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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绾青丝》☆★§(已完结)另附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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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5:56:06 | 只看该作者
第128章 私召


    我没有与云峥一起去景王府上走形式,吊唁“死去”的回暖,景王丧女,朝中必定不少大臣要前去吊唁问候的,我怕碰见那个假的蔚丞相,引来事端。虽然以后肯定免不了碰面的机会,但能避一日则避一日,到了避无可避之时,再作打算。

    但进宫受训的日子,却是躲不过了。这日一早,云峥送我进宫,他是外臣,没有宣诏不得入宫,只送我到宫门。我拉着他的手,心里惶恐不安,内廷礼仪,我就算了解不多,至少也看过电视剧,当初小燕子可被容嬷嬷整治得挺惨。那些嬷嬷们若想整你,绝对可以在她的职权范围内让你吃个大哑巴亏,有苦也说不出。而且,我也不知道皇帝要我进宫半月的真正用意,心中越发忐忑。

    云峥握着我的手,柔声道:“叶儿,司仪监我打点过了,你不用太担心,自己再谨慎些,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了。”

    “嗯。”我只得点头,笑了笑,也不想因为忧虑情绪让云峥担心,“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这月的例诊又要快到了。”

    云峥笑着点头,目送我跟着太监进了宫门。坐上小轿,我被送到司仪监。早有一位嬷嬷带着两名宫女等在宫门,见我下了轿,对我屈身行礼:“见过荣华夫人,奴婢是司仪监的秦嬷嬷,负责夫人这半月的礼仪训练。”

    “嬷嬷不必多礼。”我赶紧扶她,“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从手上脱下一只白玉镯子,递到她手上,“嬷嬷,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全靠嬷嬷费心指点了。”

    云峥早给我说过,这位秦嬷嬷从先帝起就是负责教导内命妇、公主、王妃的内廷礼仪的,在宫里也算是很有资历了。虽然云峥已经给司仪监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但这位秦嬷嬷是主要负责教导我的,我想让她对我好点儿,自然要对她格外客气

    秦嬷嬷脸上倒是平静得很,她大大方方地收下镯子,笑了笑:“夫人太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份。”

    接下来的礼仪训练的确繁琐严格,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睡要有睡相,就连笑,也是严格地规定要展唇几分,怎么行礼,怎么屈膝,都有严格的讲究。但也没我想像中那么严苛,应该是云峥送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我想少受点罪,也学得认真,通常做个三四次,秦嬷嬷便放我过关了。尽管如此,第一天下来,我仍是累得全身酸痛。

    司仪监安排了两个宫女服侍,我送了两样小首饰贿赂她们,两人的定力显然比不过秦嬷嬷,眼中露出喜色,侍候得无比周到。第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心里的惶恐稍安了些。第二天与第一天也没什么不同,训练没有苛责我,但认真做完规定动作,仍是出了一身汗。训练结束,我让宫女给我准备热水沐浴,洗了个澡出来,才觉得一身的酸痛舒缓了些。

    刚刚换了衫,宫女带了个太监进来:“奴才见过荣华夫人。”

    “公公请起。”我赶紧道,“公公有何事?”

    “夫人,太后娘娘想见夫人,请夫人跟奴才走一趟吧。”太监笑道。

    “太后要见我?”我心中诧异,太后为什么要见我?我赶紧拿了赏银给他,笑道:“谢谢公公,谢公公带路。”

    他带我出去,我一路犹疑着,终是忍不住轻声询问:“公公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见我吗?”

    他笑得恭敬:“夫人,咱们做奴才的不敢揣测主子的意图,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他把我带到一处院落,院外有侍卫看守,院子里不见多余的人,格外清静,再往里走了不远,有处殿阁,门外没有太监宫女守着。带路的太监把我领到门边,扬声道:“启禀主子,荣华夫人带到。”然后转过头对我笑道:“荣华夫人,您自个儿进去吧。”

    我忐忑地踏进房中,门掩了起来。屋内的布置像是书房,一个人坐在右侧的书桌后面,见我进来,淡淡地抬起眼。我看到他,微微一怔,心中叹了口气,跪到地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屋内再无他人,我跪在地上。皇帝没有正当的理由召见臣妻,于礼不合,怪不得要假借太后之名了,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我心中却是暗自警惕起来。他没出声让我起来,我也不敢起身,只得按这两天秦嬷嬷教的礼仪,老老实实跪着,低头不语。

    半晌,才听到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的礼仪倒学得有模有样。”

    “臣妾不敢辜负皇上的好意,自当尽心尽力。”我低眉顺目地答他。

    “是么?”他轻轻哼了哼,又沉默下去。过于安静的气氛令人不安,我忐忑地咬紧下唇,半晌,才听到他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皇上。”我站起来,膝盖有些微微发麻,又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儿去揉,只得强自忍着,让那股酸痛慢慢退去。

    站着不动,垂头不语。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着眼前这个深沉难测的男人,沉默是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了。

    “为何一直垂着头?”他淡淡地道,“你不敢看朕么?”

    “皇上天威赫赫,臣妾不敢直面龙颜。”我小心地应着官方问答,“有违君臣之礼。”

    “少跟朕来那一套!”皇帝的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你现在倒知道知礼了,给朕抬起头来说话。”

    我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怒色,转瞬即逝。我小心地道:“不知皇上传臣妾来有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又停住,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坐下来,陪朕下盘棋。”

    “皇上,臣妾不会下围棋。”我见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赶紧道,“这您是知道的。”

    他眼中的神色缓了缓,我忆起当初在将军府,落英树下,我曾用五子棋解了不会下棋的围,看来他也想起来了,“坐下来吧,我们不下围棋。”

    我走上前去,坐到他对面,目光落到矮内上,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紧。那矮几上摆着一副棋,不是围棋,却是我在沧都请福爷爷做的珠子跳棋,当然不是福爷爷做的那几副,但样式是一样的,看来老爷子说得没错,我在沧都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盯着。

    他看着我的反应,见我表情怔忡,唇角勾了勾:“听说这玩艺儿是你发明的。”

    我回过神来,见皇帝定定地看着我,笑了笑:“臣妾也只会弄些唬弄孩子的小玩艺儿,让皇上见笑了。”

    “唬弄孩子的玩艺儿?倒未必,永乐侯和云世子不都夸它能拓展思维么?”皇帝眯起眼睛,意有所指。

    我越发心惊,却又释然,皇帝盯着的自然不只我一人。我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那些不过是家人宠我,逗我开心的话,皇上岂能当真。”

    “是么?”他的目光一闪,“看来云家待你不错。”

    “是。”我点点头,“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家?”他默默地看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有一个瞬间,我觉得他是柔和的,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而是曾经那个坐在落英树下的宇公子,让我能敞开胸怀的人。我静静地看着他,微笑起来:“是的,这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望着他敛去了厉色的眼睛,我轻声道:“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男人和女人婚后同寝,发丝纠缠在一起,便有了结发夫妻。于是,我从小便有一个梦想,留着这头长发,找到那个帮我绾发的人,厮守一生。”

    他的目光里泛起一丝奇异的光采,带着惊讶、恍然、震动,和一丝丝欣喜。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当初他替我绾发时带给我的触动和惊喜。他启唇欲言,我不待他出声,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发现这其实是我的一种偏执。是绾发的形式重要,还是那个人更重要?我不应该是通过绾发来确定什么,只要找到可以厮守一生的人,他便可以为我绾发。”

    他的目光沉下去,默默地看着我,柔和的气氛渐渐变得冷硬。我心中一叹,宇公子走了,皇帝又回来了。“既然你现在过得不错,就要惜福。”皇帝的语气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云世子身子一向不好,这些日子人来客往的,也难为他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我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他对我和云家的警告,他不容云家有二心。这些日子,云府与人来往的情形,只怕都看在了皇帝的眼里,蔚家大哥住在九爷府上,他自然把他归为九爷的人,我们去过景王府上,没准回暖那件事,他也知晓得七七八八。在他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云峥一回京就四处联络京中的势力,他现在给予警告,是要我把他的意思传达给云家么?

    “皇上,外子体弱,看淡世事,臣妾一个女人,也没什么远大的报负,只求一生平平安安,余愿已足。”我镇定地道,迎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透露着一个信息,担忧云家是杞人忧天,是你自己太多心。

    他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我:“叶海花,是你的本名?”

    我心中一凛,终于要来了么?盘问我的身世。云家报给朝廷的通碟,我的资料只寥寥数字,语焉不详,“云门叶氏海花,年十八,京城人氏,贤良慧敏,品性端庄。”无亲、无故、无过往,任谁都觉得奇怪,当初嫁给云峥,时间仓促,是事后才报的通碟,大概老爷子也是怕这通碟通不过皇帝那关,才先斩后奏了,皇帝能忍到现在才追究,也算不容易了。

    “可以这么说。”我抬眼看他,终于还是要把编那套鬼话拿来诓人了。

    “可以这么说?”他不满意地看我一眼,“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我以前的事,我也不瞒皇上,我不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么,我的所有记忆,是从倚红楼开始的,之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平静地说着谎话,心却怦怦直跳,幸好古代没有什么测谎仪之类的东西,否则我就当场现形了,“卡门那名字是沦落青楼的花名,自从脱离青楼,我便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皇上说它是我的本名,也没有什么不恰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到底叫什么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句话却说得极缓慢,似乎压抑着怒气,“我怎知是真是假?”

    我听他动了怒,心中一惊,赶紧起身,跪到地上:“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话,绝无一字虚言,皇上不信,可以着人调查,其实我比您更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调查?”皇帝的手一拂,将矮几上的珠子跳棋拂到地上,“哗啦”一片响声,珠子弹跳着蹦了一地,他恨声道,“你真当我查不出你的底细?”

    “皇上……”我抬起头,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眼中浮起了泪,我咬了咬唇,硬是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滑出来,就这样哀戚地看着他的眼睛。皇帝的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他转过头,压着怒气:“罢了,你跪安吧。”

    我行了礼出来,踏出房门,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一算总算暂时过了,我只不过是赌了赌运气,赌皇帝对我还会不会有一点心软,很幸运,我赌赢了。眼中的泪已无踪,幸好我知道长时间睁大眼睛,眼睛一酸就会起泪,否则刚刚那表情还真差几分说服力。默默地走出庭院,秋风拂到身上,有些冷。墙角,一朵孤伶伶的小白菊,在秋风中瑟缩着,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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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6:00:25 | 只看该作者
第129章 太后


    回了司仪监,细细回想今天的话,才觉出后怕,我当时撒下的弥天大谎,说白了有点死撑和抵赖的意思,在宇面前,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小时候、以前、家乡等词,他自然是不会信我的,只是他虽然发了脾气,却屈从了我虚假的眼泪,没有逼我。这以后一直惶惶不安,担心他什么时候又把我召去问东问西,但自那天之后,一连多日,再无动静。我提着心吊着胆,这些天都循规蹈矩,除了培训时间,都呆在房里,不敢在这皇宫大内四处乱跑。云峥怕我闷,陆续托人带给我一些书,甚至把我的吉他也送进宫了。宫女兰香看到吉他,惊讶道:“荣华夫人,这是什么乐器,这样奇怪?”

    “这叫吉他。”我抚摸着吉他,拨了拨弦。

    “吉他?”兰香蹙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呀,我知道了,这是以前倚红楼那个卡门姑娘弹过的乐器!没想到夫人也会弹。”

    我怔了怔:“你知道卡门姑娘?”

    “知道呀,坊间有很多她的传说呢。”兰香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手中的吉他,“听说她歌舞双绝,连咱们天曌国的第一乐师月凤歌公子都极倾倒,她的歌,宫中的乐师都求之若宝。”

    “是么?”我淡淡地道,脸上带上不以为然,“再怎么歌舞双绝,也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终归都逃不过被人宰割的命运。

    “能得到月公子的青睐,就算是做青楼女子,也值了。”兰香的眼睛冒出小红心,看来这小宫女是凤歌的粉丝,我笑了笑,想到凤歌,心中一黯。

    “夫人,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乐器的声音,您能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吗?”兰香花痴完凤歌,又把注意力放到我手中的吉他上。

    我被她的表情感染了,一时也来了兴趣:“有何不可,到院子里去吧。”

    兰香叫上梅香,兴冲冲地跟我跑到院子里,坐到花坛边的石桌旁,我看着两个小宫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年纪小,进宫的时间又不长,还保有难得的纯真。

    我调好音,拨出一串音符,笑道:“现在我要唱一首歌,专程送给兰香和梅香。”两个小宫女有些惊讶,脸顿时红了,眼中透着兴奋,我弹完前奏,轻唱道:

    月亮在你的眼睛,

    太阳在我心,

    现在我唱这首歌,

    OHH~只为你。

    想把所有烦恼都忘掉,

    做不做的到,

    你明白我心在燃烧,

    因为你,因为你,OH~为你。

    你心中的话,我全都想听,

    能不能相信,

    所有的梦里全都是你,

    会不会停息,

    和你一起是否,不会再放弃,

    你的心里有没有秘密,

    我分不清,不要在意,

    只想为想为你,

    写一首歌,写一首歌

    都是你,OOH~

    ……

    我很喜欢顺子的《写一首歌》,也很憧憬那种阳光般的爱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心是悲观的,总喜欢童话的触不可及。陶醉在轻松优美的旋律里,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反复地唱着,两个小宫女呆呆地看着我,我对她们微笑。一曲罢了,我见两人没反应,笑道:“不给我一点儿掌声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下击掌声。我讶异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美妇,面带微笑看着我,刚刚击掌的正是她,她身边跟着一个年纪不算小的太监,我讶异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兰香和梅香已经站起来,战战兢兢跪到地上去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我吃了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吉他,跪到地上:“参见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娘娘驾到,失礼未迎,请娘娘恕罪!”

    太后走过来,笑道:“起来吧。本宫刚刚经过这里,听着有人唱歌,便进来瞧瞧,没让人通传,你有什么失礼的。”

    我站起来,太后笑着打量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回娘娘,臣妾是永乐侯世子云峥之妻叶海花,奉皇上旨,在司仪监学习半月内廷礼仪。”我微微笑了笑。

    太后的脸上浮起一丝讶色:“呀,原来是永乐侯的孙媳妇儿,我还当是……”太后住了口,坐到石桌旁,笑道:“皇上为何要你学内廷礼仪?”

    “皇上说臣妾来自民间,学习一点礼仪,日后不会失礼。”我把皇帝的说辞丢回给她。心中思忖起太后今日的来意,我才不相信她不知道我是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前世看了那么多宫廷戏宫廷小说,这宫里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就报到这位娘娘那里了。没准儿,她是知道皇帝前两日私召了我,才特意跑来的。

    “嗯,皇上这话也在理。”太后点点头,看我垂首站着,笑道,“你这孩子,也别拘礼了,坐下来吧。”

    “谢娘娘。”我坐到一侧,太后一直满脸带笑,我却有些不自在。

    “你刚刚唱那歌,曲子很特别,唱词儿也特别,只是里面有一段我却听不明白,好像不是咱们天曌国的语言呢。”太后笑着问我。

    我怔了怔,才醒悟过来,太后是说歌里那段英文,皱了皱眉,这叫我如何解释:“是西方的一种语言,比起咱们天曌国来不值一提。”刚刚回答完,又觉不妥,别把我当外国奸细吧?

    “哦?你这孩子懂的事儿倒挺多,你来民间,不如给我讲讲民间的新鲜事儿。”太后一直笑眯眯的,“也让我这老太婆乐一乐。”

    这……,这可把我难住了。我对这天曌国的了解兴许还比不了您呢,太后。可是太后开了口,我也不好拒绝,我眼珠转了转,笑道:“太后,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见她不反对,我径直往下讲:“从前,在一个叫东胜神洲的大陆上,有一个国家名叫傲来国。这个国家邻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叫做花果山……”我滔滔不绝地把《西游记》讲起来,一边观察太后的反应,见她开始还不怎么在意,但越听越眼越亮,心中越发有底,对一个养在深宫,对外面的天地充满神往的女子来说,孙猴子那对自由的向往,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恐怕是她又羡又妒的。我虽不知道太后为何要来找我,但讨好她总归是有利大于弊的。我卖力地一口气讲了三四章的内容,从悟空出世,到拜师学艺,到花果山称王,到大闹地府,到龙宫夺宝,再到天庭养马,再到偷吃蟠桃,太后娘娘越听越是专注,她带来的太监和我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也听得合不拢嘴,惊呼不断,我偶尔停下,卖个关子,喝口茶,太后便催我:“后面如何?”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我讲到玉帝派了天兵天将到花果山捉拿孙大圣,大圣组织众妖对抗天兵,结果四大天王抓了不少妖精,安营扎寨,围困了花果山,准备明日大战时,又停下来,拿起茶杯。太后又问:“后来呢?”我微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太后怔了怔,笑道:“你这孩子,还卖起关子来了。”

    我赶紧道:“娘娘误会了,这个故事很长,现在天色不早了,娘娘坐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臣妾是担心娘娘的玉体,娘娘想听故事,随时都可以传召臣妾的,不必急在一时。”

    “嗯,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太后点点头,脸上浮出不知道是满足还是空虚的神情,“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真的会投胎转世吗?”

    我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个时空虽然也有佛教道教,但与我那时空的似乎有些差别,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分支流派,更像是单纯的精神信仰。孙悟空大闹冥府那段戏太刺激了,没想到太后还在想着这故事。若是在前世有人这么问,我肯定是坚定地说:“不会!”可死过一次的我,见识了地府冥王的我,绝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点点头:“我相信人死了,只是他的肉身死了,但人的灵魂不会灭亡,他的精神还是存在的。投胎转世,也许只是他的灵魂和精神延续的一个方法吧。”

    “是吗?”太后的表情有一些迷惘,不知道陷入什么思绪里。她身边的太监轻声道:“太后,天色晚了,该回宫了。”

    “嗯。”她回过神,转过头拉起我的手,笑道:“叶儿,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有空多来看看我这老婆子,明儿也别学什么礼仪了,过来给本宫讲故事。”

    寒!没想到一个故事就让太后对我这么亲热了,我恭顺地笑道:“臣妾遵旨。”

    没想到,我的内廷礼仪训练,竟然因为这样一个故事而终止了,剩下的日子,我每天都去太后的懿宁宫给她讲故事,我的故事不但吸引了太后,吸引了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还吸引了每天来给太后请安的妃嫔娘娘们,逗得她们喜笑颜开、乐不可支。我在宫里的人缘因为《西游记》变得空前高涨,似乎每个宫人都识得荣华夫人,每个娘娘至少表面上都对云世子的夫人热情亲密。我承认我是存心的,这个皇宫,总让我觉得不安全,没有任何保障,我现在,不过是在为自己谋取一点有利的筹码。每天我都给听故事的娘娘们留下一个精彩的悬念,再大声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逗得她们心痒痒的,让后宫里这些无聊的女人们猜来猜去,后来连皇帝也被惊动了,跑来呆在太后宫里听我讲了一次故事,不过有他在的时候,我不太自在,因为我不喜欢他带着沉思、研究、琢磨的眼光看我。

    就在我半月受训之期将满,准备出宫之时,我见到了一个人。这一天是最后一天,我呆在太后宫里,准备将《西游记》的大结局讲完,其实西游记我根本记不全,只记得一些精典的情节和故事,能把它拖拖拉拉讲了这么多天已经很不错了。刚刚讲了没多久,听到太监进来禀报太后,德贵妃来给太后请安了,一时场面安静下来。在宫里这么多天,我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德贵妃,因为她身怀六甲,就快要生产了,所以太后免了她的每日请安,让她好生休养。太后听说她来了,有些吃惊:“她怎么来了?她那身子这么不方便,快让她进来。”

    一会儿,两个宫女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宫装丽人进来了,她欲给大后行礼,太后赶紧道:“免了。快坐下来吧。”

    屋里的娘娘和奴才们一齐给德贵妃行了礼,她是贵妃,除了太后,目前是宫里品衔最高的女人。皇帝登基四个月,结发的皇后就病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帝也没再立皇后,后位一直这么虚悬着。

    德贵妃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上来,太后笑道:“雪儿,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她抿嘴笑道:“这些天听说母后宫里可热闹,我早就想过来凑凑热闹了,可惜身子不方便,今儿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

    我默默地打量她。这就是德贵妃,假蔚相送进来的女儿,蔚蓝雪。我看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她长得与我并不相像,比我漂亮得多,眉宇之间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娇态,是个男人看人都会喜欢这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对太后笑道:“哪位是又会唱歌,又会讲故事的云世子的夫人?”

    太后笑着指我:“呐,不就是这丫头,叶儿,这是德贵妃。”

    “见过贵妃娘娘。”我屈身行礼,抬起眼,她的目光正感兴趣地落到我的身上,见我抬起脸,脸色忽地一白,眼神中带上一丝惊恐:“你……,你是谁?”

    她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难道她以前识得蔚蓝雪?我笑了笑,平静地道:“回娘娘,臣妾是永乐侯世子之妻叶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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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6:05:36 | 只看该作者
第130章 禁军


    太后见德贵妃神情怪异,脸色越来越惨白,关切地道:“雪儿,你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是……”德贵妃惊魂不定地回过神,避开我的目光,看向太后,脸色惨淡,“母后,儿臣突然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宫……”

    “那你先回去吧,你现在的身子不比寻常,千万要当心。”太后见她脸色越发难看,温和地道。

    德贵妃点头,宫女扶她站起来,她转睫看了我一眼,目光惊疑不安,我淡淡一笑,她的眼角蓦地一抽,就捂着肚子,滑到地上,惨叫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太后蓦地站起来,两个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德贵妃,一众妃嫔被眼前的状况惊住了,我见德贵妃身下已经流出一滩血水,赶紧道:“太后,贵妃娘娘只怕是要临盆了,快传太医和接生嬷嬷。”

    太后也看见了,倒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吩咐道:“快把德贵妃送回德馨殿,路上小心侍候着。如意,让人去传太医和接生嬷嬷,再派个人去皇上那边说一声。”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意三下五除二将混乱的场面处理好了,很快有太监宫女进来把德贵妃弄走了,地上的狼籍也有宫人来清理,这番变故下来,任谁也没了听故事的心思。太后打发了皇帝的妃嫔们各自回宫,我见状也赶紧道:“太后,臣妾也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一等。”太后看了我一眼,摒退左右,才淡淡地道,“叶丫头,你跟德贵妃可是旧识?”

    我心中一惊,敢情太后笑眯眯的,已经将德贵妃刚才那番变脸看在了眼里。我赶紧答道:“回娘娘,臣妾今儿是初次见到贵妃娘娘。”

    “是么?”太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七上八下,怎么这太后的眼神也这么让人发毛,跟她那皇帝儿子一模一样。

    “是,臣妾绝不敢欺瞒娘娘。”我赶紧道。

    “嗯。”太后听我这样说,只是意味深长地轻哼了声,随即转了话题,“叶儿,你明日便要出宫了,本宫真是舍不得你,不如再留下来陪本宫几天,你那故事,还没讲完呢。”

    我一听,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赶紧道:“娘娘厚爱,臣妾惶恐。娘娘以后想听故事,可以随时传臣妾进宫,臣妾在宫里呆了半月,实在有些挂念家人,外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臣妾心里很是担心……”

    “得了得了……”太后笑起来,“本宫知道,你只怕是想你夫君了吧?”她见我的脸烧起来,笑道:“也难怪,你与云世子成亲不过半载,难舍难分也是人之常情,我这老太婆再固执,倒像是棒打鸳鸯的黑面神了。”

    我大喜过望,赶紧跪下给太后行礼:“谢娘娘体谅!”

    “起来吧!”她笑道,见我站起来,招我过去,拉着我的手道,“你这丫头说的,以后可要经常进宫来看本宫。”

    “是。”我点头。太后想了想,笑道,“嗯,我看这样,本宫让皇帝下个旨,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用宣诏。”

    “啊?”我怔住了,夸张了一点儿吧?太后见我惊讶的样子,笑道:“可不准说不哦!”

    你是太后,我敢说不吗?我笑了笑:“臣妾谢太后恩典!”

    德妃生产得并不顺利,折腾了一天一夜,宫里为德妃生产的事忙得人仰马翻,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临到出宫前,终于听到孩子出世的消息,是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兰香和梅香依依不舍地将我送到宫门,远远的,看到云峥站在宫门等我,我加快脚步奔过去,云峥张开双臂,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我,眼神交错的瞬间,我的心顿时满满的、胀胀的。扑入他怀里,我轻颤:“云峥……”

    “我来接你回家。”云峥拥紧我,这个身体病弱的男人,却给了我坚实的臂弯。他来接我回家,我心里满溢着幸福,拥着这个男人,我知道我想他,很想很想他。

    回头望了一眼宫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富丽堂皇,却需步步为营的地方。云峥牵着我上马车,掩了车帘,我的唇寻到他的唇上,他低笑出声,毫不反抗,任我为所欲为。轻喘着放开他,我轻声道:“想不想我?”

    他笑着点头,我满意地蜷到他怀里,笑道:“我也是。”

    “真的?”云峥挑了挑眉,笑道,“听说有人现在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儿,每天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有空来想我吗?”

    “咦?”我不奇怪云峥知道我的情况,云家在宫中安插几个眼线也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云峥的语气让我极为兴奋,“老公,你这语气怎么酸溜溜的?”

    “有吗?”云峥哼了哼,我兴高采烈地抱紧他,“有啊有啊,老公,我很高兴呢。”云峥啊,吃味呢,好难得哦。

    “傻妞。”云峥笑着揉我的头发,我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睛,懒洋洋地享受他的爱抚,柔声道,“云峥,听说城郊的观音寺很灵。”

    “嗯?”他温和地问,“你想去?”

    “嗯。”我抬起脸,笑道,“我们去好不好?”

    “好。”云峥不问我去做什么,想也不想就答应。我的唇角勾起来,闭上眼睛,脸上有些发烫。听说城郊的观音寺,是天曌国最大的一座寺庙,供奉着观音的真身和三十二个化身,听说,那里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我的笑意加深了,成亲半载,我的肚子里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和云峥的房事虽不频繁,但也很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流产的关系,留下了后遗症,心中隐隐有一丝忧虑,却不敢找大夫,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既然这世上有神佛,就去诚心求佛吧。

    不好意思在云峥面前只敬送子观音,我给每座观音像都上了香,在参拜送子观音的时候,格外虔诚。参拜完站起来,觉得仍被云峥识破了我的意图,因为他看我的目光越发柔和如水,唇角带着温柔的浅笑。我的脸隐隐作烧,云峥善解人意地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我的手,温和地道:“我们回家。”

    “嗯。”我柔顺地跟他走出去,见观音寺的香客并不特别多,有些奇怪地道,“不是说观音寺很灵么?怎么香火好像不太旺。”

    云峥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这里离禁军兵营太近了,附近就是左羽林郎军营。”

    “呃?”我不解地道,“什么意思?”禁军兵营和观音寺有什么关系?我以前去普陀山,那里还有个军营呢,香火却仍是旺得吓人。

    云峥笑了笑:“禁军扰民,已不是什么秘密。”

    “扰民?”我蹙了蹙眉,“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皇上不管么?”

    “只怕难管。”云峥轻叹道:“禁军的选拔,主要是六郡良家子,其中的左右羽林郎,是内府府兵,全都是官宦子弟,关系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就是说,不是出身好,身家清白又有门路的人,是当不了禁军的?”我蹙起了眉,这样的军队,肯定难管,个个都是有来头的,“官宦子弟怎么会来当小兵?”

    “这是一条捷径。”云峥见我不解,笑了笑,“升职快,进来镀镀金,出去就有军功了,比在边塞熬几十年都管用。”

    我恍然,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军衔比较高但军职比较低,随即有些不屑:“那这样的军队有什么战斗力?”

    云峥笑道:“那倒未必,禁军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那又如何?且不说这个,如果禁军真的扰民,已成隐患,长此以往,必成大祸。”我蹙起眉,“再说了,再怎么有关系有门路,也是皇上的亲兵,还能大得过皇上?”

    云峥看着我,淡淡一笑:“禁军虽说是皇上的亲兵,可是却由殿前司统领,现在的殿前都指挥,是蔚相的旧属。”

    我悚然一惊,怔怔地道:“你是说皇上手里没有禁军的兵权,兵权掌在蔚相手里?”

    云峥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突然有点同情皇帝的处境了,可以想像一个连皇城的守军兵权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皇帝,心里的忧虑和恐惧。这京城朝堂的关系,真是波涛暗涌,一不留神,便会被人吞了骨头,死无全尸。

    和云峥一路聊着,已走出观音寺,步下台阶,准备上马车,前方突然一阵喧闹,举目望去,却见四五个禁军守兵,围着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调戏,小姑娘吓得眼泪直流,她身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苦苦哀求:“各位兵爷,你们饶了我孙女吧……”一个禁军守兵推开他,骂道:“死老头,滚开,别坏了兵爷我的兴致!”老人被他推倒在地上,我见附近人来人往,却无人上前围观,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百姓敢怒不敢言。

    “爷爷!”小姑娘见老者被推倒在地,想扑过去,被几个人拉扯住,众人嘻笑道:“小姑娘,跟咱们几个去玩玩,爷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就拖着她往前走,小姑娘的爷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老泪纵横,拼死阻挡:“几位兵爷,你们行行好吧,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啊,你们不能这么糟蹋她啊……”

    “死老头,不识好歹!”一个禁兵守后一脚踹开老者,老者当即被踹出几米远,吐出一口鲜血。“爷爷!”小姑娘见爷爷吐血,又惊又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妈的,现在省了爷的事儿。”几个禁军守兵骂骂咧咧地,准备把小姑娘抱走。我见四周百姓眼中虽有怒色,却无一人上前阻止,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 “站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我,一个禁军守兵嗤笑起来:“哟,今儿新鲜了,竟然有人阻咱们爷几个。”几个禁军守后一听,顿时哄笑起来。

    我见那几人嚣张的样子,气道:“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几个人对望一眼,放开那个小姑娘,向我们走过来。一个禁军守兵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我,口出秽言,“这小娘子生得有几分姿色,比那小丫头有风韵。小娘子,你不要我们调戏她,是不是想我们调戏你?”

    说着,就将手伸过来,还未等他靠近,银光一闪,云巽的剑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其余几人脸色一变,正欲上前,云乾、云坤、云艮的剑也拨了出来,止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被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个禁军守兵脸色反倒镇定,斜着眼睛看了云巽一眼,冷笑道:“敢跟我动刀动剑的,你知道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晕过去那小姑娘已经被围过去的百姓弄醒了,惊疑不定地望过来。我扬声道:“姑娘,快带着你爷爷离开这里!”那小姑娘哆哆嗦嗦扶起他爷爷,看都不敢看这边,赶紧走了。见那爷孙俩走远了,云峥转头对我道:“我们走吧。”

    “那他们……”我看了一眼那几个禁军守兵。云峥看也不看他们,面无表情地道:“云巽,随便教训一下,不要伤及性命。”说完,云峥拉着我上车,我转头看过去,铁卫已经把剑收了,几个禁军守兵见状,扑过来与铁卫缠斗,这禁军守卫的战斗力果真不弱,云家的铁卫都是身怀绝技的一流高手,那个几人都还能在云巽手下走上三两招,才被他一顿狠揍。

    在几个禁军守兵被揍倒在地的哀嚎声中,我们的马车缓缓驶离观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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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6:11:16 | 只看该作者
第131章 寻衅


    云峥不高兴,我知道。上车后他就没再说过话,我偷偷瞥了他几次,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见我看他,依然对我温柔地笑,可我就是知道,他不高兴。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我握住他的手:“云峥,你在生气?”

    他怔了怔,笑道:“怎会?”

    “你气我阻止那几个禁军守兵吗?”我轻声问。

    云峥恍然,摇了摇头,温和地道:“不是,我只是不高兴他对你说的那些话。”

    原来如此。我笑了,轻声道:“我以为你会怪我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也许我今儿得罪的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

    “那又如何,我云家还没放在眼里。”云峥的眼神微微一冷,转过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你不用事事如此谨慎,你是永乐侯世子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荣华夫人,该拿出命妇气势来的时候就该拿出来。那几个东西今天冒犯你,只是揍他们一顿已经是便宜他们了,若不是不想给皇上惹麻烦,我今儿要了他们的命,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我笑了笑,倚在他怀里,云峥,任何时候都这么冷静,这么思虑周全。马车突然停下来,云峥淡淡地抬起睫:“什么事?”

    “峥少爷,有一队羽林军把路阻了。”车厢外传来云巽的声音。我一怔,坐直身子,云峥揽住我:“没事!”

    “会不会是因为刚才……”我蹙起眉。云峥笑了笑:“说了没事,你要相信你老公。”

    说话间,外间已经传来嚷嚷:“出来!现在知道躲在马车里了么?竟敢殴打天子亲卫羽林郎,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有王法!”

    云峥温和的表情退去,顿时冷冽如冰,全身都笼上一层冰寒的气势,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寒冽,我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手不由抖了抖:“云峥……”

    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竟让我心底一寒。撩开帘子,他并不下车,只是冷冷地打量了四周一眼。只见有二三十个禁军守兵手执长矛阻了前面的道,当头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着黄色的兵服,与其他人的青色兵服不同,看来军职要高一些。他身边正是刚刚被云巽教训了一顿的那几个禁军,其中一个指着云峥对黄衣少年道:“队长,就是他,刚刚就是他让人打我们的!”

    “你们是自己下来跟我回羽林军营领罪,还是要我把你们抓回去?”黄衣少年横眉怒目,指着我们气势汹汹地道。

    云峥不怒反笑:“若我两样都不选,你待如何?”

    “放肆!给我拉回去!”黄衣少年下令,他带来的禁军立即行动起来,向着马车围拢,云家铁卫立即拨剑以对,转瞬之间,已经放倒几个禁军在地上。一众羽林郎没想到铁卫真敢伤他们,不禁止住冲势,回头望向黄衣少年。黄衣少年见同伴受伤倒地,想必平时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刺头儿,顿时红了眼,吼道:“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众人听令,执着长矛冲过来。我的手颤了颤,此际云家铁卫的剑在长矛面前绝对不占优势,他们的人又多,若是围过来,我和云峥都不会武功,在混乱中很容易受伤。云峥觉察到我的轻颤,握紧了我的手,淡淡地抬眼看着那个黄衣少年,扬声道:“李天翔!”

    黄衣少年浑身一震,扬手一挥:“停下!”

    围过来的禁军停下,那黄衣少年上前两步,盯着云峥,厉声道:“你刚才叫什么?”

    “你舅舅李天翔是当朝从三品武职外官,因着在沧州军任指挥同知,你才能进入左羽林军成为羽林郎,没想到你不知自爱,好勇斗狠,整日只知打架滋事,你是想你舅舅被罢官免职么?”云峥的语气平静,却冷得碜人。

    那黄衣少年脸色一白,扬剑指着云峥,疾颜厉色地道:“你说什么?”

    云峥轻轻一哼,却不看他,目光转而扫向那几个刚刚被云巽揍了一顿的禁军守卫,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你,通政使司副使张常在的侄子;你,护军参领肖向盟的儿子;你,宗人府丞赵宇树的外孙;你,五旗参领宋晚风的小舅子……”云峥依次将被揍的几个人的后台一一点出,那些少年眼中透出惊色,莫名地被云峥身上散发出的寒冽气势震住,禁不住轻颤起来。

    云峥依次点完名,见到他们惊诧的表情,冷笑一声,嗤道:“你们以为你们的舅舅、叔叔、父亲、姐夫、外公,当了个三四品的官儿,很了不起吗?竟敢狗仗人势,欺民霸市!就算是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放肆成这样?”

    黄衣少年惊怒不定地看着云峥,语气一颤,拿剑的手轻轻抖起来:“你……,你是谁?”

    “李天翔当年在沧州军违反军纪,是谁保下他的人头,让他带罪立功?”云峥轻哼一声,冷笑道,“敢情今儿他的好外甥,敢拿着剑指着我的鼻子说话了!”

    那黄衣少年闻言一惊,立即收了剑,惊疑不定地道:“你,你是……”

    “柳公子,我可以走了吗?”云峥静静地看着他。那黄衣少年闻言,赶紧挥手道:“让开道!”云峥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受伤的羽林郎:“他们怎么受的伤?”黄衣少年闻言,躬身毕恭毕敬地道:“回公子,是弟兄们切磋武艺,不小心伤着了。”云峥的唇角微微一抿,不再看他,撩下车帘,车轮缓缓地启动。我傻傻地看着云峥,他回头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老公,你刚才好帅哦!”我抱住他,哇!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云峥竟然对这些禁军守卫背后的关系这么清楚,我这老公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啊?我望着他惊呼:“老公,你过目不忘吗?”

    他忍俊不禁地微笑起来,刮了刮我的鼻子:“还好。”

    “还好是什么答案嘛?”我端着他的头,疑惑地道,“你脑子里怎么会装这么多东西?”

    云峥终于被我逗得笑出声来。我静静地望着他愉悦的笑容,微笑道:“终于笑了么?”

    云峥怔了怔,笑容敛去,握住我的手:“叶儿……”

    “我不喜欢你这样,云峥。”我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你总是在我面前笑,不管是你生气、伤心,你对着我都是一脸笑,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是你的妻子,是要陪你走一生一世的人,在我面前你不要掩饰你的情绪,你生气也好,伤心也好,都不用怕在我面前表露出来,我会陪着你,分担你的一切……”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到我的胸口,我柔声道,“否则,我会难过,会心疼,会……”

    他的唇落下来,将我的话堵住。我紧紧地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有些颤抖。闭上眼睛,感受云峥从未如此热烈的唇,感受他热情中隐含的一丝不确定和脆弱,呵……,我的云峥,不管你多么强势、圆滑、温和、淡漠,你其实仍是我初次见你时,那个寂寞入骨的男子,不要怕呵,云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想快些回府。”云峥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在我耳边轻喘。我的脸红起来,抚着他的脊背,柔声道:“我也是。”

    他轻喘着,在我的眉眼间落下轻吻,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和珍视。我满足地叹了一声,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一夜缱绻,我伏在云峥怀中安睡,醒来已是天光,身子才微微一动,便听到云峥温柔的声音:“醒了?”

    抬眼,迎上他的眼睛,我的脸红了红:“我赖床,你也陪着,会让下人笑话的。”

    “我喜欢陪着你。”云峥亲了亲我的额头,轻笑道,“昨晚累坏了?”

    我的脸越发烧得厉害:“你还说,还不是你……”

    “我不努力些,你的愿望怎么达成?”云峥的唇角绽起两个小窝,我早知道我在观音寺玩的小把戏瞒不过他,仍是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怀里:“那你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多高兴……”云峥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颌,温柔了轻吻了一下我的唇,柔声道,“你若累,就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醒了。再睡下去就晌午了。”我摇摇头,坐起来,望着他笑,“相公,贱妾侍候你更衣吧……”

    他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调皮!”

    闹了一阵起来,宁儿闻声端了洗漱水进来,搁在架上,见云峥立于梳妆台前,给我梳头,走过来道:“峥少爷,义管事在外面等了您好一阵了。”

    “什么事?”云峥头也不抬,拿着梳着理我的头发。宁儿道:“好像是有客上门,给少爷和少夫人赔礼的,是羽林军的人。”

    难道是昨天那几个人?云峥只顾着打理我的头发,眼皮都不动一下:“不见。”

    宁儿听了吩咐出去回话,我抬眼看他:“人家等了这么久,不见好么?”

    “我是他们想见就见的?”云峥淡淡地道,“能不扯上关系就不扯上关系,昨儿那事一出,指不定多少眼睛盯着我们云家呢。”

    我蹙起眉,到底还是给云峥惹了麻烦。一会儿宁儿又进来了,拿了张拜帖:“峥少爷,蔚相差人送来的帖子。”

    我怔了怔,云峥接过看起来,我站起来:“蔚相送帖子来做什么?”

    “蔚相设宴,在相府宴请我们夫妇。”云峥把帖子递给我。我打开看了看,抬眼看他:“我不想去。”这分明是一出鸿门宴,蔚相早不设宴,晚不设宴,偏在德贵妃见过我之后设宴,是想打探虚实,看我到底是什么人吧?

    “那便不去。”云峥毫不在意。我摇摇头,望着他道:“你去吧,相爷设宴,你不能不给面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前往。”

    “也好。”云峥无可无不可地道,重又拿起梳子,按我坐到妆台前,摆弄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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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6:18:10 | 只看该作者
第132章 述情


    工匠给平安做的琴送来了,我让人去寂将军府上送了个信儿,让平安有空的时候过来学琴。德贵妃生下皇女,我打点了一批礼物让人送进宫去,连带太后和皇帝的三宫六院全都送去了“天锦绣”上好的绣品服饰。打点完这些,天色已黑尽,下人送了晚膳过来,我却没什么胃口,吩咐厨房送了碗清粥,侯府什么好东西都有,却没有咸菜这些东西,我突发奇想,叫了厨子过来告诉他泡菜的做法,让他试着做一坛,然后突然想起周大婶儿家的豆腐乳来,吩咐宁儿明天去买。折腾半天,云峥从蔚相府中回来了,进房便问我:“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赶紧摇头:“我有吃,喝了粥的。”

    “光喝粥怎么行。”云峥不赞同地道,“来,我陪你去吃东西。”

    “你不是刚刚才赴宴回来,还吃得下么?”我笑道,“我真的不饿。”

    “赴宴才真是吃不到什么,那种官场上的宴席让人觉得烦。”云峥拉起我的手,“我没吃什么,你陪我吃点儿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让人送了吃食过来,云峥身子只适宜吃清淡的饮食,我的重口味也跟着变了不少。他夹了菜到我碗里,我轻声道:“蔚相为何宴请你?”

    “只是普通的宴请,没什么的。”云峥道。

    “那我没去,蔚相没说什么?”我迟疑地道。

    “能说什么?”云峥又夹了一块香菇给我,“来,多吃点儿,你在宫里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

    我不再问了。看来蔚相见我没去,不想打草惊蛇。以我这种深宅贵妇的身份,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得着的,我不由安下心来。哪知第二日一大早,义管事来报,说蔚相差人送了名贵药品过来,还请了宫中御医来为我诊病。我和云峥面面相觑,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恨,看来这蔚相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了,语气也不由僵硬起来:“他才有病,让太医去诊他去!”

    云峥从未见我如此生气,知我不悦,握了握我的手:“别恼,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云峥回来,见我仍闷闷不快,笑道:“蔚相昨儿听说你身子不适,请了宫中的冯老太医来给你瞧瞧,冯太医是给太后诊病的专职太医,在宫中也有几分人望,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就让冯太医给你看看吧。”

    “我们云家请不起大夫么?要他来费这个心!”我心里无端端就冒出一股邪火,冲着云峥嚷。云峥微微一怔:“叶儿……”

    我顿时语塞,我冲云峥发什么火?说来说去这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头的焦燥:“罢了,让他来吧。”

    见云峥出去,我躺到床上去,吩咐宁儿道:“宁儿,给我把床帘放下来,织锦屏风移到床前,再找根红绳听诊。”

    想见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着,现在觉得大户人家的女眷也有好处,对不想见的人就可以拉着帘子不见,你总不能强闯进来吧?一会儿,房里似乎进来了人,我听到云峥轻声道:“冯太医,请!”

    绳子那头大概已经交到太医手上,我感觉手上的红绳动了动,绷紧。半晌,红绳松开,云峥笑道:“冯太医,内子何恙?”

    却听到一个老者笑了两声,朗声道:“恭喜云世子,荣华夫人不是有恙,是有喜了!”

    有喜?我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心“卟卟”乱跳,心头一阵狂喜,观音寺的菩萨真的灵啊,才拜一拜就有了!只听到云峥惊喜的确问:“真的?”

    “绝对不假!”冯太医大声道,“荣华夫人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云峥冲了进来,一把撩开床帘,抱住我:“叶儿,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抱紧他,微笑道,“云峥,我好开心!”

    他的身子轻颤起来,没想到一贯云淡风清的云峥,听到这个消息,比我还要激动,宁儿和馨儿在屏风外面笑道:“恭喜少爷、少夫人!”

    “去账房领赏!”云峥松开我,想起冯太医等人还在外面,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走出去,“今儿全府上下都有赏,每人去账房支十两银子。”

    外面是一片欣喜道谢声,然后听到云峥对太医道:“谢谢冯太医,云峥定备厚礼送至府上。”

    “云世子太客气了。”太医道,“从现在起要注意夫人的膳食,避免过于劳累,我等会儿开些安胎补身的药方给世子,让人煎给夫人服用。”

    “谢谢冯太医。”云峥语气激动,外间一阵忙乱,云峥送走太医,吩咐下人按太医给的方子去准备药品,好半天才清静下来。待人走光了,云峥掩了门,奔至床前,揽紧我:“叶儿,谢谢你,谢谢你……”

    我倚进他怀里,轻笑道:“他们个个都有赏,我呢?你赏我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云峥的手落到我的小腹,表情无比欣喜。

    “云峥……”我幸福得想掉眼泪,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完整,身边是我的丈夫,腹中有我的孩子,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无论我吃多少苦都值得。

    “等会儿,让傅先生来帮我诊诊脉吧,那位太医开的方子,也给傅先生看一看,我才放心。”我倚在云峥怀里,想到这太医是蔚相请来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质疑。云峥听我这样说,低头看我:“你好像不信任冯太医?”

    “我是不信任蔚相!”我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已作出决定,“云峥,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蔚相会无缘无故地宴请我们?为什么我不肯去赴宴?为什么因为我不去赴宴,蔚相就遣了人过来?”

    “你不想去,总有你的原因,你不想告诉我,也有你的原因。”云峥温和地道,“告不告诉我并不重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云峥……”我的眼泪流出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妻子。”云峥轻柔地抹去我的眼泪,“因为……,我爱你!”

    我全身一震,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成亲半载,云峥对我温柔、体贴、宠溺、包容,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一直以为他这样成熟深沉的男人是不会说这种幼稚话的,我只要能感受到他那份爱意就可以了,不曾想真正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震动仍是无与伦比,让我想哭、想笑,想放声欢叫!

    “云峥……”泪如烈酒在我眼中作烧,我闭上眼,将脸贴到他胸前,努力平息心中那份悸动,“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也许它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讲给别人听,但我现在想告诉你,好不好?”

    我从前世手术失败开始说起,到进入冥府,到同意冥焰送我转世,到与楚殇的恩怨纠葛,到解决蔚蓝雪这副皮相留给我的种种后遗症,一件一件,讲给云峥听,讲了整整一个上午,讲到离京赴沧都开始新的生活,在赴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云老爷子,我停下来。云峥静静地拥着我,一直认真地听着,纵使最初眼中盛满惊诧,亦没有出声,只是拥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抬起睫,望着云峥:“后面的事,老爷子应该都查清楚了,我就不赘述了。”

    云峥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满盛着温柔的怜惜:“我素知你有自己的过往,从来不愿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但我今天有些后悔。叶儿,我是你的丈夫,你早该说出来,让我替你承担,你连我都不信任么?你心里装着这么多心事,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迟疑地道:“你相信我说的?不以为我是在怪力乱神、胡言乱语?你不害怕么……”

    “我为何不信?为何要怕?”云峥拥紧我,望着我的眼睛柔情似水,“云峥何其有幸,竟能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的泪溢满眼睫,滑出眼眶:“云峥……”

    “初次见你,便觉得惊讶,何以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子,眼中却盛满百世千生的沧桑,像是看透世情,带着莫名的疏离。”云峥的手温柔地拭过我颊上的眼,低声叹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何尝不是经历了百世千生,以前不知原因,只觉得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厚待,如今知晓原因,我才明白,上天对我云峥眷顾到了何种地步。”

    我由此真正释然,云峥,是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往,不介意我只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他温柔深邃的眸中却映出我如花般的笑靥。云峥,你只说遇到我是上天对你的眷顾,其实遇到你,能嫁给你,又何尝不是上天对我的厚待?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上午,那是我与云峥真正心灵相依的时刻,我们相互化成滋润对方心间的那泓泉水,我的孤独,他的寂寞,至此才真正融在一起,缱绻相依,尘埃落定,这一生无论前路如何,我的生命都不会再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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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16:36:44 | 只看该作者
第133章 剖析


    “你说要我大大方方立于蔚相和德贵妃面前,不必掩饰,也不用躲着他们?”我惊讶地看着云峥,不可置信地道。自我告之云峥前事,云峥当即就作出这个决定。

    “不错。”云峥点点头。我蹙眉道:“那怎么成?如果蔚相知道我才是蔚蓝雪,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你不是蔚蓝雪,你是叶海花。”云峥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叶海花,但是……”我收声,有些明白云峥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叶海花,是一个长得与蔚蓝雪有些相似的女人。”

    “不错,没有人能查到你是蔚蓝雪,连祖父的情报网,也只知道你出自倚红楼,却不知道倚红楼之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这么久以来,你的身份也没有被泄露出去,说明楚殇把你的身世藏得很好,想必无极门中,也无多少人知晓。”云峥抽丝剥茧地道,“既无人知道,你何必要自认你是蔚蓝雪?”

    楚殇……,我的脑中闪过那双阴郁的眼,看来无极门中,知晓我身份的,只有楚殇和月娘,楚殇已死,而月娘,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如果他确定了我就是蔚蓝雪呢?或者即使他不确定,为防万一,他也有可能除掉我这个活口,以防我揭穿他假冒丞相之罪。”

    “他不会。”云峥摇摇头,唇角浮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他一定会,但如今你身后有整个云家支持,别说他不确定你就是蔚蓝雪,就算他确定,在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云家的势力没有与他完全交恶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咬了咬唇,“就凭云家滔天的权势?”

    “这是一方面。”云峥微笑道,“还有凭我对朝堂形势的了解。如果照你所说,蔚相是由人假冒的,那这个人心机城府之深绝不容小觑,断不会如此冒失。因为他假冒的是一国之相,朝堂上有多少敌人,暗地里有多少心腹,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而他还能假冒一年多时间不被人怀疑,说明他绝不是临时找来充数的,一个人的形貌无论如何相似,但气质、神采是不易乔扮的,不刻意下苦功摸仿,无数年之功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甚至有可能,这位假相爷还可能是真相爷自己找来的替身,方便他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代替他出席,完成一些特殊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假冒得如此惟妙惟肖,因为他根本就是相爷养的。”

    “对了。”我蓦然记起一件事,“楚殇曾经说过,这个假相真的是蔚丞相自己找来的,蔚相死后,大概是无极门控制了假丞相,所以让他继续假扮,以便控制朝堂。”

    “由此也可以肯定,这位假相对你的身份是不确定的,这位假相是无极门的傀儡,未必清楚无极门的内幕。否则,就从你是从倚红楼出来的,他就可以推断出你是蔚蓝雪,无需再试探。”云峥淡淡地道,“这说明蔚相不知道倚红楼就是无极门的一处暗桩,他甚至可能连无极门的门主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的确如此。以楚殇的警惕,没理由让一个傀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迟疑了一下:“可是当初,朝廷围剿楚殇,说他就是无极门的门主,蔚相不会想到吗?”

    “有两个可能。”云峥缓缓道,“一个可能是假相不光是不知道楚殇的真实身份,甚至根本不清楚推他上台的身后势力到底是什么背景,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假相也不是个善茬,既然他已经从暗处摆到了明处,一旦被他摸清身后的势力,很有可能借助朝廷的力量反噬他们一口,到时候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他身后的势力肯定要防备这一层,让他摸不清控制他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才最能掌控他。”

    我连连点头,云峥接着道:“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顿了顿,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以为朝廷围剿楚殇,真是因为他是无极门的门主吗?”云峥的眼神复杂起来:“这不过是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借口罢了。朝廷围剿他的根本原因,是要他手里的钱。”

    我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这个原因我以前也猜过,但此时听云峥说出来,心里仍觉得一寒。云峥接着道:“朝廷从先帝起,国库就年年亏空。因为夺嫡之争,先帝对朝中各大势力作了妥协,将国家最赚钱的几样东西比如漕运、矿山、贩马等,都下放到了各大世家手里,皇帝的权力被削弱。再加上与周边各国多年战事,国家未能好好修养生息,国库一直虚空。新帝即位,曾经想收回部分权力,但施政时受到相当的阻力。所以他若想快速充盈国库,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抄家。”

    我看着云峥的眼睛,知道他那一抹复杂代表的含义,迟早有一日,朝廷会像拿楚殇开刀一样,对付云家。我定定地看着他:“云家比楚殇更有钱。”

    云峥笑了笑,表情莫测:“楚殇与云家不同,云家数代仕族,除了有钱,还有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这是云家的根基,不可能轻易推翻。而楚殇,他没有这些势力,他与官府的关系再好,只要朝廷一句话,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就像一棵没有根的大树,枝叶再繁茂,没有根扎进土壤,也是一推即倒。他做得最不聪明的一件事,就是势力发展得太快,赚钱赚得太多,短短六年,就成为举国皆知的财主,这样的人,皇帝不防、不整,那才怪了。”

    我沉默着,楚殇在云峥看来,是一推即倒,而云家是有根的大树又如何?推不倒它,难道不能用锯子锯?用斧头砍么?无非是多费点儿力气,多花点儿时间而已。我轻叹一声,提醒云峥道:“树终归是树。”

    云峥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淡淡一笑:“是,树终归是树。不过,在这棵树将倒之前,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皇上即使不甘心这种状况,但这些权力也只能慢慢收回,否则,朝中那些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纵使皇上能获胜,这个国家也元气大伤。当今圣上不同于先帝,他胸有大志,不会如此沉不住气,要精心布局,就要花费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给了我们周旋的余地。”

    云峥静静地看着我,缓缓道:“皇上一定会拿云家开刀,也未必会先拿云家开刀。而且他不能也不会全部收回这些利益,他最有可能做的,是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把这些势力分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来得益,分化势力。铁山郡的矿难就是一个例子,云家交出铁矿的开采权,等于向皇上示好,皇上得了好处,就不会逼得太急,会暂时不动云家,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其他世家。”

    “你怎么知道?”我吸了口气,觉得脑袋有些抽痛,这个朝堂,这些勾心斗角,的确是我无法深触的。

    “因为这是不伤根本的做法,先从每个世家零零星星收回一些权力,各大世家可以承受,也不会跟皇上翻脸。”云峥淡淡地道,“知道皇上把铁矿的开采权给了谁么?”

    “谁?”我立即问,是不是能知道是谁在铁山郡的矿难上搞鬼了?云峥笑了笑,眼中倒是有一抹赞赏:“他谁也没给,反而是在矿务司下设置了都转矿监使一职,分别派往全国各地的铁矿管理,由朝廷直接掌控,而这批人,都是皇上这些年自己培置的人。”

    “那这矿难,真是皇上授意的?”我咬紧下唇道。云峥摇摇头,笑了笑:“现在不能下结论,因为之前有几家争这铁矿的开采权,也争得挺凶的,不过就像我们在船上猜测过的一样,是不是皇上授意的,皇上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是哪些人?”我蹙眉问道,是仅有一家,还是几家都有可能陷害云家?

    云峥看着我,微笑道:“你不喜欢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也别理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只需记着你根本不是蔚蓝雪,而是叶海花。”

    想到这个,我不由心虚。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放心,你的言行、气质、思想,与蔚蓝雪完全不同,我说过,假扮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容貌相像,蔚相也绝不敢肯定。他既不放心,不妨我们大大方方让他看,让他试探,反而更能消除他的疑虑。”

    “那我要怎么做?”我轻声问。

    “既然蔚相这么关心你,我们就上门道谢好了。”云峥笑道,见我讶异地睁大眼,“我会尽快让人收集蔚家小姐以前的一些情报,让你多点儿了解,蔚相最有可能是从一些生活习惯或言行来辨别,或者请一些服侍过蔚家小姐的家仆来辨认,你只需记住,凡是她讨厌的,你未必讨厌,凡是她喜欢的,你未必喜欢,见招拆招,就可以了。”云峥含笑道,眸光转了转,又道,“也许他还会买通侯府的下人,让他们透露你的情况,或者安排一两人进来观察你,我会让云义留意的。不过,我反不担心这个,因为这世上绝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似的,何况,你根本就不是蔚蓝雪。”

    云峥一席话,让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松了松。对了,我想起九爷府上的蔚家大哥,或许从他那里,也能得到一些蔚蓝雪的内幕消息,心中顿时有了决定,明儿定要去九爷府上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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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2:13 | 只看该作者
第134章 试探


    蔚家大哥说蔚蓝雪怕猫狗等小动物,因为她对皮毛过敏,喜欢吃甜食,不食辣,犹其偏爱冰糖燕窝。他提起她的时候,表情如常,眼神中却带上几许温柔。我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将蔚相和德妃都是假扮的事告诉他,又觉得告诉他又能如何呢?难道他还要去报仇不成?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又何必要破坏他心里的平静?

    云峥查到的资料是,蔚蓝雪,蔚相的长女,虚岁十八,知书识礼,写一手好字,性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一年多前入宫封为德妃,半年后有了身孕,晋封为德贵妃。但这位德贵妃娘娘,进宫时却没有带进一个自己家里的使唤丫鬟,理由是不想培养心腹,在宫里拉帮结派,据说此举还曾经受到皇上的赞赏。而当初服伺蔚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采凝,在蔚蓝雪入宫后,蔚相开恩,还她奴籍,赏了笔钱让她回老家。但从采凝老家得到的消息是,那里根本没有这个人。而蔚家的一些老家仆,也陆续放了奴籍归家。云峥分析,这个采凝,很有可能就是顶替蔚蓝雪入宫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德贵妃。

    侯府中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在了云家铁卫的眼里,云峥吩咐铁卫只需盯着他们的动静就行了。一切资料收集妥当,云峥写了张拜帖递到丞相府上,携我登门拜访。

    蔚相见到我,脸上并未带上讶色,邀了我和云峥入花厅小坐,云峥把礼物送上,笑道:“之前多亏相爷有心,让冯太医来帮内子诊病,才发现内子有喜,云峥在此谢过相爷。”

    蔚相笑道:“云世子太客气了,老夫惭愧。”转而看向我:“云夫人身体可安好?”

    我微笑道:“谢相爷关心,按冯太医的方子服了药,身子已无恙。”

    “那就最好,早闻夫人大名,夫人在宫里给太后讲的故事,本相也觉得甚是新奇。”蔚相道,“不知道夫人怎么会想出这么有趣的故事?”

    “相爷误会了,我哪里想得出来。”我笑道,“是我小时候听一个老大爷讲的,其实民间有很多有趣的传说和故事,只是我打小就对这些故事感兴趣,脑子里记了不少罢了。”

    “夫人如此聪慧,怪不得太后和各宫的娘娘都很喜欢夫人。”蔚相望着我道。

    “是太后和娘娘们抬爱罢了,说起来,还没有向蔚相道喜呢,德贵妃娘娘诞下皇女,真是有福气。”我引开话题,果然蔚相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喜什么,又不是皇子。”

    “话不是这么说。”我笑道,“这可是皇上的长公主,身份不比寻常。”

    正说着,一只粉白的波斯猫跑进来,后面跟着个小厮,见猫跑进花厅,吓得站在门外,蔚相脸色一沉:“怎么看着这畜牲的,跑到这里惊扰客人。”

    那小厮一脸惊慌,猫在我脚下磨蹭,第一个试探来了,我赶紧笑道:“好可爱的猫呀。”说着,一把拎起那猫的脖子,抱到怀里抚摸它的脖子,见蔚相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笑道:“相爷也别骂他了,这小家伙要乱跑,他也不能时时挡住。”

    “今儿看到贵客的面儿上饶了你,还不给云夫人道谢。”蔚相瞪了小厮一眼,小厮道了谢,我把猫递给他,蔚相道,“夫人喜欢这猫么?”

    “喜欢呀,我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我笑道,“何况相爷这猫长得这么漂亮。”

    蔚相笑了笑:“那本相就将这猫送给夫人了。”

    “真的?”我故作惊喜地道,“那我谢谢相爷了。”

    云峥在旁边打趣道:“你倒不客气,这是相爷的心爱之物。”

    “不妨事不妨事。”蔚相笑道,“云夫人喜欢就好。”

    寒喧一阵,下人进来禀报酒菜备好,蔚相邀我们入席,我见了桌上的菜式,笑了笑,第二个试探来了。夹起一块麻辣鸡,我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笑道:“相爷也偏好麻辣味么?那改天可以到侯府来作客,我请相爷尝尝我亲手做的火锅,我在沧都开了几间火锅店,生意还不错,准备在京师也开一家。”

    “火锅?”蔚相见我又吃下一场麻辣鸡,笑道,“那是什么?”

    “是我家乡的一种美食。”我简要讲了讲火锅的吃法。蔚相感兴趣地道,“如此说来,改日还真要到府上试试云夫人的手艺了。”

    “相爷能来,是我们的荣幸。”云峥满口应道,“内子还会弄些稀奇古怪的菜式,很多我都没见过。”

    “云世子真是娶了一位贤妻。”蔚相见我面不改色地挑着有辣椒的菜吃,笑道。

    彼此客气一番,餐后送了甜品上来,正是冰糖燕窝,蔚相见我尝了一勺便停下来,笑道:“怎么,燕窝不合云夫人的胃口么?”

    “相爷,我素来不爱吃甜食,这燕窝太甜了。”我笑了笑,将我那碗燕窝推到云峥面前,“云峥,你帮我吃了,不要浪费。”

    云峥果真接过碗,也不嫌我吃过有口水。蔚相见我与云峥卿卿我我的样子,意味深长地道:“两位真是伉俪情深。”我立即明白过来,大大方方一笑。这等举动,断然是大家闺秀的蔚蓝雪做不出来的,而我对云峥却是做得再自然不过了,断不是装出来的。

    餐后,蔚相邀云峥和我去书房:“云世子是咱们天曌国的才子,书画皆是一绝,今儿世子难得到相府,不如请云世子留幅墨宝如何?”

    “相爷太客气了,云峥哪敢在相爷面前献丑。”云峥笑道,看向墙上一幅字,“相爷的门生方鸿大人,可是位大书法家呢。”

    那字写的是“书剑”二字,印有“仲卿”的方章,想来就是那位方鸿大人的字了。

    “仲卿的字秀美典雅有余,但‘有女郎才,无丈夫气’。”蔚相笑道,“先帝曾赞过云世子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世子又何必自谦。”

    云峥淡淡一笑,走到书案前,见书案上放着一幅画,尚未裱糊,只用镇纸压着。我见那画上画着远山流水,近处的一枝花枝上,立着一只云雀,不由赞道:“这画是相爷所作么?运笔迅疾有力,用墨滋润酣畅,动静结合,气韵生动,实仍佳作。”

    蔚相怔了怔,笑道:“原来云夫人也懂赏画。”

    云峥脸上露出笑容:“内子之才,不亚云峥。”

    蔚相讶异地看着我,随即笑道:“如此,不如请云夫人给此画题首诗如何?”

    第三个试探来了。我扬起笑脸,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执起笔,蘸了墨,略一思索,将王维的《画》题到画上:“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蔚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首诗,半晌,才幽幽一叹:“云夫人果然才思敏捷。”

    “献丑了。”我将笔搁下,笑盈盈地道。

    蔚相得了我的题诗,也不再勉强云峥写字了。随意寒喧两句,辞别蔚相,我们乘上回家的马车。待马车转出街口,我倚在云峥肩头轻声道:“你说,他是否相信我不是蔚蓝雪?”

    “等他找人验完你的字迹,就可以确定你不是了。”云峥拥着我道,“而他安排进侯府的人肯定会继续观察你,当他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与蔚蓝雪真的完全不同,而非在他面前做戏,就会完全消疑,那些人也会撤走。”

    “真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幽幽一叹,“你说,蔚相会不会真的来侯府?”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云峥笑了笑,“而且,是在他验完字迹,撤走监视你的人之后,所以还有一段时间。”

    但愿等他从侯府离开后,就真的完全消疑了!这以后的日子倒是清静了,平安每日都过来学琴,我故意要把自己暴露在监视者的目光下,所以每次都选在庭院里。我与平安坐在池塘边,云峥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燃着薰香看书。偶尔抬起目光看向云峥,常常迎进他定定凝望我的幽深双眸里,于是惹来平安不满的轻嚷: “叶姐姐,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我不好意思地垂睫,平安学琴很努力,我让她从乐器的构造和用弦上开始了解吉他,分步骤教她正确的演奏方法,训练她的手指机能,以及听力、节奏、速度练习和节拍控制等综合运用。我把学习吉他的要点写在纸上,让平安带回去,不忘练习基本功,但她学了几天后跟我嚷嚷太复杂太繁琐,然后眨着眼睛道:“叶姐姐,我只想学一首歌,弹会它就可以了。”

    “什么歌?”我好奇地道。她扭捏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我看到那歌上的歌词,略略一惊,抬眼看她:“这首歌你从哪里得来的?”

    那纸上,赫然写着黄莺莺的那首《葬心》,平安红着脸,嗫嚅道:“皇上每次来我们家,都要坐在落英树下吹这支曲子,我求皇上教我,皇上都不肯理我,后来二叔说这歌是姐姐你唱过的,我求了二叔好久,二叔才把歌词写给我的,姐姐,你就教我弹这首曲子好不好。”

    我怔忡出神,这首曲子,我记得我只在牢里唱过一次,而我唱它的时候,皇上明明已经走了,难道他并未走,而是一直在门外么?怎么可能?他当时明明那般气恨愤怒!

    平安见我发呆,轻轻推我:“叶姐姐?”

    我回过神,不自在地笑了笑:“平安,你为何想学这首歌?”

    “我……”平安的脸越发红得厉害,“我想皇上一定很喜欢这首歌……”

    我的唇角淡淡地勾起来,握起她的手:“平安,你喜欢皇上,是么?”

    “姐姐……”平安的脸都红得快滴出血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笑了笑,柔声道:“平安,你想把这首歌弹给皇上听?”

    “嗯。”平安红着脸,眼睛却闪耀着动人的光彩,轻声道,“我想在皇上的寿诞大庆时,把这首歌弹给他听。”

    我在心底幽幽一叹,可爱的小女儿情怀,握紧她的手,我轻轻一笑:“平安,你若唱这首歌给皇上听,他未必会高兴。若你只是想表达对他的心意,我另外教你唱一首,效果一定比这首好。”

    “真的吗?”平安高兴起来。我点点头,拿起吉他,轻轻唱了一首歌,平安听了,眼睛发亮,兴奋地道:“我什么时候能熟练地弹这支曲子?”

    “那要看你怎么练了。”我分句分句地教她弹,因为用心,平安的进步倒是挺快,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支曲子,竟不肯休息,我见她不要命的样子,阻止道:“你想把手指磨破吗?今儿不准练了。”

    平安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姐姐多唱几首歌来听。”

    “哪来那么多条件?”我笑着啐她,眼神突然扫到云巽,心下警觉起来,云巽一出现,说明蔚相安排的人正在盯我。心中兴起捉弄的念头,我抱起吉他,拨弄琴弦,张口就唱出一段让监视者完全听不懂的歌词,是LauraFygi的《HistoriaDeUnAmor》,这首歌的中文版就是被无数歌手演绎过的大名鼎鼎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Laura自己也唱过一个中文版,吐词有点怪怪的,但我仍喜欢这首歌的抒情版胜过摇滚版,抬眼见平安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掩不住心中的笑意,无意中转过头,见云峥不知何时也从书中抬起眼,安静地望着我,我静静地与他对望,他眼中的那抹温柔消融了我心底搞怪的念头,心底不禁柔软起来,唱完一段,我唱起了他能听懂的语言: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只有你才是我梦想,

    只有你才叫我牵挂,

    我的心里没有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我的眼睛为了你看,

    我的眉毛为了你画,

    从来不是为了他。

    自从那日送走你回了家那一天,

    不是我把自己恨自己骂,

    只怪我当时没有把你留下,

    对着你把心来挖,

    让你看上一个明白,

    看我心里可有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我的眼泪为了你流,

    我的眉毛为了你画,

    从来不是为了他。

    凝眸相望,一时竟觉得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只得我,我的眼里只有他,仿佛有无形的线将我们的目光牵在一起,秋意正浓,岁月静好,这一幕成了铭记在我心中永远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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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3:47 | 只看该作者
第135章 冤案


    太后召我进宫去了两次,德贵妃还在坐月子,所以并未与她碰面。每次进宫,我都准备一批礼物送给各宫娘娘,德贵妃那里我送去了一批“天锦绣”出品的卡通娃娃。太后在御花园里赏芙蓉,见了我,笑道:“你这丫头,本宫不宣你,你就不记得来看本宫。”

    “臣妾惶恐。”我笑。深宫中的女人,可怜又寂寞。太后拖起我的手,笑道:“听说你有喜了?身子可好?”

    “谢娘娘关心,臣妾很好。”我的脸有些发烫。太后笑着点头:“云家后继有人,永乐侯这下可安心了。”

    我不知道太后这话有什么玄机,不敢随便答应,只得一笑置之。随后给太后讲完了西游记的大结局,太后听后神往道:“那无心无情的石猴子,也算修成正果了。”

    “谁说孙猴子无情?”我笑道,“没准那石猴子还是个情种呢。”

    “哦?”太后一脸趣味,“此话怎讲?”

    “太后,这石猴子的故事可多了,你且把《西游记》当个正传来听,可想听听歪传?”我笑道,“臣妾这里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孙猴子的情史。”

    见太后来了兴趣,我顺口将今何在的《悟空传》讲出来,《西游记》胜在情节曲折和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悟空传》胜在有情,对女人来说,只怕更易打动人心。太后果然听得津津有味,讲到动情处,还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弄得我都不敢往下讲,反倒是她一再催促。末了,长叹道:“没想到孙猴子还有这段过往。”

    “太后也别太当真了,不过是老百姓们杜撰的故事,听听笑笑就过去了。”我赶紧道,正说着,见到皇帝从园子那边过来,身后还跟着蔚相。见我们坐在花园里,两人过来给太后请了安,太后笑道:“蔚相是去看德贵妃么?”

    蔚相抬眼看了看我,笑道:“回太后,正是。”

    皇帝笑道:“母后,你也说说蔚相,德贵妃生产完,按例是可以让家人进宫探望的,朕今儿说让她父兄都来看看他,蔚相就是不同意,说既然当初把那忤逆子赶出门,就绝不会再让他进家门,他没这儿子,德贵妃也没这哥哥,真是固执。”

    太后笑盈盈地看着蔚相道:“父子俩哪有隔夜仇?蔚相的公子被赶出家门也有两年了吧?蔚相的气还没有消么?当初那事儿本宫也听说过,也不能全怪蔚公子,蔚相就忍心让儿子一直流浪在外么?”

    “太后,那忤逆子不忠不孝,我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蔚相一脸大义凛然,“臣心意已决,太后与皇上也不用替他说好话。”

    他语气坚决,皇帝和太后也不好再劝。只有我在心里冷笑,他当然不敢让蔚家大哥进宫了,要是被蔚家大哥发现德贵妃是采凝假扮的,他还怎么装下去?

    “既如此,你就去看看德贵妃吧,朕在这里陪陪母后。”皇帝坐到太后旁边,蔚相看了我一眼,告辞走了。皇帝见他走得远了,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老顽固!”

    太后笑了笑,对皇帝道:“皇儿跟他计较什么,不如来听叶儿讲故事。”

    “哦?”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荣华夫人今儿又讲了什么好故事?”

    “今儿叶儿讲了个孙悟空的爱情故事,很感人呢。”太后笑道,转头看我,“叶儿,给皇上也讲讲。”

    汗!还要讲一次?跟皇帝讲爱情故事,感觉怪怪的。我尴尬地笑道:“太后,皇上是一国之君,对这种故事恐怕没什么兴趣。”

    “哦?那你觉得朕应该对什么故事有兴趣?”皇帝静静地看我,“就讲你认为朕会感兴趣的来听。”

    就知道他爱刁难人的性子没改。我想了想,笑道:“不如我讲一个青天大老爷的传奇故事给太后和皇上听如何?”

    见他们不反对,我径直道:“从前,有个国家叫宋国,这个国家有个清官名唤包拯,为官清廉、铁面无私,人称包青天……”我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包丞断案的故事,太后和皇帝倒是听得专注,听我讲完,太后眼中带上一丝复杂的神色,感触道:“皇儿,若我朝也有此贤臣,实乃国之大幸。”

    皇帝淡淡一笑:“听你讲了几个段子,无非只用到了狗头铡和虎头铡,想必这青天的龙头铡不过是摆摆样子。”

    我微笑不语,不是做样子,只是我没有把大名鼎鼎的《铡美案》和《狸猫换太子》讲出来罢了,这些涉及到皇权被侵犯的故事,怕讲出来惹眼前这两位皇家人不高兴。

    皇帝见我不反驳他的话,想是觉得无趣,起身道:“母后,儿臣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儿臣告退。”

    见他走了,我也跟太后告辞。在路上就想着这太后有事没事儿就把我召进宫讲故事,看来得给她找点其它事情做,转移她的兴趣,别整天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出了御花园,没走多远,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锦袍华服,面如冠玉,我赶紧欠身行礼:“见过九王爷。”

    来人正是皇帝的弟弟,九王爷君千翌。我一年多前在超级花魁大赛上见过几面,上次去他府与找蔚家大哥,也与九爷见过一面,这个男人待人谦和有礼,喜欢钻研佛经,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过,因为有了蔚家大哥行刺皇帝的事件,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未必像他表现的那么平和淡然。我本以为红叶出了倚红楼,既与蔚家大哥无缘,定会与他发生一点什么的,没想到后来听蔚家大哥说,红叶早已经离开京城,不知道去了何处。

    “荣华夫人免礼。”他虚扶一把,笑道,“夫人进宫来看太后么?”

    “是。”我点头应道,觉得再无话说,“妾身告辞。”

    “夫人且慢。”他笑了笑,道:“听说蔚相前几日邀夫人与云世子去府上作客?

    我怔了怔:“是。”

    “嗯……”他微微一笑,“蔚相看来很看重贤伉俪。”

    我不清楚他的意图,不好多言,他见我不语,笑道:“夫人与彤枫兄是结义兄妹,有机会不妨在蔚相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父子和解。”

    “九爷太看得起妾身了。”我淡淡地笑道,“这是蔚大哥的意思么?”

    蔚家大哥绝不会让他来跟我说这些话,这位九爷为何要揽这事儿上身?九王爷笑道:“彤枫兄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过本王看得出,他很想进宫看望德贵妃。”

    “今儿皇上和太后为蔚大哥说情,相爷都一口回绝了。”我微微一笑,“莫非九爷认为我们夫妇的面子比皇上和太后还要大?”

    他闻言甚是惊讶,我欠身告辞:“一切顺其然吧,事情总会有解决的一天。妾身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辞。”

    回府便径直去了书房,画了一套麻将图纸,让人拿去找工匠尽快做出来。云峥好奇地道:“你又捣鼓了什么稀奇玩艺儿?”

    “这东西叫麻将。”我笑道,“是做来送给太后玩的,等她迷上这个,就不会经常宣我进宫去给她讲故事了。”说着,接着开始写麻将的玩法。

    “别人做梦都想巴结太后,就你不当回事儿。”云峥笑道。我皱了皱鼻子,笑道:“我宁可在家陪你。”

    云峥温柔地笑了。

    果不其然,太后隔了几日,又宣我进宫,但这次,不光是宣我一个人,皇上同时还宣了云峥。不知道皇上为何宣云峥,我一路上都忐忑不安。进宫后我去了太后的懿宁宫,云峥被带去了御书房。太后果然被我带去的麻将迷住了,欣喜不己。我在太后宫里一直心神不宁,连教太后打麻将都有些走神,太后唤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太后嗔道:“叶儿,你可是不耐烦陪我这老太婆?”

    “冤枉太后,臣妾求都求不来呢。”我赶紧赔笑道,想了想,小声道,“太后,皇上今儿为什么要宣召云峥呀?”

    太后抿着嘴,似笑非笑地道:“我道你怎么心在不焉,原来挂着云世子。”

    “太后……”我的脸烫起来,太后摸起一块牌,笑道:“放心吧,是好事儿,我前两日听皇上说,云世子满腹才华,在京里闲着,是浪费人才,要给他个事儿做。”

    我吃了一惊,急忙道:“太后,云峥身体不好,朝堂的事儿,恐怕难以胜任……”

    “这个皇上自有分寸。”太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知道你心疼夫君,可皇上有皇上想法,朝上的事儿我们不要去理。咦,这样子是不是已经糊了?”

    “是,这样叫做七对。”我见太后的样子,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得作罢。好不容易等到云峥见完皇帝来接我,我见云峥一脸平静,在宫里也不好细问,等到上了马车,心里憋了半天的忧虑才一连串地问出来:“云峥,皇上召你作什么?”

    “皇上收到一个密折,里面涉及的内容太惊人,皇上想让我帮他查查这个案子。”云峥道。

    “为什么找你?”我急道,“他手下那么多文武大臣,谁不可能帮他?他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你答应他了?”

    “我看了折子,不答应也不行。”云峥握着我的手,笑道,“叶儿,你别急。皇上找我,是他觉得我是最适合来查这个案子的人,倒非与我们为难。”

    “为什么?”我蹙眉道。云峥道:“这件事牵涉的人太多太广,皇上觉得云家是唯一不会牵涉在那两派关系中的,所以让我查。”

    “到底是什么案子?”话一问出口,便觉得不妥,“呀,这个是不是不能说的?”

    “不能对别人说,但可以对你说。”云峥笑着看了我一眼,“皇上说荣华夫人聪慧机智,肚子里又有那么多断案故事,不妨让你和我一起查这个案子。”

    我皱起眉,看来是我给云峥惹麻烦了:“那到底是什么案子?”

    “有人密告,说十八年前……”云峥看了我一眼,“太傅慕容行云通敌叛国一案有冤情。”

    又是通敌卖国?怎么大官一犯罪都是通敌卖国?等等,十八年前?太傅?我怔了怔:“这个慕容太傅?会不会是……”

    云峥看着我,点点头,抛出一个炸弹:“这位慕容太傅,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听说太傅大人逃走的独子,名叫慕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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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4:30 | 只看该作者
第136章 线索


    太傅慕容行云通敌叛国一案,其实记录得并不详细。皇上交给云峥的官方卷宗中只记载着太傅通敌叛国的文书从府邸中搜查出来,又抓到了敌方的奸细,招认了一切。先帝雷厉风行地定了罪,满门抄斩,连宫中的慕容妃也赐了三尺白凌。表面上看来,有物证,有人证,太傅大人也画押认罪,有证供,似乎看不出有什么漏洞。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查?”我望着云峥,“证物?证人?还是经案人?”

    云峥笑了笑,淡淡地道:“其实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为何?”我蹙起眉,有些不解。

    “一个人若要作案,首先要看他有什么动机。这卷宗里记录的未免可笑,说慕容太傅贪了红日国送来的巨额财富,以慕容家族当年的显赫,会为了钱做这么祸及满门的事吗?更奇怪的是,这个案子只经过刑部初审,就由先帝亲自定了罪,没有经过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按我朝律例,大理寺的主要职责是专门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它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凡未经大理寺评允,诸司均不得具狱发遣。像通敌叛国这一类重大案件,应由三法司会审,初审以刑部、都察院为主,复审以大理寺为主。”云峥一口气说完,停下来,目光落在卷宗上,半晌,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其实通敌叛国这种罪,要证据有什么用?皇帝若自己定了调子,不是证据也成了证据?”

    我悚然一惊,仔细回味云峥的话,越想越是心惊。的确,从我所知的历史,有好多被定为通敌叛国罪的臣子,后面的水深着呢,根本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简单,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皇帝觉得臣子影响到他地位了,就给个冤案,让你永世不能翻身。也有其他的特例,老皇帝觉得那是个人才,想留给儿子用,可又怕是个老臣,资历老,不听使唤,就把个茬把臣子赶出去,儿子一即位,就赦回来,对小皇帝感恩戴德,如唐太宗对李绩。皇帝制造的冤案,无非是这两种企图,不过慕容行云的案子肯定不是后者,否则也不会满门抄斩。

    难道这才是慕容一家被灭门的真相?若是皇帝要他死,那蔚锦岚不过做了一个执行者,楚殇自己是否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费尽心机想颠覆天下?慕容一家被灭门,到底是蔚锦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沾了满手血腥,还是隐藏了更大的政治阴谋?细细想来,我认定蔚相灭了楚殇满门,其实全都是听楚殇单方面说的,如果这件事是从蔚锦岚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况?

    “那皇上要你查这个案子,可有定下什么调子?”我看向云峥,“皇上是当真想帮慕容太傅翻案,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应付这个密折?”

    “你觉得呢?”云峥赞许地看着我,看来我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皇上如果是当真想翻案,那这件案子就好查,就像你说的,不是证据可以成为证据,那证据随时也可以不是证据。”我缓缓道,“若皇上无此心,这案子也根本没有查的必要。”我甚至怀疑是皇帝故意给我和云峥出点难题,戏弄我们。若慕容一家的冤案是先帝弄出来的,那他查这件案子有什么意义?难道要公告天下说先帝做得不对?如果不是,就是皇上也许隐约知道点什么,或者他晓得当年帮先帝办案的人如今位高权重,不易掌控,想要通过这件事除去一个眼中钉。如果我们处理得好,合了皇上的心意倒也罢了,而我们一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引祸上身,成为另一件冤案,而皇上因此又可削弱云家的势力。怎么算,都是皇帝占便宜,而我越想,心底越发寒。

    “慕容太傅曾是皇上的老师。”云峥正颜道,“听说太后当年与慕容妃的关系也很不错,皇上想翻案的内情虽然未必是这两样,但态度还是很明朗的。皇上吩咐这件案子要暗中查访,当年慕容太傅门生众多,现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者不在少数。而当年坚持处死慕容太傅的是先帝的遗臣,这些人如果知晓我们正在查这件案子,会成为反对派,与慕容太傅的旧属起风波,朝堂必定闹得不开可交。而云家正好两边不沾,又有足够的能力去查这件事,皇上的考虑可谓周详。”

    那就好,起码我不会怀疑他是存心利用这件事来为难云家。我点点头道:“那我们就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待,先从哪条线查起?”

    “当年的证人已经被处死,这条线可以放弃了。可先去大理寺调取证物,看看有什么疑点。”云峥沉吟道,“还有当年审案的几位主审官,也要先查一查。”

    “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去吧。”我站起来,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你急什么?皇上又没催我们马上就要破案,你忘了你现在还被人盯着么?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去做的。”

    我顿时醒悟过来,是啊,云家是什么地位身份,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习惯怎么合理地支配和利用现有的资源,不禁有些汗颜。

    我一直知道云家除了三大执事,还有一位神秘的隐执事,云家除了矿山、漕运、织造这些瞒不了人的势力外,还有一股隐形的势力,这股势力包括云家明里暗里扶持的朝廷官员,云家通天晓地的情报网络,甚至铁卫的培训等等,是云家的命脉所在,也就是云峥所说的“大树的根”。这位隐执事,就是负责给“根”舒筋活络的。但我所知的也仅止于此,至于这位隐执事是谁,他是怎么运转操作的,我一概不知。

    几天后,我们拿到了一份卷宗和当年慕容行云通敌卖国的罪证,装有红日国清宁郡王写给慕容行云的印信,以及据说是从敌国奸细身上搜出来的,慕容行云交给清宁郡王的信物的小木盒。盒子上了锁,贴着大理寺官署的封条。云峥小心地揭掉封条,拔开铜锁,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年代久远,书信有些泛黄,纸张也变得薄脆,云峥仔细看了书信,又拿起玉佩看了看,将东西放回盒子。

    “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我赶紧道。云峥摇摇头:“书信的印鉴的确是清宁郡王的私印,我曾在朝廷的官方文书上看到过,至于这块玉佩,既然当初说它是给敌方的信物,那铁定是慕容太傅的东西不会错。表面上的证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云峥说完,打开卷宗,这卷宗里是当年审理此案的三位主审大人的资料。奇怪的是,这三位大人中有两位在审理此案期间不知道因何事触怒了龙颜,被贬官流放,一个流放到了南疆,还未走到发配之地,就中了恶瘴之毒死在路上,另一个流放到了都南岛,那里是贫苦之地,这位大人在都南呆了七年就死了。而剩下的最后一位主审大人,倒是一直在京师,安安稳稳地当官,不过也在一年前寿终正寝了。

    人证、物证、经案人的线索全断了!我苦笑道:“这倒好,连表面的证据都无线索可查,我们怎么办?”那两位流放的大人,只怕是在审案中提出了质疑,得罪了皇帝,才被弄走的吧?

    “表面的证据本就没那么重要,断了也无妨。”云峥笑了笑,继续翻着卷宗,翻到后面几页,唇角微微一勾,“也许真正的线索在这里。”

    “什么?”我赶紧凑过去,见那纸上注明着慕容妃因哥哥通敌一案被先帝赐死,死时腹中怀着先帝的龙脉,疑惑地道:“这是线索?”

    云峥沉思道:“按照我朝的惯例,妃嫔犯了死罪,如果怀了龙脉,通常是打入冷宫,等孩子生出来,再作处理,无论如何不会伤及皇裔的性命。而卷宗上写着慕容妃只是受她哥哥的牵连,皇上再糊涂也不可能不要皇裔。另外,慕容妃的死亡时间竟在慕容太傅之前,虽然当时慕容太傅被关押在天牢,但案件还未审完,慕容太傅还未定罪,而先帝就迫不及待地赐死了怀着龙裔的慕容妃,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有些明白过来,莫非慕容太傅犯罪只是幌子,真正有罪的是慕容妃,甚至这罪大得让先帝无法容忍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那孩子不是先帝的?我头皮发麻,如果这个案子的真相涉及到皇室丑闻,我们怎么去查呢?只怕就是查清了,也把皇帝得罪了,这皇帝丢这么一个麻烦事儿给我们,到底算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抛开慕容太傅这条线,从慕容妃死亡的真相入手,开始查吗?”我看着云峥,他脸色仍是一贯的平静,不知道云峥是否也想到我刚才猜想的那些,还是他想得比我更深入彻底。

    “不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收集当年慕容妃的资料。”云峥合上卷宗,从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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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5:00 | 只看该作者
第137章 秘辛


    慕容妃当年可谓盛极一时,十四岁入宫即为贵人,十六岁晋婕妤,十七岁晋昭仪,十八岁封贤妃,圣眷不衰,直到赐死之时,也未有失宠的传言,由此更为慕容妃当年之死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慕容妃死后,服侍她的六名宫女、四名太监,全都被仗毙。我看着手里的资料,吸了口气:“慕容妃身边的人全都被杀死了,我们怎么才能知道真相?”

    云峥看着资料,沉吟半晌,才缓缓地道:“宫人是被杀了,但当年与慕容妃相熟的宫妃是不会被杀的,比如……,当今太后。”

    “太后?”我讶道,“你是说太后有可能知道慕容妃当年被赐死的真相?”

    “慕容妃被赐死不久,当年还是昭仪的太后不知何事被先帝打入冷宫,直到新帝登基,才把她从冷宫迎出来。”云峥沉吟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太后被打入冷宫一事与慕容妃多少有些关系。”

    “那……”我迟疑道,“我们是要去找太后询问当年的事?太后会告诉我们吗?”

    “这就要看叶儿的本事了。”云峥打趣地看着我,“太后这么疼你,看你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看来我得进宫去见太后一次了。

    踏入懿宁宫庭院,迎面见到太后身边的芳婷嬷嬷走出来,我笑着欠身:“芳婷嬷嬷好。”这位芳婷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官,太后当年被打入冷宫,她也不离不弃地跟着,是最得太后信任的人。

    “荣华夫人来啦。”她笑起来,“太后整天念着你呢,快跟我进来。”

    踏进门,见太后正与淑妃、尚昭仪、荣贵嫔打麻将,淑妃娘娘见了我,不待我行礼就笑道:“好妹妹,快来帮我看看我这牌,我已经连点了老祖宗几个炮了,你帮我看看出哪张。”

    太后笑眯了眼:“叶儿,你甭管她,本宫才赢了她几把,就给我闹腾。”

    “老祖宗,我今儿一把都没糊,您就让让我嘛……”淑妃娘娘跟太后撒娇。

    我笑着给几位娘娘见了礼,才走上前,见太后身后的小太监捧着的红漆托盘上,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首饰珠翠,有宝石戒指、翡翠镯子、珍珠项链、蝴蝶状的胸针,还有几只步摇,笑道:“太后今儿的手气真好,几位娘娘要心疼了。”

    “她们昨儿赢了本宫的极品凝脂香露,也没见手短。”太后笑骂道,“叶丫头,你别站着,坐下来陪本宫打牌。”

    几位娘娘都笑起来,我见眼前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安静不了,只得坐在一旁,看她们玩,也不知道她们玩了几圈儿,芳婷嬷嬷过来劝太后休息,太后才捏了捏脖子,懒懒地道:“得了,今儿就玩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几位娘娘告退出去,我见太后面带倦容,赶紧上前道:“太后,让叶儿帮你捏捏肩膀?”

    “还是叶丫头乖巧。”太后笑着赞我。我笑了笑,站到太后身后,轻轻捏拿她的肩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太后眯起眼睛,看来似乎很享受,我为了套话,越发卖力,半晌,太后懒懒地道:“叶丫头,行了,你捏了半天手也该酸了,坐下来吧。”

    “你这丫头,今儿这么乖,是不是有事求本宫帮忙啊?”太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真是“人老精,鬼老灵”,这位老祖宗这么些年在宫里大起大落,当然是有些本事的。

    “太后,您这次要救救叶儿。”我跪到地上,“皇上给叶儿出了个难题,我解不了,只怕要获罪了。”这事儿不能直接问,我得先探探太后的口气。

    “什么事这么严重?”太后赶紧道,“快起来,给本宫说说。”

    我看了看四周,太后了然地支退左右,只余了芳婷嬷嬷,我将皇上要我们查十八年前慕容太傅通敌叛国一案这件事说出来,并给太后讲了我与云峥的分析结果,一边说,一边留意太后的反应,见她脸色平静,并未听到慕容妃就显出关切之色,我的心里有些凉,这后宫女人们的关情,能好到哪里去,即便是有交情,隔了十八年,也淡得差不多了。

    “太后,这当年服侍慕容妃的宫人都已经不在了,此案毫无线索,臣妾夫妇对这件案子实在是无能为力,皇上一定会怪罪臣妾。”我详装委屈地道,“请太后救救臣妾。”

    “叶儿,皇上既然把这件案子交给你和云世子查,必要有他的原因。”太后温和地道,“案子一时没有进展,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哪至于怪罪,你也别想多了,今儿先回去,皇上那边,本宫跟他说说,让他多给你们一些时日。芳婷,送荣华夫人出去。”

    看来太后这里是探不到什么了,我失望地站起来,行礼告退。芳婷嬷嬷领我出了懿宁宫,步入庭院,待离太后的寝宫远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荣华夫人,奴婢有些话要跟您说,您跟我来。”

    我见她表情慎重,心知她对我说的话肯定很要紧,赶紧跟上去。芳婷嬷嬷把我带进一间僻静的厢房,在门外仔细观望了一阵,才掩上门,走到我面前,蓦地跪到地上去。我大吃一惊,赶紧扶她:“芳婷嬷嬷,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夫人,贤妃娘娘冤枉,请您和云世子一定要查明这件事,还娘娘清白。”芳婷嬷嬷的眼泪流出来,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贤妃娘娘就是慕容妃。我心中一喜,赶紧道:“芳婷嬷嬷知道当年贤妃娘娘被赐死的真相么?”

    “奴婢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把奴婢知道的一些事讲给夫人听,希望对夫人查案有帮助。”芳婷嬷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我赶紧请她坐下:“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讲给我听。”

    “奴婢当年本是服侍贤妃娘娘的,后来娘娘见太后,哦,当时太后还是昭仪,见太后身边缺个贴心的人服侍,就让我去服侍太后。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听说贤妃娘娘被皇上赐死,连跟她的宫人全都仗毙了。”芳婷嬷嬷擦着眼泪道,“先帝严令不得私传品贤殿的事,否则那些仗毙的宫人就是其他人的下场,但有些流言还是传了出来,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小产,皇上龙颜大怒,才赐死了贤妃娘娘。”

    “不可能啊,贤妃娘娘不是也有了身孕么?”我讶道,如果是这种事,用得着要贤妃的命?我蹙眉道:“姚贵嫔又是谁?”

    “姚贵嫔是先帝的宠嫔,本来她没进宫之前,先帝一直最宠贤妃娘娘的,可是姚贵嫔进宫之后就不同了,姚贵嫔长得实在是太美了,自从她进了宫,先帝几乎夜夜都在她寝宫留宿,没多久就怀了龙脉。姚贵嫔怀了孩子之后,先帝一样最宠她,不过她身子不方便,所以偶尔也留宿在其他娘娘宫里,贤妃娘娘就是在那之后怀的孩子。后来,姚贵嫔孩子未足月便出生了,结果那一天……”芳婷嬷嬷打了个寒颤,咬唇道,“福阳殿里传来姚贵嫔凄厉的哭叫,那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第二天,服侍姚贵嫔的宫女太监全都被先帝处死了,姚贵嫔也疯了,被先帝禁足在福阳殿。”

    “后来呢?”这样的故事让我也觉得毛骨悚然,福阳殿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把一个贵嫔一夜之间逼疯,全部的宫人都处死,“那姚贵嫔的孩子死了?”

    “先帝是这样说的。”芳婷嬷嬷眼中透着恐惧,“过了没多久,先帝就命皇后带人搜宫,每个妃嫔的寝宫都没放过,搞得宫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搜宫之后没多久,贤妃娘娘就出事了。贤妃娘娘被赐死没多久,姚贵嫔也死了。”芳婷嬷嬷望着我,颤声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谣言说是贤妃娘娘害姚贵嫔流产,但我知道,贤妃娘娘不是这种人,她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而我一时之间根本理不出什么头绪。

    “当年贤妃娘娘得宠的时候,当今太后还只是一个美人,后来偶得先帝临幸,怀了龙脉,可是因为不得宠,在宫里的处境很危险。娘娘同情太后,把太后接到品贤殿与她一起住,太后才能平安地把当今皇上生下来。太后生下皇子,才得以晋封为昭仪,若不是有娘娘照拂,太后早就在后宫里被折磨死了,皇上也不可能平安长到五岁。”芳婷嬷嬷流泪道,“她能那样对太后,又怎么会去害姚贵嫔的孩子呢。”

    我点点头,这的确说不通,不过我仍有些不解:“既然太后受过贤妃的大恩,为何刚才……”

    芳婷嬷嬷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夫人,以太后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而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我怔了怔,芳婷嬷嬷接着道:“太后一直记着贤妃娘娘的大恩,即使当年因为与贤妃娘娘感情好,被先帝嫌恶,打入冷宫,她心里也一刻没忘记替贤妃娘娘洗涮冤屈。否则,夫人今儿也不会来找太后探口风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道密折是……”

    “不错。”芳婷嬷嬷点点头,“那道密折,是太后上给皇上的。”

    搞了半天,原来这件事是太后搞出来的,我说太后啊,你干什么要这样折腾我啊?这太后才是最精明的人吧,她竟然能算准了皇帝一定会让云家查这件事。我有点明白芳婷嬷嬷口中的“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是什么意思了。太后当然不能跟着宫人一起嚼舌根子,而她曾经不得宠,受人欺负,被打入冷宫这些旧事,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否则太后还有什么面子?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进宫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回去跟云峥再仔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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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5:38 | 只看该作者
第138章 玉枕


    芳婷嬷嬷提供的线索,让案件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当年福阳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福阳殿的宫人都被处死了,连接生嬷嬷和来为姚贵嫔诊病的太医,都未能逃过大难,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云峥听了我的叙述,陷入沉思。我耐不住房间的沉寂,忧虑道:“云峥,我们现在又没线索了?”

    云峥抬眼看我,笑了笑:“是暂时没有,未必一直没有。当年发生那么大的事,福阳殿和品贤殿总会留一点蛛丝马迹。”

    “那我们要到这两个宫去找线索?”我眼睛一亮。云峥摇摇头,笑道:“事发多年,这两宫也多次易主,恐怕有线索也早断了。”

    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笑道:“对了,我们可以去姚贵嫔家里查一查。”宫中有规定,妃嫔在宫中死亡,家属可以进宫取走妃嫔的旧物,也许能从中找到一点儿线索。

    “不错。”云峥赞许地笑了。

    姚贵嫔的父亲当年任了个通政司参议的五品京官,女儿入宫之后,姚家也风光了一阵,不过这荣光来得快倒得也快,姚贵嫔死后,姚家也渐渐衰落了,这些年姚家家道中落,人丁凋零,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这户人家曾经有个貌美的女儿做过先帝的宠嫔。

    我与云峥上前拜访,姚贵嫔的父亲已故,如今当家的是她的弟弟姚显华。姚显华诚惶诚恐地接待了我们,乍一看到他,我和云峥都听了一惊,照说姚贵嫔的弟弟才三十多岁,可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里的丫鬟仆人,也都面带老相,神情憔悴。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踏进姚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很不舒服。我们对姚显华讲明来意,说太后当年与姚嫔有些相熟,想取些姚嫔的旧物拿去做纪念,姚显华立即感恩戴德,拍了一阵马屁,然后带我们进入一处独院。

    踏进院子,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浓烈,似乎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我不由轻颤了一下,云峥握着我的手,感觉到我的紧张,转头道:“怎么了?”

    “不知道。”我四下张望着,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铁卫跟在我身后,让我觉得稍微安心。姚显华打开一个厢房,对我们道:“这个房间里放的就是家姐的旧物,两位请进。”

    云峥牵着我进去,一进门,我顿时心头一阵狂跳,脖子上蓦然一阵发热,我讶异地低下头,发现黑龙玉口中的火焰红得有些透明,渐渐变得发烫。我奇怪地捏住黑龙玉,为何这玉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玉是冥焰赠我的神物,上次已经被我发现有帮助呼吸的功能,难道它还有其它的功能?可是是什么让它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黑龙玉越来越烫,竟让我感到皮肤有些灼痛,我赶紧用手拉着红绳,让玉悬在空气中。我在屋里打量起来,这间屋子与别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姚先生说屋里的许多摆设都是以前姚贵嫔在宫里用过的,姚贵嫔死后,他们进宫把她的遗物带了出来。我的目光落到床上,床铺收拾得整洁,因为无人睡,床上没有被褥,只放着一个颜色青翠的雕花的玉枕。在看到它的同时,那种危险的感觉顿时高涨,我的汗毛竖起来,我蓦地觉得这东西一定跟我脖子上的黑龙玉异常有莫大的关联。

    我鬼使神差地向床前走去,伸手拿起那只玉枕,黑龙玉垂回脖子上,蓦地一阵火烫,我“呀”地痛呼出声,甩开玉枕,退了两步,云峥赶紧扶住我,一脸讶色:“叶儿,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捏住黑龙玉,只觉得那玉越发火热。这玉枕,一定有古怪,我试着再碰了碰它,黑龙玉又蓦地一烫,像块火石落在了脖子上。我退开两步,转头看向姚显华:“姚先生,这玉枕也是贵嫔娘娘的遗物么?”

    “不错,这玉枕是我姐姐的心爱之物,说是枕着它睡夏天特别清凉。”姚先生点头。我疑惑不定地看着那玉枕:“这玉枕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姚显华仔细思索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这玉枕是当年还是礼部侍郎的蔚丞相送给家父的,说能解夏日酷暑,我姐姐最怕热,所以父亲大人把这玉枕送进宫给姐姐用了。”

    蔚相?我与云峥对望一眼,立即有了决定:“姚先生,我们就把这玉枕带进宫给太后,您觉得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姚先生连连点头,走上前将玉枕拿起来,双手递给我。脖子又是一烫,我退了一步,对云巽道:“云巽,你拿着吧。”

    走出庭院,那种奇怪的感觉如影随行,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云巽手中装着玉枕的锦盒,看来我这一切奇怪的感觉都是来自这东西。姚显华邀我们入花厅饮茶,我却无心多呆,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想是姚家败落之后,多年再无显贵上门。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姚先生,妾身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荣华夫人客气了,请讲。”姚显华赶紧道。我尽量挑着比较温和的字眼:“先生正当壮年,为何却面容憔悴……”

    姚显华听我这样问,脸上带上一丝沉痛和无奈之色:“不瞒夫人,也不知道是否当年姐姐圣眷太隆,让咱们姚家遭到天妒,不仅姐姐命短福薄,姐姐死后,我们姚家不但家道衰落,府上的人也莫名其妙地患上一种未老先衰的怪病,这些年,我们也找了不少全国各地有名的大夫诊病,就是查不出病因,别人都说我们姚家受了上天的诅咒,连府中的下人都逃不过未老先衰的厄运。”

    我转头看向云峥,见他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又问:“这病,是姚贵嫔死后,府上的人才得的?”

    “不错。”姚显华点点头,“最初也不明显,最近两年才越发衰老得厉害。”

    莫非,姚贵嫔的死因和姚府上下的衰老症,与这玉枕有关?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像原子弹爆炸后的核辐射似的?难道黑龙玉就是查觉到了这玉枕的诡异,才变得滚烫给我示警?黑龙玉是神物,它提醒我注意的东西,必是邪物无疑!

    上了马车,云峥问我:“叶儿,你发现了什么?”

    我将玉的异状告诉给云峥,云峥听了,让云巽将玉枕递给他,玉枕一拿进马车,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脖子上的黑龙玉又开始蠢蠢欲动,云峥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轻声道:“云峥,你看出这玉枕有什么古怪没有?”

    “这不是玉。”云峥翻看着玉枕,玉枕是一块整石磨成,两侧雕刻着精巧的麒麟送子的吉祥图案。我讶道:“不是玉么?可这看起来很像玉啊,不是玉是什么材料做的?”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玉。”云峥翻看半天,微微一笑,“我虽看不出是什么,但有人一定知道。”

    “谁?”我讶道。

    “沉谙。”云峥淡淡地道,见我一直把黑龙玉的绳子捏着,将玉枕递出车厢,让云巽收着,黑龙玉的烫热才消停下来。云峥看我垂下黑龙玉,笑道:“今儿亏了有你这宝贝,否则我们可能会空手而归。”

    我笑了笑:“沉谙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沉谙么……”云峥笑起来,“他就是一个面摊的老板。”

    “云峥……”我嗔怪地哼了哼。云峥轻笑着拥我入怀,轻声道:“不过,这个面摊儿老板博古通今,知晓很多奇闻异事,找他一定会有收获的。”

    是么?原来易沉谙这么有学问?云峥吩咐马车径直去易沉谙家里,我好奇地道:“咦?不是去沉谙的面摊么?”

    “他只在晚上摆摊的,而且每天只卖一百碗面条,卖完就收摊,就算有人排着长队等着也不管,只让他们明天请早。”云峥笑道,“现在是白天,只能去他家找他。”

    这易沉谙还真是个怪人。马车驶进一条僻静窄街,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云峥扶我下了马车,走进胡同,在一家院门前停下来,敲门。一会儿,门开了,易沉谙见到我们,脸色淡然地将我们请进去,奉上茶,才淡淡地道:“找我什么事?”

    云峥示意云巽将锦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我想让你看看,这玉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易沉谙的目光落到玉枕上,平静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他取出玉枕,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眉头渐渐蹙起来:“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别管,只管告诉我这玩艺儿有什么蹊跷?”云峥道。

    易沉谙将玉枕放回锦盒,脸色一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离它远点儿。”随即看向我:“特别是你,嫂夫人。”

    “为什么?”我讶道。沉谙的唇角微微一勾:“嫂夫人有喜了,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脸微微一红。云峥笑道:“沉谙的医术精湛,寻常之症不用诊脉,仅观面色就能断病。”

    “呀……”我有些意外,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开医馆,反而摆个面摊儿?沉谙看着锦盒里的玉枕,表情严肃地道:“孕妇经常接触这东西,容易生下畸形胎儿,嫂夫人最好不要碰它。”

    “什么?”我和云峥都惊呼出声,云峥反应奇快地拉我起来,退到墙角,瞪着锦子里的玉枕,脸上蓦地布上一层寒霜。易沉谙看了我俩一眼,唇角微微上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就算是对胎儿有影响,也要些时日才行,一时半会儿的接触还是没事的。”

    我的心中一寒,经常接触这玉枕,会生出畸形儿,莫非,这便是当年福阳殿惨案的真相么?自古以来,产下畸形怪胎,都被人认为是不祥妖孽,天降大祸之兆,怪不得先帝当年要将整个福阳殿的宫人和太医、接生嬷嬷都杀了灭口,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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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6:34 | 只看该作者
第139章 辐射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云峥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的也带上了一丝惊怒。

    “家师当年四处行医,曾在南疆某个偏远的村寨住过一段时间。”易沉谙看着那玉枕,沉声道,“那个村寨里的苗人,不知道为什么,近两百年来全都患有未老先衰的疾病,新生儿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残缺或痴愚症状,存活的可能性很小,严重如双头、无皮等畸胎通常生下来便是死胎,聋哑、四肢异常、痴呆者也有可能活下来,但这些人身体孱弱,很容易死亡,即使偶尔生下健康的婴儿,也会渐渐患上未老先衰之症,四十岁上下便犹如六旬老者。南疆苗人说那个村寨被恶神诅咒过,根本不敢与村寨的人或物接触,更不敢踏入,久而久之,那个村寨成为南疆的一个禁忌。”

    “这世上竟有这等怪事?”云峥蹙眉道,“结果是否被令师发现了什么?”

    “嗯。”易沉谙点点头,“家师发现这个村子的症状是从两百年前开始的,就努力查探两百年前村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异事,原来两百年前,这个村子曾从天下掉下一块巨石,落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上,村里的巫师说这是上天恩赐的神石,将石头供奉起来。后来有人发现石头外表虽然粗砺丑陋,但打磨之色颜色如玉,便有人取石做饰物,结果没多久,那些佩戴饰物的人便急速衰老,人们以为是他们私取神物,触怒了神灵,纷纷将玉饰归还到巨石前,从此再也无人敢去私自碰那块巨石,可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没能解脱诅咒,人们还是渐渐衰老,孕妇也生下畸胎,数百年来,村子里的人日日盼着神灵早日宽恕他们,把他们从地狱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哪是什么神灵的祖咒,这明明是辐射!”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皱起眉插嘴。

    “辐射?”易沉谙看着我,眼神有些讶异,“嫂夫人知道这石头有何怪异之处?”

    “就是放射性物质……”我顿了顿,见易沉谙表情更奇怪,这个怎么解释呢?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某些物质内部发生衰变,放出我们肉眼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只能用专门的仪器探测到的射线,物质的这种性质就叫放射性。”我过漏掉那些原子核之类我也解释不清楚的名词,简单地道。

    “射线是什么?”易沉谙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射线就是……,你看过太阳发出的万丈光芒吧,把它想像成那东西就行了。”我随口胡诌。易沉谙质疑道,“你怎知就是辐射?”

    “令师是否发现那巨石有异?”我询问道,见他点头,笑道,“你说说令师是怎么做的,我就能判断了。”

    “嗯。”易沉谙的话题终于转回来了,“家师发现每户人家衰老的程度都不同,房舍离巨石山近的人家,衰老得快,孕户生出的都是畸胎,离巨石山较远的人家,衰老的时间要慢一些,畸胎也比较少,所以怀疑村子里的怪病与巨石有关,就去山上取了几件玉饰,带出村寨做试验。”

    “实验的结果如何?”我询问道。易沉谙道:“家师用了数笼老鼠做实验,一些笼子里放进一块玉佩,一些笼子不放玉佩,只把玉佩放到离笼子稍远的地方,一些笼子完全放到离玉佩非常远的数墙之外。结果经过数次试验,每次都得出几乎同样的结果,笼子里有玉佩的老鼠死得非常快,母鼠生下的小鼠畸胎;笼子在玉佩稍远处的老鼠,衰老得较慢,生下的小鼠也并非全是畸胎;数墙之外的笼子里的老鼠,则一切正常。由此确定,那苗寨人的怪病,的确是由那块巨石引发的。”

    易沉谙叹了口气,道:“家师同嫂夫人一样,也不信鬼神之说,决意查明真相,可惜他穷尽一生,也没能查明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怪异,由于长期与这种玉石打交道,家师也渐渐患上了衰老症,临终前终于相信这是受恶神诅咒之石,让我此生不要碰它。”

    我点点头,坚定地道:“听了你说的,我更坚信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一定带有强烈的放射性物质,污染了那个村子的环境,才发生了这些怪事。”

    “陨石?污染?”易沉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无力地拍了拍脑袋,笑道:“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在大剂量的照射下,受害人会快速死亡。照射剂量小,人不会马上死亡,但往往需经过多年以后,一些症状才会表现出来,比如衰老等。而且放射性物质还会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损伤遗传物质,使一代甚至几代人受害,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孕妇会生畸胎的原因。”

    易沉谙眼中带着讶异之色,茫然地看向云峥:“我怎么听不懂嫂夫人在说什么?”

    云峥笑道:“我也听不懂,只听出这石头是有害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要叫我详细解释我也不会,总之,这绝不是鬼神诅咒就是了,你们搞不懂辐射,就想像成这石头蕴含无色无味的巨毒得了,中了这种毒,人会慢慢衰老,孕妇会生畸胎,长期直接接触会快速死亡。”

    “那这辐射是怎么产生的?”易沉谙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疑惑地道,“又怎么医治呢?”

    这让我怎么答?辐射这东西完全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核废料、核燃料、医疗放射污染,还有工业和居民家电消费品等等,古代哪里有这东西?只能是偶尔来个天外来客了。“这个……”我费力地道,“比如某种威力强大的炸药,爆炸后有可能产生放射性物质,比如有些矿石,像花岗岩就带有放射性物质,还有就是有些天下掉下来的陨石,不知道什么原因带上了放射性物质。总之就是物质发生了异变。至于怎么医治,这个,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辐射源,那个苗寨的人如果早点搬走,也许过几代之后会渐渐正常起来。”

    “没想到家师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答案,今日被嫂夫人一语道破。”易沉谙站起来,对我施了一礼,“沉谙代家师谢过嫂夫人!”

    “快别这么说,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我指了指那锦盒里的玉枕,对云峥道:“这玩艺儿怎么办?我可不敢带到家里去了,可它又是重要的证物,最好能找个妥当的地方收藏起来,等事情了结后再毁了它。”

    “我有分寸。”云峥让云巽收起锦盒,辞别了易沉谙,我们上了马车回侯府。我靠在云峥肩上,叹了口气:“云峥,人心怎么可以狠毒成这样?若不是有黑龙玉帮忙,只怕我们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玉枕的真相。现在我们知道当年福阳殿发生了什么事和姚贵嫔的死因,也知道这玉枕是蔚相送的,可是,慕容妃之死又有什么玄机呢?慕容太傅一家已被灭门,根本取不到什么物证了。”

    “若无黑龙玉,我们也许不知道玉枕的真相,但未必不能知道福阳殿发生何事。”见我讶异地看他,云峥笑了笑:“以云家的情报网,当年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多少总会收到点风声,那日我说要收集慕容妃资料时,已经让人通知隐执事将十八年前慕容妃出事前后后宫异常事件的全部资料调给我,如今我们只需等资料送到我们手上。”

    “品贤殿发生了什么事?云家的情报网也知道吗?”我怔怔地望着云峥,先帝明明杀了殿内的宫人灭口,如果云家的情报网仍能探知到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样的势力?怪不得皇帝会找云峥来查这件案子,这对云家到底是福是祸?

    “最少能知道一些表面的情况,掌握到一点儿线索,比我们自己猜测要好得多。”云峥轻声道。

    我不好多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蔚相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个玉枕呢?他怎么知道那陨石能害人?”

    “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查的。”云峥笑了笑,沉吟道,“必竟南疆那村子发生这种怪事已经有两百多年,这么多年,未必只有沉谙的师父一人发觉那陨石有异,就算是被认为受神诅咒都好,总之知道了那石是可以害人的,就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士利用。我会尽快追查这些细节,南疆那个村寨十八年前可有人去取石,还有玉枕的雕花也是线索,可以通过它找到当年的雕刻工匠,了解一些情况,你要相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的。”

    那倒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等下一步的情报送来的空闲日子里,云府那些鬼鬼祟祟偷窥我的眼睛渐渐消失了,我知道,蔚相已经基本上解除了对我的怀疑。随后有一天,义管事拿来一张拜帖,蔚相大人明日要登门拜访,我笑起来,将帖子丢到桌上,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字:“宁儿,按这份菜单叫厨房准备食材,我要弄桌好菜招待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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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48:46 | 只看该作者
第140章 家宴


    一早起来准备中午这顿火锅的底料,一会儿蔚相下朝可就要过来了,在厨房把底料熬好,吩咐厨子准备菜品,抬眼见厨房的下人领了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就放这儿吧,一会儿去管事那里领钱。”

    看到来人,我笑起来:“周大婶儿,你来了。”

    “云夫人!”周大婶欠了欠身,笑道。我赶紧阻她:“不用这么多礼,我们出去坐会儿。”回京之后,我曾遣人去她那里买豆腐乳,还给福生带了些礼物,知道我就是云家的少夫人后,周大婶儿每次送的豆腐乳都是当日启封的,我昨儿差人跟她说今天要一些新鲜的豆腐乳,她居然亲自跑来了。

    “云夫人,你每次让人过来买豆腐乳,都要给福生带礼物,会把他惯坏的。”周大婶跟着我出来,一边轻声埋怨,“那孩子现在整天想着往侯府跑,心都野了。”

    我喜欢跟周大婶这样的人交往,她不因我身份蓦然变得尊贵就对我卑躬屈膝,这个平民女子自有她的一份自尊与坚持。我笑道:“他喜欢来就让他来嘛,金莎很喜欢跟他玩,金莎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让他跟金莎打个伴也是好的。对了,周大婶儿,我上次说应该让福生去学堂读书,你考虑得怎么样?”

    “云夫人,我们这样的家境,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那孩子心野,不是读书的材料。”周大婶摇摇头,语气却很坚决。我心知她对她丈夫的事心里有些结打不开,劝道:“大婶儿,如果你担心钱,可以让福生到侯府来学习,反正先生教金莎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不会添什么麻烦,而且学会识字,好处总是多些。”

    周大婶摇摇头:“云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看来她还是不肯,我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云义急急跑过来道:“夫人,蔚相已经到大门口了。”

    周大婶急忙道:“云夫人,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我笑道:“我反正也要出去迎他,一起出去吧。”

    刚走出中庭,云峥已经将蔚相迎了进来,我见到蔚相身边的人,微微一怔,皇帝竟然一身便装,跟蔚相一起来了。他见我怔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道:“荣华夫人,听说你今儿做你的家乡菜宴请蔚相,我不请自来,夫人不会怪罪吧?”

    我吸了口气,挂上笑容:“公子太客气了,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妾身怎么会这么不识大体。”

    云峥笑道:“公子、蔚相,里边请!”

    皇帝的唇角微微一勾,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往里走。蔚相对我点点头:“荣华夫人!”

    “相爷请!”我伸手,蔚相跟着云峥和皇帝一起往里走。我转头对周大婶道:“周大婶儿,我要进去陪客人,就不送你了。”

    却见她怔怔地望着云峥一行人的背景发呆,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我轻声唤她:“周大婶儿?大婶儿?”

    “啊?”她蓦地回过神色,脸色有些怪异。我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云夫人?那是谁?”周大婶的眼神有些异样,云峥他们已经转过圆拱门不见踪影了,她还是怔怔地望着那边发呆。

    “谁?”我心里有些奇怪,“你说刚刚的客人?”

    “那个,年长的那位老爷,他是谁?”周大婶转头看着我,脸色有些发白。我心中一动,盯着她的脸,缓缓道:“那是当朝丞相蔚锦岚。”

    “丞相?”她似乎没回过神来,脸色却越发惨白,喃喃地道:“丞相?”

    “周大婶儿,你没事吧?”我看她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站立不稳,赶紧扶住她。她用力抓住我的手,捏得我的手生疼:“他是当朝丞相?”

    “是!大婶儿认识他吗?”我心中隐约猜测到什么。她猛地回过头,神经质地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我……,云夫人,我要回去了……”

    “你真的没事?”我看着她慌乱失措的表情,心中越发肯定。她点点头:“我不打扰夫人了,先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我望着她的背影,唇边浮出笑容,蔚相大人,也许我知道你是谁了呢。若你知道今儿的拜访,不但没探清我是谁,反让我探到了你的底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踏进主厅,见云峥陪着皇帝和蔚相在饮茶,我笑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餐宴准备好了,请两位贵客移驾花厅。”

    等皇帝和蔚相落了座,见到桌上精致的火锅炉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各种荤素菜肴摆了一桌,蔚相讶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沧都火锅么?”

    “不错。”云峥微笑道,“内子的火锅店,在沧都享有盛名。”

    “何止沧都,在京城都听闻了,今日才算得以一见。”蔚相看着锅子分成两半,一半是红汤一半是清烫,笑道:“这锅倒特别。”

    “这叫鸳鸯锅。”我笑道,“外子饮食清淡,妾身又不知道两位贵客的口味,所以特地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底料,供君选择。”

    “鸳鸯锅?”皇帝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公子偏好什么口味?妾身为您示范一下。”

    “辣的。”他简洁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没注意到云峥和蔚相都有些吃惊的表情,我夹了一块毛肚烫好,放到他面前的油碟里:“公子试一试,可还合胃口?”

    他夹起毛肚吃下去,一会儿,脸色就变红了,咬着唇不出声。云峥赶紧道:“宁儿,给公子端杯茶,馨儿,盛碗红杞雪耳羹给公子。”

    我见皇帝接过宁儿端来的茶就猛贯了一口,有些恍然,原来他根本不吃辣的。真是的,不能吃辣逞什么能?却没人敢说半个字,后来给他烫菜,我都搁清汤里了,他阴沉着脸,却也没说不要。气氛有些沉闷,蔚相咳了一下,笑道:“夫人这火锅的吃法,果真别有风味。”他倒是能吃辣的,我笑了笑:“相爷喜欢才好。”

    “荣华夫人真是聪慧大方,下得厨房出得厅堂。”蔚相笑道,“听说夫人在沧都经营的绣庄,也是别具一格。”

    看来丞相大人已经派人去沧都查过我的底了呀。我大方地笑道:“妇道人家做的小生意,上不得台面的。”

    “云世子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才女做夫人。”一直不出声的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蔚相笑道:“公子说得不错,那日荣华夫人在我府中,我遨夫人为我的一幅画儿题诗,夫人倾刻思索便作了首极契题的诗,真是才思敏捷。”这蔚丞相这会儿倒是拍起马屁来了,是解除了我身份的疑虑,与云家攀交情来了么?

    “是么?”皇帝淡淡地道,“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歌也是唱得极好的吧?”

    “耳闻过,却未有机会听到夫人妙曲。”蔚相笑道。皇帝淡淡一笑:“不如请夫人为蔚相弹唱一曲如何?”

    “这……,会不会太唐突夫人了?”蔚相笑道。我笑了笑:“相爷客气了,两位来侯府作客,妾身身为主人,自然要热情招待的。宁儿,去房里把我的吉他拿来。”

    “蔚相不知道,荣华夫人不但歌唱得好,而且还有手绝技。”皇帝又开口了,我怔了怔,皇帝定定地盯着我,唇角一勾:“荣华夫人可以应题来唱歌呢。”

    这死小子,今儿是专门来跟我过不去的?转而看向云峥,见他面无表情,袍子下的手却握住了,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转头看我,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别生气。

    转眼看向皇帝摄人心魄的眼睛,我淡定地笑了笑:“公子莫非想给妾身出题?”

    “以荣华夫人之才,当不是问题。”皇帝的唇角扬了扬,我笑道:“公子这么看得起妾身,妾身哪里好不给公子面子?公子请出。”

    “就以‘游戏’为题,如何?”皇帝静静地看着我。游戏?是指我是你的一个游戏么?倒好,刚好肚子里还有首歌契题。我淡淡一笑,接过宁儿递过来的吉他,站起来,宁儿把椅子搬离餐桌稍远,我坐下去,拔动琴弦,唇角一勾。游戏,好一个游戏。

    夜夜也没有像这夜那麽静,

    似听见这颗心滴血声,

    回味着你昨晚像恶梦似的话,

    你给我的竟不是爱情。

    是你说从来无人,

    像我在做尽傻事,

    竟然仍然认真对这玩意,

    为何从前爱得极度容易,

    将来和谁再讲这段趣事。

    缠绵游戏过后,为何能舍得放手,

    是定律或是爱不够。

    告诉我这段缠绵游戏过后,

    为何情不可永久,

    是事实并没有真爱,

    或跟本我未看透。

    但觉得从前情人,

    在世上并没存在,

    多年来从未真正去被爱,

    来来回回,我只站在门外,

    一时糊涂,你只当做意外。

    是呵,是游戏,是意外。我唇角噙起轻嘲的笑容,唱尽一曲,满室寂静。半晌,蔚相拍手赞道:“好别致的曲子,夫人这方言似乎是南广地区的方言,夫人莫非是南广人?”

    我讶异地抬头,我故意唱了一支粤语歌,以为他们一定听不懂,没想到这时空竟然也有类似粤语的方言。我见皇帝脸色有些冰冷,心知他一定也听懂了。我笑道:“不是,妾身以前跟一位朋友学了几句,让相爷见笑了。”今儿这曲听了,蔚相应该完全放心了吧?蔚蓝雪可是不会说南广方言的。

    让宁儿收了琴。皇帝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半晌,站起来道:“蔚相,今儿出来多时,该回去了。”说罢,举步就往外走,蔚相见皇帝走了,赶紧站起来:“云世子、荣华夫人,多谢两位盛情款待,本相告辞。”

    我们送出门去,皇帝早已坐上轿子。看着两顶轿子渐行渐远,云峥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云峥的眼神满是温柔的怜惜,我把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不会是云峥的游戏,永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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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53:12 | 只看该作者
第141章 妒妇


    平安今儿有些心不在焉,我听出她琴音里的烦躁情绪,唇角勾起来。端起茶,轻轻吹着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平安,你有心事?”

    “嗯?”她抬起脸,看到我温和的笑容,不自在地道:“没什么哪……”

    “平安,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莞尔道。平安的脸微微一红:“叶姐姐,你知不知道,听说……”她迟疑着停下来,见我笑着望她,一鼓气儿地道:“听说百花楼来了个姑娘,叫赛卡门,这一个多月在京里可红了……”

    “赛什么?”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错愕地看着她。她重复道:“赛卡门!大家都说她比当年的卡门姑娘还风骚。”

    “风骚?”黑线啊,我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平安搁下吉他,静静地看着我:“叶姐姐,我想去看看她。”

    “呃?”我讶异地放下茶杯,“为什么?”

    “外面说我二叔迷上她了,把她包下来了。”平安咬紧了唇,表情有些嗔怒。我莞尔道:“又如何?当初你二叔还包下我呢,你没见你跑来看我?”

    “叶姐姐……”平安的嘴噘了起来“你欺负我。”

    “平安,寂将军的为人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他是那种会迷恋女色的男人么?”我轻笑道:“若他真喜欢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也必有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还不是打着你的名号,迷惑男人罢了!”平安气呼呼地嚷,完全没注意到她这话其实把我也骂进去了。我心中一动,看望平安气恨的表情,心中隐约猜到几分:“平安,皇上是不是也去了?”

    “他……”平安怔了怔,看着我,脸上顿时飞满红霞,“我哪知道啊,我只知二叔是经常去的,叶姐姐,你陪我去百花楼看一看好不好?”

    “我不去。”我一口回绝她,她立即拉长了脸哭丧道:“为什么?姐姐对她不好奇么?她叫赛卡门耶?”

    “不好奇。”我淡淡地道,“卡门这个名字,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好奇的是她,想去看情敌的是她,而我,关于曾经在青楼里的一切,都不愿再去触碰和回想。

    “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平安站起来,气哼哼地道。见我没反应,她气急道:“那里龙蛇混杂,万一我在那里出了事……”

    “将军府的家丁可以陪你去。”我提醒她。她顿了顿:“他们武功不好,万一遇到武艺好的人……”

    “你是去打架么?”我不以为然地端起茶,笑了笑。平安一跺脚,气道:“姐姐……”

    “那我让铁卫陪你去。”我喝了口茶,依旧无动于衷。平安急红了眼:“我才不要他们,你不陪你去,我就……”见我抬眼淡淡地看她,她咬了咬唇:“姐姐陪我去,我才不会被二叔骂啊……”

    “你被你二叔骂得还少么?也没见你怕过。”我摇摇头,放下茶杯,抬眼见平安的眼泪已经如珠串儿般滚落下来,讶道:“平安……”

    她蹲到我身前,伏到我的膝上,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无助:“姐姐,你帮帮我吧,我答应你,我不惹事,就是想看看她,姐姐,你帮我看看,我哪里不如她……”

    “平安……”我幽幽一叹,可怜这娇生惯养的孩子,情蔻初开,爱上的却是全天下最难对人付出真心的人。我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心头一软:“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去。”

    是夜,我和平安乔装,去了如今的京城第一青楼百花楼。寻了小厢坐下,平安对龟奴道:“叫你们那位赛卡门姑娘出来。”

    “哟,公子,今儿不巧了,赛卡门姑娘已经有客了。”龟奴陪着笑道,“小的给两位公子另外介绍两位姑娘吧,我们的凤仙姑娘和如霜姑娘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

    “你当本公子没见过世面么?随便弄两个人来唬弄本公子!”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地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就要卡门姑娘,管他有没有客,都得过来见我!”

    “公子,您别为难小的……”龟奴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银票,吞了吞口水,笑道,“赛卡门姑娘房里的客人小的可得罪不起……”

    “什么客人这么了不起?”平安怒道。龟奴赔笑道:“是寂惊云寂将军!”

    “二……”平安立即收声,眼中却蓦地带上几分嗔怒,“他又来了?”

    “是啊,公子。寂将军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如今又是赛卡门姑娘的入幕之宾,小的怎么敢……”龟奴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平安寒声道:“入幕之宾?你说他现在在她房里么?”

    “不错……,哎哟……”龟奴被平安一把推到地上,发出痛叫。平安蓦地站起来:“入幕之宾,我倒要去瞧瞧……”说着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小厢,我大急,赶紧跟出去:“平安!”

    却见她已经跑上楼,顺手拉住一个龟奴:“赛卡门是哪间房?”龟奴被她脸上的怒气吓住了,伸手一指,平安立即又旋风似地往前冲,青楼里的人都望了过去,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赶紧跟着她跑上楼:“平安,你等等……”

    却见她已经冲到一个厢房前,门口的丫鬟拦住她,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这是赛卡门的房间?”平安怒声道,活脱脱像个抓老公逛窑子的妒妇。那丫鬟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瑟缩了一下:“你找我家姑娘干什么?”

    “是就成了!”平安一把推开她,推门冲进去。我快步跟上前,扶起被她推倒在地的小丫鬟,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她没什么恶意的。”

    里面竟然没有声响,我赶紧踏进房间,见平安傻傻地杵在房中,圆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寂将军,他也一脸错愕地看着平安,想是吃惊不心,另有一个女子,想必就是那位赛卡门姑娘了,我看清她的脸,倒是微微有些讶异,这姑娘,竟是我们初到京城时,在沉谙的面摊儿上见过那位吃白食的姑娘。除此之外,房内再无第三人。

    “平安!”寂将军呆了半晌,终是反应过来,怒道,“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平安没有看到皇帝,气焰顿时消退下去,又见寂惊云一脸震怒,吓得赶紧缩到我身后,不敢出声。

    “寂将军不要动怒!”我赶紧笑道,“会吓坏赛卡门姑娘的!”我见那位赛卡门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眼里没什么情绪,暗赞一声,这女子果然不凡,想到她蹭面的那一幕,更是忍俊不禁,寂将军倒是好眼光。

    “你……”寂惊云无奈地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叶公子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将军,平安不过是对这位姑娘有些好奇,没什么恶意。”我拉着平安走过去,对赛卡门道,“姑娘,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让姑娘受惊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是寂将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赛卡门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却依旧没什么变化。正说着,一个香喷喷的半老徐娘跑进来,嚷嚷道:“唉呀这是干什么呀?寂将军,真是不好意思……”

    “没你的事儿,出去!”寂惊云把一肚子火发在了老鸨身上。老鸨吓了一跳,见我们没打起来,悻悻地出去了。寂惊云有些尴尬地对赛卡门道:“赛姑娘,这是在下的朋友,叶公子,她身后躲着那个,是在下的侄子。”说着,厉声喝道:“平安,还不快出来给赛姑娘道歉!”

    平然在我身后磨蹭半天,走出来,嘴里低声咕哝道:“对不起……”

    “将军别吓坏了小少爷。”赛卡门淡淡地道,转头看向我,“两位公子请坐。”

    我拉着平安坐下来,平安的眼睛在赛卡门脸上溜溜转了半天,看向寂惊云:“二叔,宇叔叔没来么?”

    寂惊云怔了怔,看了我一眼。我心中苦笑,寂将军不会误会是我来探听皇帝的动静吧?寂惊云瞪了平安一眼:“他怎会来?”

    “他不来,那你来做什么?”平安哼道,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平安对她二叔倒是大大地放心。寂惊云尴尬不语,倒是赛卡门问道:“小少爷问的可是第一晚与将军同来的那位公子?”

    寂惊云不语,但观他的脸色,想必也是了。平安气道:“他真的来了?”

    赛卡门看向平安,眼中有异芒闪过:“那位公子只是第一晚来过,后来都只是寂将军一个人来的。”我盯着她,心中有一丝诧异,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怎么她的眼神,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和挑唆的味道?再仔细看到,却见她平静的明眸沉寂若水,毫无波澜。

    “啊?”平安大吃一惊地看着寂惊云,“二叔,原来外间传你包下这位姑娘,是真的?”

    寂惊云尴尬地站起来,不理平安,对赛卡门道:“赛姑娘,今日让姑娘受惊,实在抱歉,姑娘早点休息,在下告辞!”说完,转身抓起平安的手:“走,回家!”

    寂惊云的语气含着尴尬的怒气,平安不敢造次,乖乖地跟着寂惊云走出去。寂大小姐的青楼抓奸闹剧,可算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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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09:58:09 | 只看该作者
第142章 落水


    德贵妃的公主满月了,太后在客里摆了庆宴,请了些诰命贵妇。我本不想去,云峥这两日精神不太好,我想留在家里陪她,但太后特地下了旨,让我参加,想了想,关于慕容妃的案子,我还有些事想问芳婷嬷嬷,只好更衣前往。

    她的女儿满月,我的孩子也有三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有些显,不过天曌国的裙子宽大,平时不留意也看不太出来。云峥每日都要给我灌安胎药,隔几日便让傅先生给我请一次脉,我这个宝宝很健康,生命力很强,不同于第一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是那样强烈地依附着我,而且他好乖,一点也不折腾妈妈,我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妊娠反应,既不害喜又很能吃,身子丰润不少。

    太后将庆宴摆在了御花园,德贵妃盛装坐在太后一侧,接受着众人的道贺,这次她看到我,脸色倒是镇定自若,想必蔚相已经知会过她了。之前在懿宁宫遇到芳婷嬷嬷,我让她回想一下慕容贤妃出事之前,可有人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起姚贵嫔的玉枕就是借她父亲的手送进宫的,也许慕容妃的情况也类似。芳婷嬷嬷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特别:“荣华夫人,贤妃娘娘一向受宠,怀了孩子之后,经常都有人送礼的,奴婢实在是想不出。”

    “贤妃娘娘这么受宠,怎么直到姚贵嫔怀了龙脉,才怀上孩子?”我疑惑地道。

    “贤妃娘娘以前曾怀过两次龙脉,都小产了,太医说娘娘的身体太弱,很难怀上孩子。”芳婷嬷嬷回忆道,“所以那次娘娘又怀上龙脉,可高兴了,为了保住这一胎,娘娘不敢乱跑乱动,几乎连床都不下,慕荣夫人还专程去庙里给娘娘求了安胎符,让她一直挂在身上……”

    “慕荣夫人?”我疑惑地复述,芳婷嬷嬷道,“就是太傅夫人,娘娘的大嫂。”

    我点点头,就是楚殇的母亲吧?谁都知道子嗣对后宫的女人们意味着什么,可怜慕容妃那么辛苦地想保住胎儿,结果孩子不是死于流产,却死于它父亲赐给它母亲的那三尺白绫。

    宫女给命妇们送上一道“眉眼笑”,这是满月宴的最后一道甜品,吃完它,这宴席就算结束了。一个宫女端着托盘,另一个依次给园子里的命妇们上甜品,上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小宫女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一个趔趄,手里的甜汤碗直直到飞进我怀里,溅了我满身黏乎乎的糖水,幸好糖水温温的,不至烫伤。众人“哎呀”地呼叫起来,德贵妃喝道:“怎么做事的?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杖!”小宫女脸都吓白了,“咚”地一声跪到地上,伏身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等等!”我赶紧阻止上前拖她的太监,转头对德贵妃道:“贵妃娘娘,今儿是小公主满月之喜,不宜见血,娘娘当为公主积福,就饶了她吧。”

    德贵妃听了,倒也未再坚持,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道:“既然荣华夫人替你求情,杖刑改成扣三个月薪俸,还不下去!”

    “谢娘娘!请荣华夫人!”小宫女磕了头站起来,赶紧退出园子。太后此际才微笑着发话:“大喜的日子,雪儿也不用这么生气。叶儿,你没伤着吧?”

    “没事,就是衣服湿着,腻着难受。”我笑了笑,“太后,不如臣妾先行告退。”

    “荣华夫人这么回事,云世子还当我们在宫里怎么欺负了你呢。”德贵妃笑起来,转头对太后道,“太后,臣妾的德馨殿离得近,不得让荣华夫人去臣妾宫里换身衣服。”

    “也好。”太后点点头。德贵妃转头对她身后的宫女道:“小蝶,你带荣华夫人去!”

    “给娘娘添麻烦了。”我不便推辞,只好站起来跟着那宫女走。进了德馨殿,小蝶把我引进一间厢房,打来一盆温水:“荣华夫人,奴婢帮你擦擦身子。”说着,就来帮我脱衣服。

    我赶紧道:“不用了,小蝶姑娘,我自己来就行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衣服。”见她退出房去,我端着水,转到屏风后面,脱掉外衣和围腹,裸着上身,拧了毛巾擦拭胸前的黏黏的糖水渍,弄了半天,把身上整干净了,听到外面有人道:“荣华夫人,奴婢送衣服来了。”

    “拿过来吧。”我见身子都擦干净了,解开腰带,脱下裙子,只穿着纨裤。小蝶把衣服送进来,见我赤裸着,目不斜视地将衣服放到凳子上,拿起围腹:“奴婢帮夫人更衣。”

    “谢谢。”这个我倒不反对,这古代的衣服一个人穿起来真是有点麻烦,何况是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小蝶帮我穿上围腹,我依次套上裙子,扎好腰带,再套上外衣。收拾妥当,对她笑道:“谢谢小蝶姑娘。”

    小蝶笑了笑,没说什么,引我出去。出了厢房,见德贵妃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迎面走过来,看来御花园的满月宴已经散了。见我换了衣服,德贵妃笑道:“荣华夫人,这条裙子是本宫新做的,还没穿过,你穿着还真合身呢,本宫就送给你了。”

    “谢娘娘!”我欠了欠身。德贵妃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坐完月子身子还没恢复好,她虚扶一把,笑道:“谢什么,你送了那么多逗趣的娃娃给小公主,我还没谢你呢,听说那些娃娃都是你开的绣庄做的?”

    “是。”我点点头。她笑着上前拉着我的手:“来,陪我去前面儿的亭里坐坐,给我讲讲你那些有趣的东西。”

    她对我这般热情,我还真的有些吃不消,又不好把手抽出来,只得跟着她往前走。德贵妃的德馨殿前面没多远有个大池塘,有桥有亭的,深秋了,池塘里已经没有荷花。德妃带我走上石桥,笑道:“这园子里这时节也看不到什么景了,平日里在宫里闷得慌,也只能看看这池子里的鱼。”

    我笑笑不语,她幽幽一叹:“我真羡慕你,可以过宫墙外的生活,而我就像这池子里的鱼。”她指了指水面,小蝶递了鱼食上来,她丢了些食入水,桥面下的水里立即浮出一群红红黄黄的金鲫,簇拥着抢食。我笑了笑:“娘娘身份尊贵,享尽荣华,天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她娇媚地笑了:“的确,即使是做鱼,本宫也是身份最尊贵的鱼。对吧,荣华夫人。”我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不想与她再敷衍下去,我欠身道:“娘娘,天色不早,臣妾今日先行告退。”

    她点点头:“小蝶,送荣华夫人回去。”转过身离开,刚刚才踏出一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的身子踉跄一晃。“荣华夫人小心!”德妃赶紧拉住我,她的身子扑过来,反而让我更加站不稳,身子斜斜地向一边倒去,我惊呼一声,跌进池塘里,“骨碌骨碌”地往水底沉下去,冰冷的池水立即将我包围了,在水里扑腾两下,我浮出水面,听到德贵妃的惊叫:“呀,荣华夫人跌到水里去了,小蝶,快下去救夫人上来!”

    还不等我出声,小蝶就跳下水来,游到我面前。我喘了口气:“小蝶,我会水性的。”

    “娘娘有令,奴婢不得不从。”小蝶的脸色有些苍白,抓住我的手,我本以为她要拉我往岸边游,没想到她抓着我的手,往水底一沉,我顿时被她拉入水中,我吃了一惊,想挣开她的手,没想到她的身子像树藤一样缠住我,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

    她想杀我!我惊了惊,立即挣扎起来,笨重的衣裙和头饰让我在水里活动不便,小蝶像个秤砣一样抱着我往水底沉,我触到池底的淤泥,惊慌起来,我不知道这池塘里的淤泥层有多厚,若是陷进淤泥里我还能挣脱出去么?她的手紧紧地捂在我的口鼻上,我渐渐有些透不过气。为什么,小蝶为什么要杀我?不,是德贵妃为什么要杀我?杀我的后果,蔚相应该告诉过她了,何况她并不能确定我就是蔚蓝雪,为什么她还要冒险杀我?除非……,她确定我就是蔚蓝雪?怎么可能?她怎么确定的?

    我不知道我在水里挣扎了多久,只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身子也越来越无力,脑中一片空白,就当我的意识完全要消失的时候。突然,胸前一点暗蓝的莹光幽幽地亮起来,窒息的感觉消失了,虽然身子还是冷,还是无力,可是我不再呼吸困难。我蓦地清醒过来,眼泪差点掉出来。黑龙玉!是黑龙玉!冥焰!冥焰!你一直都在守护我,是不是!我突然来了力气,再次奋力挣扎起来,用力掰小蝶紧紧捂在我口鼻上的手,没想到竟然掰动了,我讶异挣脱她,发现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溺死在水中。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托住了我的脖子,我讶异地挣扎,难道德妃又叫了宫女下来拖住我么?那只手坚定地托着我,水里的视线很差,我隐约看到那只手,金色的衣袖上绣着蟠龙。是他,我松了口气,身子蓦然一软,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任那双大手托着我往水面上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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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10:02:48 | 只看该作者
第143章 戏子


    那只手托着我浮出了水面。清新的空气扑打在脸上,我仍闭着眼睛,佯装成溺水的样子,不让人发现黑龙玉的秘密。岸上似乎很纷乱,耳边听到有人在大呼小叫,“皇上……”“皇上浮上来了……”

    有人从他手里把我接过去,平放到地上。宫人们似乎乱成了一团,“皇上您没事儿吧……”“快去准备衣服和火盆……”“皇上,请到臣妾宫里换下湿衣……”最后这个声音似乎是德贵妃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慌乱。

    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颊:“叶儿,叶儿……”他的语气有一些颤抖,手指探到了我的鼻下,我放缓了呼吸,装出气息微弱的样子。胸口蓦然一凉,似乎有人拉开了我的胸襟帮助我呼吸,耳边传来德贵妃惊慌的声音:“皇上,您……”

    “滚开!”皇帝的语声暴怒。我的心一紧,这傻瓜不会是要学我以前的样子,帮我做人工呼吸吧?顿时装不下去,我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皇帝铁青的脸,慑人的恐怖眼神,见我睁眼,他慑人的目光中浮上一丝喜色:“叶儿……”

    还不等我回应,他一把抱起我,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太监道:“快传太医过来,准备热水和火盆!”

    宫人四散,我冷得发抖,抬眼看到他丰神隽永的俊脸难看至极,我轻声道:“皇上,快放我下来,这不合礼数……”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我,咬紧唇,抱着我快步往前冲。我轻咳道:“您这是要带我上哪儿?”

    他一言不发,只顾着往前跑,迎面而来的宫人吓得跪地请安,他视而不见,只加快步子往前冲,我心里苦笑,看来明天这宫里的流言就会满天飞了,皇帝抱着外臣的妻子满宫乱跑,不知道会有多少难听的话传遍宫闱。

    看到前面的建筑,我心里叹了声,知道反对也没用,索性不再出声,那是皇帝的寝宫“东华宫”。

    “放好热水没有?”皇帝对迎来的宫人道。宫人急忙点头:“放好了。”

    他抱我进浴房,我叹了口气:“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吧,这里有宫人侍候了。”

    他沉着脸,放我下地,两个宫女急忙上前扶住我。皇帝转身离开浴房,我冷得受不了,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让宫女扶我泡到浴池里,感觉热水包围住全身,我才舒了口气。宫人帮我脱掉衣服,取下满头珠翠和假发后,我让她们在外面等我,只剩我一个人泡在浴池里。

    在热水里泡到身体都暖和了,血液也流通了,我才有空来回想刚才的落水事件,德贵妃想杀我,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云峥曾说就算蔚相知道我是“蔚蓝雪”,但未与云家撕破脸前,也不敢动我。他把蔚相看得很透彻,却没估计到德贵妃不是蔚相,蔚相能忍,德贵妃未必能忍,说到底,假相和采凝不过是利益的合作者,毕竟假冒蔚蓝雪事败,蔚相还可能推脱过去,但采凝这个当事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罪责的,所以她才如此沉不住气,在确定我是“蔚蓝雪”之后就立即痛下杀手,宁杀错、不放过!

    看来这件事她是蓄谋已久,只怕从初见我那次便开始在策划了。好狠心的女人,她与蔚蓝雪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多年,是她本来就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和歹毒的心肠,还是后宫改变了她?

    我搓揉着双臂,我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她,她是怎么确定我是蔚蓝雪的?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我脑中灵光一闪,低下头看着左乳上的黑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就是这颗黑痣出卖了我。

    那采凝是服伺蔚蓝雪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蔚蓝雪身体的特征,只消引我脱了衣服确认一下,若是有相同的特征,便立即动手,永绝后患。这么说来,今天打翻糖水的宫女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到她宫里更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说不定连庆宴摆在御花园也是一早安排好的。细想一下,她这计划还真是高明,我心里知道她想杀我,却拿不出证据。

    走出浴池,宫女帮我擦干身体,换上干衣,揉干我的湿发。梳直头发,我看她又准备给我戴假发,赶紧道:“不要了,就这么垂着。”头发还润,那假发也被水打湿了,我还不想得头风。宫女见状,收了假发,欠身道:“夫人,太医已经来了。奴婢带您过去。”

    “好。”我摸了摸小腹,是得让太医看一看,今儿落水有没有伤着孩子。我的眼神凌厉起来,德贵妃,若我的宝宝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宫女引我走出浴房,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幸好,看起来像间休息室,不像是皇帝的寝宫。屋中生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皇帝已经换了衣服,蜷在软榻上,他的头发也散在脑后,太医站在一侧,见我进屋来,欠身行礼:“荣华夫人,下官来给夫人请脉。”

    太医的听诊绳搭到了我的手腕上,我垂着睫,感觉皇帝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我的心中一动。我是感谢他的,顾不得天子的身份,当着宫人的面跳进池塘里救我,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他一时情绪的外泄,带来的后果却是严重的,往后这宫里宫外会有多少人私传皇帝与臣妻的暖昧,皇帝不怕,因为无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云峥一定会相信我,但云家丢不起这个人,而我虽然一向不太把别人的闲言闲语放在心上,却不代表我喜欢听到诋毁我的流言。

    “荣华夫人的脉相平稳,胎儿亦无恙。”太医的话令我舒了口气。太医接着道:“不过夫人在冷水里泡得太久,受了些寒,我开个驱寒的药方送到侯府上,按方煎服。”

    “那药对胎儿有影响吗?”我赶紧问。太医道:“是药三分毒,影响多少会有一点儿。”

    “那不用给我开药了。”我笑了笑,“我身体很好,受点儿寒没有大碍的。”

    “夫人,你本身正气不足,腠理空虚,卫外不固,再上在冷水中浸泡过久,风寒湿热诸邪乘虚而入,流注经络关节,若不服药,寒邪入骨,会对骨头造成损害,以后会怕冷、惧风,骨头疼痛,遇到阴湿天气疼痛症状会加重。”太医说了一大串,我听得懂的却没几句,他说的这个,好像是风湿性关节炎吧?我前世就有这个病,两条腿痛起来的时候是挺要命的,不过那药会伤到宝宝,我怎么也不会吃的。

    我笑了笑:“没事的,谢谢太医……”

    “秦太医,直接把药方送到侯府,你看看宫中还有些什么药适合荣华夫人用的,一并送过去。”皇帝突然开口打断我,对太医道,“你记着把药方亲自送到云世子手上,下去吧!”

    太医退出去,我气结地瞪着皇帝:“你……”这个人真狡猾,那药方送到云峥手上了,云峥一定会逼着我喝的。

    “皇上,臣妾在宫里耽搁得太晚了,请容臣妾告退。”我站起来行礼。皇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怎么会落水?”

    我怎么会落水?我能怎么说?说你的德贵妃想杀我?说她想杀我的原因是认出了我是“蔚蓝雪”?若你知道我才是“蔚蓝雪”,又会怎么做?我在心头苦笑,我可不想给自己惹这么多麻烦,尤其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知道我是“蔚蓝雪”。至于德贵妃,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她不好过,她没几天舒服日子了。

    “臣妾不小心绊了一跤,跌进池塘里了。”我平静地道。

    “是么?”皇帝冷冷地扯开唇角,“你一个不小心,便让德贵妃身边的婢女丢了性命,连带她现在跪在东华宫的大门外不敢起来?”

    小蝶死了?德贵妃跪在宫门外?我讶异地抬眼,那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样?我蹙起眉:“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

    “吉祥。”皇帝眼睛看着我,嘴上却吩咐着屋里的太监,“请贵妃娘娘进来!”

    德贵妃被宫女扶着进了殿,大概是跪久了,她行走有些蹒跚,进来见了皇帝,美丽的小脸梨花带雨,弱不禁风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帝看了她一眼。德贵妃泣道:“臣妾有罪,不敢起身。”

    “你犯了什么罪?”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今日遨荣华夫人赏鱼,夫人不慎掉入湖中,臣妾没能拉住她,赶紧让小蝶下去救人,没想到小蝶平日里说她水性是极好的,可原来她水性并不好。臣妾见二人迟迟未上来,赶紧四处叫人呼救,幸好皇上刚好到了,否则荣华夫人今日必遭遇大难,皇上将无颜面对忠臣,臣妾一时不慎,险些陷皇上于不义,深感愧疚,特来请罪。”德贵妃楚楚可怜地娇泣,若非我清楚地知道她柔弱的皮相下隐藏着一副蛇蝎心肠,只怕我也会被她这副可怜模样打动。虽然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开脱,心里仍止不住一阵恶心。

    “爱妃何罪之有?”皇帝站起来,扶起德贵妃,拉她坐到软榻上,柔声道,“爱妃不过是被小蝶那贱婢的谎言蒙骗了,若非爱妃四处呼救,荣华夫人又怎么能及时获救呢?”

    我在心底冷笑,她见我们长时间不出来,料定我已经死了,再不四处呼救做做样子,还怎么为自己开脱?

    “荣华夫人!”皇帝转头看我,语气严厉起来,“夫人以后做事也当心些,赏个鱼也会掉到池子里去,真不知道你一不小心还会连累什么人。”

    我气得指尖发抖,咬紧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望着皇帝没有情绪的眼睛,缓缓跪到地上:“臣妾知道了。臣妾谢过皇上、娘娘的救命之恩!”

    “行了,你今儿也受了惊,先回去吧。”皇帝淡淡地道。

    “臣妾告退。”我缓缓站起来,德贵妃带泪的眸子无比歉意地看着我,似乎是对皇帝责备了我感到愧疚。我转身出去,心中突然觉得好笑,皇上呵皇上,你身边的人全都在对你演戏,没有一个用真心对你,这皇宫就是个大戏院,入了这里面的人全都是戏子。这就是你过的日子么?你真是一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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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10:08:50 | 只看该作者
第144章 遇刺


    大概是我的落水让宫里鸡飞狗跳了一阵,这两天太后倒没宣我晋见了,只遣了宫人送来大量的药材补品。蔚相知道了宫里的事,也遣人送来了补药,让我更加确定落水事件是由德贵妃一人策划的,只是如今,只怕蔚相也对我的身份重新起疑了吧?云峥逼着我喝太医开的驱寒毒的药,我不肯,后来是傅先生把药方稍微改动了一下,向我保证对胎儿没有大碍,我才肯服用。

    云峥对我的落水事件没有说什么,也不让我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只是这两天,我能隐隐感觉到他情绪的一些浮动。他近来经常呆在书房里,最近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强迫他休息,他却只苍白着脸对我温和地笑。当着我的面儿,他才肯躺到榻上去,我一转身,他就起床了,屡屡让我气结不已。

    看着云峥在榻上睡熟了,我又坐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装睡,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去厨房看了看给云峥熬的药,吩咐煎药的丫鬟小心看着火,抬眼见厨娘做了一盘杏仁酥搁在案头,嗔道:“金莎又要吃这甜东西?”

    厨娘笑道:“少夫人,金莎小姐说是给福生吃的。”

    “你也帮她哄我。”我笑着摇头,“我还不知道她那丫头,她最近在换牙,再吃这东西,牙痛起来有她好受的。”

    厨娘“呵呵”地笑着,我端起那盘杏仁酥,笑道:“我拿过去吧,顺便看看那两个小鬼有没有好生念书。”

    踏进金莎住的小院,见两个孩子在正在听宋夫子吟诗:“……此曲哀且怨,箫音断人肠……”

    却听到金莎讶异地道:“人的肠子怎么断?”

    宋先生脸都绿了,忍住气解释道:“这诗是说听到这哀怨的箫音,感到伤心痛苦……”

    “再痛苦肠子也不会断啊……”福生跟着帮腔,“这一点也不合常理。”

    我忍不住笑起来,宋先生满脑黑线,气得一摔书,怒道:“你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我看金莎不服气地又要开口,赶紧笑着走上前:“宋先生。”

    他见我走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少夫人。”

    “先生辛苦了,今儿就放他们一天假吧。”我笑道。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宋先生无奈地道:“是,少夫人,在下告退。”

    见宋先生离开了,金莎跑到我面前,双眼发亮地盯着我手中的杏仁酥:“阿花姐姐,你送杏仁酥来给我吃的吗?”

    “我才不给你这小调皮鬼吃呢。”我板着脸坐下来,“你们两个为什么故意气先生。”

    两个小鬼吐了吐舌头,金莎贴到我身上撒娇:“阿花姐姐,宋先生讲的课一点趣也没有,还不如姐姐给我讲的故事好听呢,不如姐姐给我们讲故事吧。”

    “不好好念书,以后别说听故事,连杏仁酥都没得吃。”我沉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两个小鬼被我唬住了,金莎嗫嚅道:“姐姐别生气,金莎以后不敢惹先生生气了。”

    “我也不敢了。”福生低着头,也赶紧认错。福生现在在侯府和金莎一起念书。那日周大婶儿在侯府撞到蔚相,第二天领着福生到侯府,竟是改变了主意,同意福生到侯府来念书。不知道是不是见到蔚相带给她的震憾,让她认真思考起了福生的前途。我那日之后,便派了人去济州打探蔚相的身世,并让人盯着周大婶,果然发现最近周大婶儿经常在相府门外流连,想必是要确认心中的猜疑。我暗示性地提醒她,那个人是蔚相,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情郎,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却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了,毕竟蔚相的假身份现在还不能暴光,把他当成“蔚锦岚”,至少他出事的时候,周大婶母子不会被他牵连。看来周大婶并没有听懂我的暗示,若她执意要去确认蔚相的身份,只怕如今的他会对她们母子动杀机,陈世美是为了富贵抛弃秦香莲母子,而周大婶手上捏的蔚相的把柄比秦香莲更具威胁。

    “真的不敢才好。”我这才露出笑容,把杏仁酥递给他们,两个孩子高兴地抢吃起来,我看着两人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金莎,你在换牙,不能吃太多。”

    “唔……”金莎嘴里包着杏仁酥,连连点头。福生吃了几块杏仁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我道:“叶姐姐,这是我娘让我交给你的!”

    “是什么?”我接过来。福生脸红了红:“不知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娘让我上完课之后一定要交给你。”

    我展开那纸,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想必是周大婶写的,古代平民女子识得字的可不多,周大婶会写几个字,大概也是假相那个旧情人教的。等看清那几行字,我的脸色一变:“福生,周大婶儿给你这张纸,还说了什么?”

    福生一边咬着杏仁酥,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娘叫我以后要听叶姐姐的话,在侯府要乖,不要调皮……”

    我蓦地站起来,一把拉起福生:“走,快回家去看看。”

    福生见我脸色大变,愣愣地道:“叶姐姐,怎么了?”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有些发白,那张纸上写着:云夫人,妾身福薄,与福生母子缘份已尽,请云夫人以后替我好好照顾福生,妾身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夫人大恩。”

    马车一路飞奔,我拉着福生快步跑进周家住的小巷,推开院门,院子静悄悄的,我扬声道:“周大婶儿?周大婶儿?”没人答应,福生叫了两声“娘”,也没人应,我牵着福生,推开堂屋的门,屋里也没人。往周大婶儿的寝室走去,刚刚推开门,豁然见到一双脚悬在眼前晃悠,我惊叫一声,赶紧捂住福生的眼睛,福生却已经看到了,用力掰开我的手,惨叫一声:“娘……”

    铁卫冲进来,见状,微微一愣,赶紧将悬在梁上的周大婶儿放下来,云乾探了探她的鼻息,沉声道:“已经气绝多时。”

    “娘……”福生扑上去,抱着周大婶,放声大哭,“娘,你为什么要抛下福生……,娘……,为什么……”

    我捂住胸口,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身子晃了一下,云乾赶紧扶住我:“少夫人……”

    “云巽呢?让他来见我!”我觉得身子发冷,走到福生身边,蹲下身,“福生……”

    “娘……,娘……”他仿佛没有听到我叫他,只抱着周大婶儿的尸体痛哭,云巽走进来,我站起身,走出周大婶儿的寝室,踏到院子里,我低声怒道:“我不是叫你让人盯着她吗?怎么会让她……”

    “少夫人,盯他的人只能在外面盯着,不能知道屋子里发生什么事。”云巽道。我沉声道:“有没有人到周家来过。”

    “没有。”云巽道,“但是她昨天晚上去过相府,在相府呆了很久,回来后一直没再出去。今天早上也没有去摆摊,把福生送出门后,就回了屋,一直没再出来过。”

    “昨晚她去过相府?”我咬紧了唇。好,好个蔚相,你到底对周大婶儿做了些什么,弄得她要自杀?好高明的蔚相,我本以为他见了她之后会对她下杀手,没想到他这杀手下得这么高明,竟然是让她自杀!

    “少夫人,要不要报官?”云乾道。

    “要。让官府来看看,周大婶儿是否真是自杀身亡。”我咬了咬唇。云巽道:“少夫人,官府的人来了,您在这里恐不方便,云巽送您回去!”

    是,若让蔚相知道我插手到周大婶儿的案子里,只怕会让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我的确不宜留在这里,而且周大婶的身后事也要回去作些准备。我转身进到寝室,福生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心疼地抱住他:“福生,跟叶姐姐回侯府去吧,姐姐让人来准备大婶的后事……”

    他摇着头,就是不肯松开手。我叹了口气:“云乾,你留在这里陪他,云巽,叫个人通知官府。”转头看向福生,见他眼里已经没有泪了,只是呆呆地抱着母亲的尸首,我心酸地站起来,走出房,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想着福生抱着周大婶痛哭的一幕,我捏紧了拳头,蔚相!蔚相!你用了什么逼得周大婶要自杀?是利用了这个痴情女子的爱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竟然,这样对待一个痴心爱你的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思绪纷乱,愤怒的情绪弄得我脑袋一阵一阵抽痛。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听到车厢外传来“铛铛”的刀剑击鸣之声和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我撩开车帘,见四个麻衣蒙面人正合力围攻云巽,街道上一片混乱,行人顷刻之间闪躲得无影无踪,空旷的街道上只得云巽与那四个麻衣蒙面人激烈地交战,被一阵阵冷冽的刀光剑影包围,那四人的武功显然极高,云巽以一挡四明显力不从心,骤然间,闪烁的光圈如星河落雨般乍开,碎成无数破片,向四周散开。云巽满身是血地拦挡着那些四散的光影碎片,一边回头厉声道:“少夫人,快驾车走!”

    我蓦地回神,爬出车厢,抓住缰绳,驱促惶然受惊的马儿快跑。电光火石之间,那四人里已经闪跃出一个人,手里的长剑挟带着凌厉的剑气,向我刺来。我感到剑气震开了我额前的头发,一股强大的压力当头罩来,我顿时全身无力,无法动弹。那把剑似乎蕴含着灭绝万物的力量,直直地刺向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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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10:14:24 | 只看该作者
第145章 推断


    眼见那寒气迫人的剑已经刺到我的喉咙上,我的皮肤已能感觉到剑尖的冰冷。我傻傻地看着那剑,惊得忘了反应,只听到“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硬生生将那剑震开。麻衣人一惊,蓦然回首,银光一闪,他的脖子上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飞溅出来,麻衣人身子一软,轰然倒地。

    我惊魂不定地抬头,一个披着黑色头篷的高大身影已经闪进围攻云巽的战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诡异的身法,看似密不透风的光影刀剑之圈硬是被他挤进去,有他的加入,云巽落于下风的形势立即翻转。那道亮眼的银光像闪电一样,交织在刀光剑影之中,一重一重地挡开落在云巽身上的光影残片,如风雪狂卷,带着雷霆万均的气势,闪纵之间,只听到数声惨叫,三道灰影从光影圈里弹飞出数米远,全身裂出数十道剑口,顿时染红了身上的麻衣,成了三个血人。三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顿时没有声息。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血腥味,我捂住口鼻,一阵反胃,几乎呕出酸水来。抬眼见云巽同样浑身是血,满身剑伤,双目通红,在见到那几个人倒地气绝之后,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云巽!”我惊叫一声,从车上爬下来,奔到他面前,他身上的血已经把地面浸得通红,像是流不尽似的。我颤抖着手翻过他的身子,探到他的鼻下,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背对我的黑衣人,颤声道:“妾身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转过头看我,我看到他脸上戴着那张狰狞的银色面具,怔了怔:“是你?”

    他走到云巽面前,蹲下身抱起他,往马车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一再救我?”

    他恍若未闻,把云巽放进车厢,转过头,他的眼睛隐在面具后,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知道他是看着我的。“上车!”鬼面人道。他的声音像一块破布般嘶哑,又低又沉:“我送你回去!”

    “你认识我吗?”我在脑中搜寻半天,却想不到自己何时认识这样一位人物。他转身坐到驾车位上,嘶声道:“上车!”

    我不再追问他是谁,爬上马车。鬼面人驾车飞奔,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觉得安心,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却一点也没怀疑过他会对我不利。也许是因为在铁山郡他救过我,刚刚又救了我一次,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不会害我。

    转头看向躺在车厢的云巽,他的血把车厢染得通红,我又惊又怕,不时把手探到云巽的鼻下,生怕他坚持不住绝了气息。马车飞速地奔回侯府,守门的家丁见马车由鬼面人驾回来,大吃一惊,立即跑过来。鬼面人停下马车,转头看了看我,不发一言,身子一跃而起。

    “大侠!”我赶紧爬下车,见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飞快地移动,转瞬即消失在长街之外。家丁奔到车旁,惊声道:“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我转过头,赶紧道:“快把云巽抬下来,通知傅先生给他治伤!”

    家丁将云巽抬进府,傅先生看到他浑身是血,面不改色地将手指搭他的腕上,诊完脉,吩咐丫鬟准备热水。闻声赶来的云峥问道:“怎么样?”

    “失血过多,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傅先生转头看了我一眼,“少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请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傅先生替我把了脉,点了点头:“无碍。”说完不再管我,拿起剪刀,一边剪开云巽被鲜血浸红的衣服,一边沉声道:“峥少爷,您带少夫人出去吧,我会处理的。”

    云峥扶我出去,我这才觉得身子发软:“云峥,云巽会不会有事?”

    “傅先生说能处理,就应无大碍。”云峥脸色有些难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想到刚才遇刺的一幕,这才感到一阵后怕。回了房,云峥问清了遇刺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冷,他站起来,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云峥!”我拉住他,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看出我的惊惧,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只是去安排一下事情,很快回来!”

    “云峥!”我握紧他的手。他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轻拥住我,让宁儿叫了铁卫进来:“云坎,你去遇刺地点查看一下,另外让义管事去周家看看,让他打点一下周大婶儿的后事。”

    铁卫退出房去。云峥拥紧我:“别怕,我在这里。”

    “是谁要杀我?”我心有余悸地倚在他怀里,“是不是德贵妃?还是蔚相?”

    “等云坎回来就清楚了。”云峥安抚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对不起,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你身边!”

    “不,我庆幸你不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若你出了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定定地凝望我,眸中带上一抹朦胧的痛楚,半晌,他的唇轻轻地落到我的额上,低叹道:“叶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宁儿端了安胎药进来,服了药,倦意袭来,云峥让我躺到床上去,我抓紧他的手,他微笑道:“我不会走。”

    我心中一暖,安心地进入睡眠。

    再醒来时天已黑尽。红烛在灯罩中发出轻微的“噼叭”声,身侧无人,我惊得坐起来:“云峥!”

    “我在这里!”转过头,见他从屏风外转进来,坐到床侧,微笑道,“睡醒了?”

    “你在做什么?”我伸手抱住他的腰。他低低地笑了笑,脱了鞋钻进被窝里,拥我入怀,“我在看隐执事送来的资料。”

    “呃?十八年前宫里的资料?送到了么?”我讶异地抬头,云峥点点头,我倚到他怀中,“资料上说什么?”

    “姚贵嫔宫里发生的事与我们查到的一样。”云峥淡淡地道,“福阳殿姚贵嫔,诞下双头畸胎,先帝震怒,视为不详,毙宫人以灭口。姚贵嫔禁足福阳殿,三月后薨。”

    “那慕容妃呢?”我赶紧道,“慕容妃是怎么回事?”

    “品贤殿慕容贤妃,以巫蛊之术诅咒姚贵嫔,贤妃贴身佩戴之安胎符中,画着巫蛊恶咒以及姚贵嫔的生辰八字。贤妃拒不认罪,先帝怒其歹毒,尚不知悔改,赐三尺白绫,宫人杖毙,并严令宫人不准私传这两殿的事。”云峥蹙着眉,轻声道。

    “巫蛊之术?”我皱起眉。纵观我所知道的历史,巫蛊之术似乎是所有帝王的禁忌。如果被发现哪个妃子哪个宫人在宫中用巫蛊术害人,那铁定是死得很惨的。但巫蛊之术真的有用么?就我们目前查到的资料,最少能证明,姚贵嫔的畸胎和死因是放射性物质的辐射,而非巫蛊,她天天枕着玉枕睡觉,受害自然最深,跟巫蛊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嗯。”云峥点点头。我想起落水那日在宫里跟芳婷嬷嬷问到的信息,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对了,那日芳婷嬷嬷说贤妃娘娘身子弱,不易有孕,所以怀孕之后,太傅夫人专程去为她求了一道安胎符,莫非就是这道安胎符惹的祸事?”

    “应该没错。”云峥轻声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慕容太傅一家会满门获罪。若是那道安胎符是由慕容妃的家人送到宫中的,在先帝看来便是慕容妃与太傅串谋,害他最爱的妃子和皇嗣,所以先帝才会把整个慕容家都记恨进去。”

    “那道符,真是贤妃与家人串谋的?”我摇摇头,“如果是她,她会把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上么?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她会这么傻么?”

    “先帝却不会这样想。他会想,贤妃多年受宠,姚贵嫔进宫后独享荣光,别的妃子倒也罢了,贤妃却是最受不了,所以要害姚贵嫔。”云峥轻笑道。

    “皇帝的自大想法!”我不屑地道,“他以为人人都围着他在转,人人都为他而活!”

    “后宫里的女人,本就是围着皇帝转,为了皇帝活的。”云峥笑了笑,“皇帝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他根深蒂固受的教育便是这样。”

    是了,我又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却忽略了皇帝是多么特殊的一种人,皇宫是多么特殊的环境。

    “如果这道安胎符有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道符被人换掉了。”我分析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慕容妃百口莫辨。那符是她家人送进宫的,她怎么说得清楚呀。”

    “嗯,我们想得到,慕容妃也一定想得到,所以她不肯认罪,但又查不出被换的证据,先帝只会认为她在砌词狡辩。”云峥缓缓道。

    “所以,先帝震怒之下降罪慕容妃与慕容全家,通敌卖国不过是先帝授意的一个表面上的罪名,因为慕容妃用巫蛊之术害姚贵嫔生下畸胎,关系到皇室的脸面,是断不会摆到台面上说的。”我越想思路越是清晰,“而当年那三位主审大人,在审案期间惹怒了先帝,被降职流放,肯定是对通敌卖国的罪证有疑义,本是想秉公职守,坚持原则,没想到有这一层内幕,反为先帝所不容,无辜受了牵连。”

    “不错。”云峥点点头,笑道,“真聪明,一点就通。”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随即蹙起眉:“若真相是如此,我们又该如何?”

    “怎么?”云铮轻轻捋着我额上的乱发。我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若真相是如此,我们该如何?这些事是我们通过云家的资料推断出来的,我们去哪里找证据来证明这些推断?”

    若没有证据,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话。云家情报上的资料,绝不能让皇帝知道,云家有如此厉害的情报网,哪个皇帝都忌惮。那么,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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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10:23:07 | 只看该作者
第146章 毒计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想这场阴谋中,谁是最终获益者。”云峥缓缓地道。

    “谁?不是蔚相么?”我讶道,“不是他为了得到太傅夫人,设的这个毒计。”

    “叶儿,你把蔚相看得太简单了。”云峥摇摇头,“他一个外臣,如何实施这么严谨的计划?宫中若无人配合,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事败。”

    我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这根本就是一场后宫的斗争,蔚相在这场计划里,不过是一个利益合作者。”云峥的脸色有些严肃,“在这个计划中,先帝两个怀了皇嗣的宠妃被陷害进去,生有皇子的司昭仪,因与慕容妃感情好,也受到牵连,被打入冷宫,皇子羽因此不为先帝所喜。这后宫之中,若还有诞下皇子的妃嫔,你想情况会是如何?这个妃嫔的皇子若一直受宠,最后皇位会落到谁的手上?”

    我恍然:“你是说,只需知道当年还有哪个妃嫔诞有皇子,便是蔚相合谋之人?”

    “先帝的子嗣本就不丰,皇女还能平安成人,皇子多数少年夭折。”云峥的唇微微一抿,淡淡地道:“先帝的后宫之中,只有两位妃嫔诞下的皇子平安长大,一位是当年的司昭仪,诞下当今天子的太后司红月。另一位是当年的凤昭容,诞下九王爷君千翌的太妃凤来仪。”

    “如此说来,这位凤太妃,便是当年最有可能和蔚相合谋的人?”我蹙起眉,见云峥微微点头,沉默半晌,我幽幽叹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好歹毒的心机!”

    这后宫争斗如此恐怖,想到云峥所言,先帝的皇子都活不长久,当年君北羽母子有慕容妃照拂,君北羽才能平安长到五岁,可慕容妃死后,司昭仪被打入冷宫,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庇护,是如何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他深沉的心计、善疑的性格,都是在这种步步惊心的危险环境中养成的吧?想到这里,心中竟然一阵抽痛。

    云峥没有出声,我知道以他的智慧,对后宫争斗所出的伎俩早已见怪不怪,引不起他多大的感触。握着云峥的手,我有一丝疑惑:“既然司太后被打入冷宫,为何凤太妃没有对付她的儿子呢?竟然还让他当了皇帝?”

    君北羽也是皇子,对想让九王爷当上皇帝的凤太妃来说,应该是个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她竟然放任他平安长大,登基为帝?这里面,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云峥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眼中带上了一抹激赏,轻声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让我佩服,那就是当今皇上了。”

    “呃?”我讶异地看着他,云峥,是佩服皇帝的?云峥浅笑道:“凤太妃并非没有对皇上下过手,只是都没成功罢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母亲失势后,就懂得装疯卖傻保护自己,骗过所有人,其聪慧心智,可谓天下无双。”

    我怔怔地看着云峥,想着他说的话,心中又酸又苦。云峥缓缓道:“先帝对当今皇上的评语是,‘皇子羽资质愚笨、朽木难雕、不成大器’,知道先帝说这话的来历么?”云峥顿了顿,继续道:“皇子羽自幼顽劣愚笨,为先帝不喜,成人后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放荡荒唐,对国务政事无一丝关注,多次触怒先帝,若非先帝顾及子嗣单薄,恐怕早就将这个儿子贬出宫去了。”

    “他哪里是那样的人?”我脱口而出。云峥静静地看着我,我才觉出失言,云峥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握着我的手,浅笑道:“是,如今谁也不会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可是先帝在世时,谁都认为他是那样的人,一个难成大器的皇子,一个对权势没有威胁的人。他从五岁开始演戏,演了十多年,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扮得成功至极,连祖父都被骗了,直到登基之后,才渐渐将治国之才表露出来。”

    “所以老爷子才会投资到他身上?”我只觉得这些权势争斗叫人心烦意乱,心中莫名有一丝痛楚,“因着他表现出来的劣迹,甚至骗过了老爷子,所以老爷子按惯例,扶他上位,原本想掌握一个没本事好控制的傀儡皇帝,以保云家代代荣华,没想到却失了算,投资失败,如今反而处处受制。”

    云峥“噗哧”一声笑出来,一点也不恼:“你倒总结得妙,不过这话别让祖父听到,他会郁闷的。”

    我笑了笑,云峥听我说了不少网络词汇,这次倒用得恰到好处。我蹙眉道:“且不管皇上这头了,既然我们推测出这事是凤太妃与蔚相合谋的,那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往凤太妃方面下手么?”

    云峥摇摇头,淡淡地道:“这件事,顶多在蔚相这里打住,动不了凤太妃丝毫。我们刚刚推测的一石三鸟之计,即使不禀呈皇上,皇上也想得到。但又能如何?皇上绝不会为了一个十九年前没有证据的旧案去动太妃。太妃是什么身份?她身后的凤氏家族,手中可掌着南疆边塞的兵权呢。”

    不错,那个案子即使翻了,又能如何,顶多太妃一人获罪,还能牵连儿子和家族么?杀了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样?完全影响不了朝堂的局势,反而会因此激怒九王爷和凤家。皇上,能忍辱吞声十多年的皇上,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这个案子,不就僵在这里了?”我费力地道,“如果不能找出证据,证明有人偷换了慕容妃的安胎符,这个案子就结不了了。”当年先帝都查不到是谁偷换了安胎符,才认定是慕容妃抵死不认账,事隔近二十年,当年的宫人又全部死掉了,我们要追查资料,更是无迹可寻。

    “安胎符的线索,还可以追查,当年被处死的宫人里,平时跟哪些人走得近,必然有人知晓一些当年品贤殿的情况,否则你以为云家的资料是从哪里得来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又如何……”云峥笑了笑,眼神冷起来:“没有证据,我们不能造么?你以为如今的蔚相,会知道十九年前的那个计划么?”

    我顿时明白了云峥的意思,这个蔚相是假的,如果他是周大婶儿的那个情郎没有错的话,他被蔚锦岚找来扮演蔚相的时间最多也只得九年。对十九年前那件事情,只怕未必知晓。那么证据什么的,又有什么紧要?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假扮丞相已是死罪,如今既享了蔚锦岚的身份带来的荣华,也要背负蔚锦岚造的孽。

    “这件事后面的你就别管了,我办妥之后就会向皇上承结这个案子。”云峥淡淡地道,“蔚相一塌,德贵妃便会失势,你就安全了。”

    “真的是德妃派人行刺我?”我咬唇道,“云坎回来了?他查到什么?”

    “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云峥的唇角带着笑容,眼神却冰冷,“今儿行刺你的四个人,竟然是大内侍卫呢。”

    “大内侍卫?”我讶异地道,“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调动大内侍卫,难道连禁宫侍卫首领,也是蔚相的人么?”

    “蔚相?他还没本事把势力渗透到大内侍卫营。”云峥轻轻哼了一声,“大内侍卫都是由皇上亲自掌控的,何况是侍卫首领这样的要职。”

    “那德贵妃怎么可能调动大内侍卫?”我蹙起眉。云峥笑起来:“所以我才觉得有趣呀,这件事情,就丢给皇上去烦恼吧,他找了这么多麻烦事情给我们做,不拿点事情麻烦他,他也好意思。”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捶了云峥一下:“老公,你好狡猾哦!”是了,让皇帝去查吧,何以大内侍卫会来刺杀我,既然大侍卫是皇帝亲自掌控的,不是正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么,何需我去头疼。

    接下来的几天,忙完了周大婶儿的身后事,云乾将全身僵硬的周福生带回府,我诧异地看向云乾,他无奈地道:“少夫人,他不肯跟我回来,我才点了他的穴。”

    “给他解穴。”我摇了摇头,见云乾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孩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我拉住他:“福生,你去哪里?”

    “回家。”他咬紧唇,低下头不看我。

    “福生,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蹲下身,柔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呆在侯府,我要回家。”福生含着眼泪抬眼看我,“我知道,娘不喜欢我老是往侯府跑,我如果天天呆在家里,娘就不会生我的气,就不会死……”

    “福生……”我心疼地抱住他,“不是这样的,周大婶儿最疼福生了,她永远不会生福生的气。是周大婶儿让你以后住在侯府的,你忘了么?你不听周大婶儿的话,大婶儿会不安心的。”

    他“呜呜”地哭起来:“叶姐姐,娘为什么要死?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忤作的验尸报告说她的确是死于上吊自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甚至忍心抛弃儿子。福生终究还是住到了侯府中。那孩子经此一事,变得沉默寡言,金莎想尽法办逗他说话,逗他笑,都没什么作用,最后只能静静地陪坐在他身边,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小小的孤伶伶的背影,靠在一起,看了让人心酸。

    隐执事把从济州查探到的消息也送来了。这个蔚相,本名叫周景赟,是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九年前离开济州……。我仔细地看着周景赟的资料,微微一笑,怪不得蔚相要找他来假扮自己呢,原来如此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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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10:27:50 | 只看该作者
第147章 流言


    云峥进宫给皇帝汇报查案的结果,我则被太后召进宫中。经过御花园,见到淑妃娘娘坐在水榭边赏鱼,我笑着跪地行礼:“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她似乎没看到我,只拿着鱼食动作优雅地丢进池子里,眼睛专注地盯着池子里的鱼。站在她身后的宫女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没有意思提醒主子我在向她行礼。淑妃未叫我起身,我不好站起来,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膝盖有些发麻,淑妃仍然和颜悦色地坐着,专注地看着池塘,连头也没转过来一下。我心里有些明白她是故意的了,故意这么整我,让我跪在那里出糗。可是,为什么?我自问在这宫中,除了德贵妃想要我的命,与其他妃嫔的关系都处得不坏。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淑妃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妹妹、妹妹”地喊着,这会儿给我这么个下马威,算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是那日皇帝跳入水池中救我,惹来的麻烦,看来这宫里的流言果真满天飞了,这淑妃娘娘想必也是听到了流言,对我心生不满,这会儿才故意这样整治我。我在心中苦笑,这后宫还真是是非之地啊。

    垂着头不语,我在心里数绵羊,宫里里太监宫女这么多,来来往往总能看到这一幕,没准儿早报到太后那里去了,我只等着太后差人来就行了。果然,数到第四百七十八只绵羊的时候,听到芳婷嬷嬷天籁般的声音:“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这才淡淡地回过头,见我跪在地上,讶异道:“哎呀,妹妹怎么跪在这儿?”

    我笑了笑:“臣妾奉太后懿旨进宫,见淑妃娘娘在这里赏鱼,给娘娘见礼。”

    “妹妹快起来,咱们姐妹何需如此多礼?”淑妃站起来,走上前虚扶一把,“你看我,看鱼看得专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来了,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说的哪里话,是臣妾打扰了娘娘雅兴。”我扶着腰站起来,膝盖麻得站不住。芳婷嬷嬷赶紧扶住我,脸色有些不好看:“荣华夫人,太后等你等得着急了,快去懿宁宫哄哄她。”

    “淑妃娘娘,臣妾告退。”我做足礼数,咬着牙,勉强举步。芳婷嬷嬷扶着我离开御花园,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坐在软榻上,见我蹒跚着进来,赶紧阻止我行礼:“行了叶丫头,快坐过来。芳婷,让人来给叶儿揉揉腿。”

    我坐到太后身旁去,芳婷嬷嬷唤了个小宫女过来给我按摩。太后喝了口茶,对芳婷嬷嬷道:“芳婷,你给各个宫里传个话儿,就说我说的,荣华夫人有孕在身,身子不便,以后见到各宫娘娘都不必行跪礼。”

    “是。”芳婷嬷嬷笑了笑,退了出去。我抬头看向太后,歉意地道:“太后,这样好么?不会坏了宫里的规矩?”

    “规矩?”太后冷笑一声,搁下茶杯,“规矩是人定的。这后宫里,谁敢跟我提规矩?”

    这倒是,后宫里没人比你更大。这么说,我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笑了笑,只是这样,会不会让那些娘娘们更加不爽?暗地里搞出些事儿来,让我更加不好过?宫女给我揉了半天腿,才觉得那膝盖的麻意退去,腿活胳起来,我笑着对揉腿的宫女道:“行了,不用揉了,已经不麻了。”

    “听皇上说,你前几天在街上遇刺?没吓着吧?”太后见小宫女退下了,才淡淡地开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不知道她提这话头是什么意思,我笑了笑:“是,幸无大碍,只是铁卫受伤较重。”

    “你这丫头,上次在宫里好端端地赏个鱼也会落水,在宫外又遇刺,真是多灾多难。”太后笑了笑,似是意有所指。我尴尬地道:“是啊,娘娘,也不知道是叶儿倒霉还是怎么的,怎么到哪里都麻烦不断。”

    太后笑了笑:“你也有阵子没进宫了,这阵子在做什么?上次皇上让云世子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我知道太后是要问结果了,赶紧把我和云峥查到的事和一些推测讲给太后听,说得的都无一遗漏,说不得的也一一过滤。太后听了,眉头渐渐蹙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暗忖她不知是否猜测到了凤太妃的一石三鸟之计。

    过了半晌,太后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道:“这世上,竟有这种怪石?能让孕妇产下畸胎,让人变得衰老,还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宫倒是从未见识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奇怪。”我笑道,当然没把辐射这番话讲出来唬弄太后,只说那石头怕是含有不明成分的剧毒,“那玉枕乃不祥之物,臣妾不敢带入宫中,一切尚待皇上定夺。”

    “嗯。”太后点点头,温和地道,“倒是辛苦你和云世子了,把这件沉年冤案查得这么清楚。”

    “为皇上和太后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谦恭地道,“臣妾与外子幸不辱命,没有辜负皇上的厚望。”

    太后抚着茶杯,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你这丫头,聪慧机灵,乖巧贴心,知道的新鲜事儿也多,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永乐侯真是好福气呀,讨到这么好一个孙媳妇儿。”

    我总觉得她这夸奖像话里有话似的,不敢随便搭腔,只得陪笑。太后用茶杯盖子拨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似是无心地道:“叶丫头,你跟皇上,以前就认识?”

    我的笑容一僵。太后问这话,绝非是随口问问的,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太后见我半晌不答,淡淡地道:“给我说实话,丫头。”

    我吸了口气,知道瞒不下去,点了点头:“是。”

    “怎么认识的?”太后将茶杯盖搁回茶杯上,柔声道。她的语气温和,但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像被人扼住了脖子般,透不过气。我咬紧唇,几乎把下唇咬破,抬眼见太后定定地看着我,吸了口气,漠然道:“臣妾出身青楼,皇上……,曾是臣妾的恩客。”

    “恩客?”太后的手指在茶杯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圈圈儿,脸色倒是没听我出身青楼就有所变化,想来是早已知道我的经历,“你是这么看待皇上的?”

    “在青楼时,是这么看待的,臣妾当时并不知道他是皇上。”我咬着唇,在太后面前说与皇帝的过往,只觉得异常难堪。

    “那你现在是怎么看待皇上的?”太后看着我的表情,温和地道,轻柔的语声,却蕴藏着让人招架不住的刀锋。我抬眼看她,小心翼翼地道:“现在,皇上是国之明君,臣妾是他的臣民。”

    “不错,皇上是明君,你是臣民。”太后的手从茶杯盖上拿下来,交握着垂在大腿上,柔声道:“丫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你以前怎么看皇上,记住他现在是明君,你是臣妻。有些事,不用一直记着,该忘的,就要忘了,该松手的,就不要再抓住。”

    “臣妾明白。”我脸色平静,心里却一阵窝火。我对宇公子的心动和爱慕,早已成为过去,对皇帝,我根本没有非份之想。看来宫里的流言已经传得很难听了,否则太后也不会专门传诏我,就为了警告我要自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和皇帝搞出什么事来,有损他明君的名声。天可怜见的,这些事难道是我搞出来的?

    “好了,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后的目的达到了,再留我下来也是尴尬相对,打发我回去,“芳婷,你陪荣华夫人出去,记得送她上车,路上小心伺候着。如意,你去皇上那边通知云世子,说荣华夫人回去了。省得他一会儿过来白跑一趟。”

    芳婷嬷嬷陪着我出去,以太后的阅历,想必早已看出我的落水事件不单纯,才会让芳婷嬷嬷送我到宫门,省得我在路上又出事。太后能想到,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这事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行了,德贵妃自有他们去操心。听说德贵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内侍卫那件事儿。今儿云峥把皇上交待的案子了结了禀呈上去,相信皇上在核实之后,很快就会对蔚相有所行动,蔚相一倒台,德贵妃还有什么可依持的?

    行出懿宁宫,芳婷嬷嬷突然轻声对我道:“荣华夫人,谢谢您。”

    “什么?”我回过神,怔怔地道。

    “奴婢代贤妃娘娘,谢谢夫人,还娘娘一家清白。”芳婷嬷嬷眼中起了泪。我赶紧道:“芳婷嬷嬷,您别这么说,我和外子不过是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罢了,您要谢的人是太后和皇上。”

    芳婷嬷嬷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夫人,奴婢心里清楚,您就别客气了。”

    我笑了笑,还了慕容妃一家清白么?又能如何?人都死了,世人知道了,顶多扼腕一叹,还能如何?不过……,我的眼前蓦然浮起那双灿如星子,却带着阴冷寒霜的鸷猛眼神。楚殇,不管是因为什么查这件案子,总算是为你全家洗雪了冤屈,希望你在泉下,不再被仇恨折磨,早日安息,来生……,愿你不再有这么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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