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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暖暖》☆★§(已完结)86楼有小说TXT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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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1:24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4(4)

“才不呢。”暖暖说,“最好让黑熊咬死你。”

“碰到黑熊就装死啊,反正装死我很在行。”

“还有东北虎呢。”

“嗯……”我说,“我还是不去好了。”

“不成,你刚答应要来的。”

“随便说说不犯法吧。”

“喂。”

“好。我去。”我说,“万一碰到东北虎,就跟它晓以大义。”

“东北虎可听不懂人话。”

“为了见你一面,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应该会感动老天。老天都深受感动了,更何况东北虎。也许它还会含着感动的泪水帮我指引方向。”

“那是因为它饿慌了,突然看见大餐送上门,才会感动得流泪。”

暖暖边说边笑,我觉得有趣,也跟着笑。

我和暖暖一路说说笑笑,又走回银锭桥。

李老师已经找好二十多辆人力三轮车,每两个学生一辆。

他让学生们先上车,然后一辆一辆交代事情,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一来到我和暖暖坐的三轮车,先称呼三轮车夫为板爷儿,然后交代:终点是恭王府,沿路上如果我们喜欢可随时下车走走,但别太久。

“慢慢逛,放松心情溜达溜达。”李老师对我们微微一笑。

三轮车刚起动,暖暖便说她来北京这么久,坐三轮车逛胡同还是头一遭。

“跟大姑娘坐花轿一样。”我说。

“啥?”

“都叫头一遭。”

“你挺无聊的。”暖暖瞪了我一眼。

“爷,听您的口音,您是南方人?”板爷突然开口。

“请叫我小兄弟就好。”听他叫爷,我实在受不起,“我是台湾来的。”

“难怪。”板爷说,“你们台湾来的特有礼貌,人都挺好。”

我腼腆笑了笑,然后转头跟暖暖说:“嘿,人家说我很有礼貌耶。”

“那是客套。”暖暖淡淡地说。

“小姑娘,俺从不客套。”板爷笑了笑。

“听见没?小姑娘。”我很得意。

没想到我是爷,暖暖只是小姑娘,一下子差了两个辈分,这让我很得意。

“爷,我瞅您挺乐的。”板爷说。

“因为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我意犹未尽,不禁伸直双臂高喊,“实在太好了!”

“幼稚。”暖暖说。

“小姑娘,您说啥?”我说。

暖暖转过头不理我,但没多久便笑了出来。

“真幼稚。”暖暖把头转回来,又说。

几百公尺外摩天大楼林立,街上车声鼎沸、霓虹灯闪烁;但一拐进胡同,却回到几百年前,见到北京居民的纯朴生活。

四合院前闭目休息的老太太,大杂院里拉胡琴的老先生,这些人并没有被时代的洪流推着走。

从大街走进胡同,仿佛穿过时光隧道,看到两个不同的时代。

这里没有车声,有的只是小贩抑扬顿挫的吆喝叫卖声。

青灰色的墙和屋瓦、朱红斑驳的大门、掉了漆的金色门环、深陷的门墩,胡同里到处古意盎然。

我和暖暖下车走进一大杂院,院里的居民很亲切地跟我们聊几句。

梁上褪了色的彩绘、地上缺了角的青砖,都让我们看得津津有味。

板爷跟我们说起胡同的种种,他说还有不到半米宽的胡同。

“胖一点的人,还挤不进去呢。”他笑着说。

“如果两人在胡同中相遇,怎么办?”我转头问暖暖。

“用轻功呗。”暖暖笑说,“咻的一声,就越过去了。”

“万一两人都会轻功呢?”我说,“那不就咻咻两声再加个砰。”

“砰?”

“两人都咻一声,共咻咻两声;然后在半空中相撞,又砰一声。”

暖暖脸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板爷则放声大笑,宏亮的笑声萦绕在胡同间。

说说笑笑之际,我被路旁炸东西的香味吸引,暖暖也专注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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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2:01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4(5)

“你想吃吗?”我问暖暖。

暖暖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我让板爷停下车,走近一看,油锅旁有一大块已搅拌揉匀好的面团。

问起这东西,大婶说是炸奶糕,然后捏下一小块面团,用手摁成圆饼,下油锅后当饼膨胀如球状并呈金黄色时捞出,再滚上白糖。

我买了一些回车上,跟暖暖分着吃。

炸奶糕外脆里嫩,柔而细滑,咬了一口,散发浓郁奶香。

板爷维持规律的节奏踩着车,偶尔嘴里哼唱小曲。

我和暖暖边吃边聊,边聊边看。

在这样的角落,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心情容易沉淀。

“恭王府到了。”板爷停下车。

李老师在恭王府前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一辆三轮车载着学弟和王克,板爷以最快的速度踩过来。

我走过去敲了一下学弟的头,他苦着脸说他并非忘了时间,只是迷了路。

原来他和王克下车走进胡同闲晃时,越走越远、越远越杂、越杂越乱,结果让穿梭复杂的胡同给困住,王克还急哭了。

幸好后来有个好心的老先生带领他们走出来。

恭王府虽因咸丰将其赐予恭亲王奕訢而得名,但真正让它声名大噪的,是因为它曾是乾隆宠臣和珅的宅邸。

“王府文化是宫廷文化的延伸,恭王府又是现今保存最完整的一座王府。因此有‘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之称。”李老师笑着说,“同学们,慢慢逛。有兴趣听点故事的,待会儿跟着我。”

一听李老师这样说,所有学生都跟在他屁股后头。

一路走来,幽静秀雅、春色盎然,府外明明温度高,里头却清凉无比。李老师说起各建筑的种种,像花园门口欧式建筑拱门,当时北京只有三座;全用木头建的大戏楼,一个铆钉都没用,多年来没漏过雨,戏台下淘空且放置几口大缸,增大共鸣空间并达到扩音的作用,因此不需音响设备;屋檐上满是佛教的“卍”和蝙蝠图案(卍蝠的谐音,即为万福),连外观形状都像蝙蝠展开双翼的蝠厅;和珅与文人雅士饮酒的流杯亭,亭子下有弯弯曲曲的窄沟,杯子在水面漂,停在谁面前谁就得作诗,不作诗便罚酒;假山上的邀月台,取李白诗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通往邀月台两条坡度很陡的斜坡走廊叫“升官路”,和珅常走升官路,于是步步高升。最后走到秘云洞口,李老师说:“接下来是福字碑。仔细瞧那福字,试试能看出几个字。”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洞,在我前头的暖暖突然躲到我后面,说:“你先走。”

“为什么?”我说。

“里头暗,我怕摔。”暖暖笑说。

“我也怕啊。”

“别啰唆了。”暖暖轻轻推了推我,“快走便是。”

秘云洞在假山下,虽有些灯光,但还是昏暗。

洞内最亮的地方就是那块福字碑,因为下头打了黄色的灯光。

我靠近一看,碑用块玻璃保护住,很多人摸不到碑就摸玻璃解解馋。

记得玻璃好像可以指臀部,所以我没摸玻璃只凝视福字一会儿,便走出来。

“你看出几个字?”我问暖暖。

“我慧根浅,就一福字。”暖暖问:“你呢?”

“嘿嘿。”

“你少装神秘,你也只看出福而已。”暖暖说。

“被你猜中了。”我笑了笑。

李老师看大伙都出来了,让大家围在一起后,说:

福字碑有三百多年历史,为康熙御笔亲题,上头还盖了康熙印玺。北京城内,康熙只题了三个字,另两个字是紫禁城交泰殿的“无为”匾额,但无为并未加盖康熙印玺。康熙祖母孝庄太后,在六十大寿前突然得了重病,太医束手无策,康熙便写了这个福字为祖母请福续寿。孝庄得到这福字后,病果真好了。这块碑是大清国宝,一直在紫禁城中,乾隆时却神秘失踪,没想到竟出现在和珅的后花园里。和珅咋弄到手的,是悬案,没人知道。但嘉庆抄和珅家时,肯定会发现这失落的国宝,咋不弄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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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3:02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4(6)

李老师指着假山,让大家仔细看看假山的模样,接着说:

传说京城有两条龙脉,一条是紫禁城的中轴线,另一条是护城河,恭王府的位置就是两条龙脉交接处,因此动碑可能会动龙脉。再看这假山,你们看出龙的形状了吗?假山上有两口缸,有管子把水引进缸内,但缸是漏的。水从缸底漏到假山,山石长年湿润便长满青苔,龙成了青龙,青龙即是清龙。福字碑位于山底洞中,碑高虽只一米多,长却近八米,几乎贯穿整座假山;若把碑弄走,假山便塌了,清龙也毁了。嘉庆会冒险弄断大清龙脉并毁了清龙吗?所以嘉庆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用乱石封住秘云洞口。1962年重修恭王府时,考古人员才意外在洞内发现这失踪已久的福字碑。

“到故宫要沾沾王气,到长城要沾沾霸气,到恭王府就一定要沾沾福气。希望同学们都能沾满一身福气。”李老师笑说,“至于这福字里包含了多少字?回去慢慢琢磨。现在自个儿逛去,半个钟后,大门口集合。”

大伙各自散开,我和暖暖往宁静偏僻的地方走,来到垂花门内的牡丹院。

院子正中有个小池,我们便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坐着歇息。

“我们都只看出一个福字,这样能沾上福吗?”暖暖说。

“嗯……”我想了一下,“不知道耶。”

而且我连玻璃都没摸,搞不好那块玻璃已吸取了福字碑的福气。

“暖暖。”我抬起左脸靠近她,“来吧,我不介意。”

“啥?”

“想必你刚刚一定摸过那块玻璃,就用你的手摸摸我的脸吧。”

“你想得美。”暖暖说,“况且玻璃我也没摸上。”

“学长。”学弟走过来,说:“让我来为你效劳吧。”

学弟说完便嘟起嘴,凑过来。

“干嘛?”我推开他。

“我在洞里滑了一跤,嘴巴刚好碰到玻璃。让我把这福气过给你吧。”

他又嘟起嘴凑过来。

“找死啊。”我转过他身,踹了他屁股一脚。

学弟哈哈大笑,边笑边跑到王克身边。

“多多少少还是会沾上点福气。”暖暖说。

“其实……”

暖暖打断我,说:”你可别说些奇怪的话,把沾上的福气给吓跑了。”

“喔。”我闭上嘴。

暖暖见我不再说话,便说:“有话就说呗。”

“我怕讲出奇怪的话。”

“如果真是奇怪的话,我也认了。”暖暖笑了笑。

“我刚刚是想说,其实到不到恭王府无所谓,因为来北京这趟能认识你,就是很大的福气了。”

暖暖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慢慢地,慢慢地将视线转到池子。

我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开口,视线也慢慢转到池子。

“池里头有小鱼。”过了许久,暖暖终于开口。

池子里有五六条三公分左右的小鱼正在岸边游动,暖暖将右手伸进池子,跟在鱼后头游动。

我右手也伸进池子,有时跟在鱼后头,有时跑到前头拦截。

“唉呀,你别这样,会吓着鱼的。”暖暖笑着说。

“那你吓着了吗?”我问。

暖暖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嗯……这个……”我有些局促不安,“我只是说些感受,你别介意。”

“没事。”暖暖说。

我和暖暖的右手依然泡在水里且静止不动,好像空气中有种纯粹的气氛,只要轻轻搅动水面或是收回右手便会打乱这种纯粹。

“咋今天的嘴特甜?”暖暖说,“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吃了炸奶糕?”

“也许吧。”我说。

“吃了炸奶糕后,我到现在还口齿留香呢。”暖暖笑了笑。

“我也是。”我说,“不过即使我吃了一大盘臭豆腐,嘴变臭了,还是会这么说。因为这话是从心里出来的,不是从嘴里。”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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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3:35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4(7)

我看了看表,决定打破沉默,说:“暖暖,时间差不多了。”

“嗯。”暖暖收回右手,站起身。

我也站起身,转了转脖子,抒解一下刚刚久坐不动的僵硬。

暖暖左手正从口袋掏出面纸,我突然说:“等等。”

“嗯?”暖暖停止动作,看着我。

“你看,”我指着水池,“这水池像什么?”

暖暖转头仔细端详水池,然后低叫一声:“是蝙蝠。”

“我们最终还是沾上了福气。”我笑了笑,“手就别擦干了。”

走了几步,暖暖右手手指突然朝我脸上一弹,笑着说:“让你的脸也沾点福气。”

水珠把我的眼镜弄花了,拿下眼镜擦干再戴上后,暖暖已经跑远了。

等我走到恭王府大门看见暖暖准备要报仇时,右手也干了。

李老师带领大家到一僻静的胡同区,晚饭吃的是北京家常菜。

不算大的店被我们这群学生挤得满满的。

老板知道我们之中有一半是台湾来的,便一桌一桌问:“还吃得惯吗?”

“是不是吃不惯不用给钱?”我转头问暖暖。

“小点声。”暖暖用手肘推了推我。

“是不是吃不惯……”我抬高音量。

“喂!”

暖暖急了,猛拉我衣袖,力道所及,桌上筷子掉落到地,发出清脆声响。

老板走过来,问我和暖暖:“吃不惯吗?”

“挺惯、特惯、惯得很。”暖暖急忙回答。

“确实是吃不惯。”我说,“我吃不惯这么好吃的菜,总觉得不太真实,像做梦似的。”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拍我肩膀说:“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你非得瞎说才吃得下饭吗?”暖暖的语气有些无奈。

“挺惯、特惯、惯得很。”我笑说:“好厉害,三惯合一,所向无敌。”

暖暖扒了一口饭,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来。

这顿饭很丰盛,有熬白菜、炒麻豆腐、油焖虾、蒜香肘子、京酱肉丝等,每一样都是味道鲜美而且很下饭,让我一口气吃了三碗白饭。

李老师走来我们这桌,微笑说:”老板刚跟我说今天烤鸭特价,来点?”

大家立刻放下筷子,拍起手来。拍手声一桌接着一桌响起。

看来我们这些学生果真沾上了福气。

吃完饭离开饭馆时,老板到门口跟我们说再见。

我对老板说:“欢迎以后常到北京玩。”

老板又哈哈大笑,说:“你这小子挺妙。”

我吃得太饱,一上车便瘫坐在椅子上。暖暖骂了声:“贪吃。”

下车时还得让学弟拉一把才能站起身。

学生们好像养成了习惯,结束一天行程回学校洗个澡后,便聚在教室里。

学弟买了件印上福字的T恤,把它摊在桌上,大伙七嘴八舌研究这个字。

T恤上的图案长这样:

“琢磨出来了吗?”李老师走进教室说。

“还没。”大伙异口同声。

“右半部是王羲之兰亭序中‘寿’字的写法。”李老师手指边描字边说,“左半部像‘子’还有‘才’,右上角笔画像‘多’,右下角是‘田’,但田未封口,暗指无边之福。”

大伙频频点头,似乎恍然大悟。

“这字包含子、才、多、田、福、寿,即多子、多才、多田、多福、多寿的意思。”李老师笑了笑,“明白了吗?”

“康熙的心机真重。”我说。

“别又瞎说。”暖暖说。

“和珅才称得上是工于心计、聪明绝顶。只可惜他求福有方、享福有道,却不懂惜福。因此虽然荣华一生且是个万福之人,最终还是落了个自尽抄家的下场。”李老师顿了顿,说:“福的真谛,其实是惜福。”

李老师说完后,交代大家早点休息,便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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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4:04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4(8)

大伙又闲聊一阵,才各自回房。

学弟回房后,立刻把福字T恤穿上。徐驰还过去摸了一圈。

“好舒服喔。”学弟说,“学长,你也来摸吧。”

我不想理他。

“学长,我还穿上福字内裤喔。”学弟又说,“真的不摸吗?”

“变态!”我抓起枕头往他头上敲了几下。

学弟哈哈大笑,徐驰和高亮也笑了。

我躺在床上,仔细思考李老师所说:福的真谛,其实是惜福。

如果说认识暖暖真的是我的福气,那又该如何惜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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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5:04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1)

一早醒来,走到盥洗室时还迷迷糊糊。

碰见学弟,他说:“学长,哈你个卵。”

我瞬间清醒,掐住他脖子,说:“一大早就讨打。”

“是徐驰教我的。”学弟在断气前说。

徐驰说这是他们家乡话,问候打招呼用的。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看徐驰的模样又不像开玩笑。

如果对女生讲这句会被告性骚扰;碰上男生讲这句,大概会被痛殴一顿。

但总比那男生真脱下裤子请你打招呼要好。

在食堂门口,李老师跟张老师商量一会儿后,说:“咱们今天到外面喝豆汁去,感受一下老北京的饮食文化。”

我问暖暖:“豆汁就是豆浆吗?”

“当然不是。”暖暖说,“豆浆是黄豆做的,豆汁则是绿豆。豆汁就只有北京有,别的地方是喝不到的。”

“好喝吗?”我又问。

“准保让你印象深刻。”暖暖的表情透着古怪。

我觉得奇怪,问了徐驰:“豆汁好喝吗?”

“会让你毕生难忘。”徐驰脸上的神情也很古怪。

我想高亮是个老实人,讲话会比较直,便又问高亮:“豆汁好喝吗?”

“嗯……”高亮沉吟一会儿,说,我第一次喝了后,三月不知肉味。”

印象深刻、毕生难忘、三月不知肉味,怎么都是这种形容词。

回答好不好喝那么难吗?

如果你问:那女孩长得如何?

人家回答:很漂亮,保证让你毕生难忘。

你当然会很清楚知道,你将碰到一个绝世美女。

但如果人家只回答:保证让你印象深刻、毕生难忘、三月不知肉味。

你怎么晓得那女孩漂不漂亮?碰到恐龙也是会印象深刻到毕生难忘,于是三个月吃不下饭啊。

一走进豆汁店里,马上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呛鼻味道,让人不太舒服。

浓稠的豆汁端上来了,颜色灰里透绿;另外还有一盘咸菜丝、一盘焦圈。

细长的咸菜丝洒上芝麻、辣椒油,焦圈则炸得金黄酥透。

“这得趁热喝。”暖暖告诉我,眼神似笑非笑。

我战战兢兢端起碗,嘴唇小心翼翼贴住碗边,缓缓地啜了一小口。

“哇!”

我惨叫一声,豆汁不仅酸而且还带着馊腐的怪味,令人作呕。

我挤眉弄眼、掐鼻抓耳、龇牙咧嘴,五官全用上了,还是甩不掉那怪味。

暖暖笑了,边笑边说:“快吃点咸菜丝压压口。”

我赶紧夹了一筷子咸菜丝送入口中,胡乱嚼了几口,果然有效。

“豆汁的味道好怪。”我说。

“那是幻觉。”暖暖说,“再试试?”

我又端起碗,深呼吸一次,重新武装了心理,憋了气再喝一口。

这哪是幻觉?这是真实的怪味啊。豆汁滑进喉咙时,我还差点噎着。

气顺了后,放下碗,眼神空洞,望着暖暖。

“要喝这豆汁儿,需佐以咸菜丝和焦圈,三样不能少一样。”暖暖说,“豆汁的酸、咸菜丝的咸与辣、焦圈的脆,在酸、咸、辣、脆的夹击中,口齿之间会缓缓透出一股绵延的香。”

暖暖一口豆汁、一口咸菜丝、一口焦圈,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我越看越奇,简直是不可思议。

“意犹未尽呀。”暖暖说。

“请受小弟一拜。”我说。

隔壁桌的学弟突然跑过来,蹲下身拉住我衣角,说:“学长,我不行了,快送我到医院。”

“你怎么了?”

“我把整碗豆汁都喝光了。”学弟说完便闭上双眼。

“振作点!”我啪啪打了他两耳光。

学弟睁开双眼,站起身抚着脸颊,又回到他座位上。

“刚刚的耳光,你好像真打?”暖暖说。

“是啊。”我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我学弟爱玩,我也乐得配合演出。对了,刚说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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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6:08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2)

“你说你想拜我。”

我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曰:“姑娘真神人也。”

暖暖笑着拉我起身,说:“其实我第一次喝豆汁时,也忍受不了这怪味。后来连续喝了大半个月,习惯后才喝出门道,甚至上了瘾。”

“真是风情的哥哥啊。”我说。

“啥?”暖暖问。

“不解。”

“呀?”

“因为有句话叫不解风情,所以风情的哥哥,就叫不解。”

“你喝豆汁喝傻了?”暖暖说,“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

“我的意思是,我很不解。”我说,“想请教您一件事。”

“说呗。”

“你第一次喝豆汁时,反应跟我差不多?”

“嗯。”暖暖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后来你连续喝了半个多月才习惯,而且还上了瘾?”

“是呀。”暖暖笑了笑,“那时只要打听到豆汁老店,再远我都去。”

“既然你第一次喝豆汁时就觉得根本不能接受,”我歪着头想了半天,“又怎么会再连续喝半个多月呢?”

暖暖睁大眼睛,没有答话,陷入一种沉思状态。

“这还真是百思的弟弟。”过了许久,暖暖才开口。

“嗯?”我说。

“也叫不解。”暖暖笑说,“因为百思不解。”

“你怎么也这样说话?”

“这下你总该知道听你说话的人有多痛苦了。”

“辛苦你了。”我说。

“哪儿的话。”暖暖笑了笑。

“喝豆汁的文化,据说已有千年。所以味道再怪,我也要坚持下去。”

暖暖似乎找到喝豆汁的理由,“总之,就是一股傻劲。”

“你实在太强了。”我啧啧赞叹着。

“凉凉。”暖暖指着我面前的碗,“还试吗?”

我伸出手端起碗,却始终没勇气送到嘴边,叹口气,又放下碗。

暖暖笑了笑,端起我的碗。我急忙说:“我喝过了。”

“没事。”暖暖说,“做豆汁很辛苦的,别浪费。”

徐驰走过来,看到我面前的空碗,惊讶地说:“老蔡,你喝光了?”

“嘿嘿。”我说。

“没事吧?”徐驰看看我的眼,摸摸我的手,摇摇我身子。

“嘿嘿嘿。”我又说。

“真想不到。”徐驰说,“来!咱哥儿们再喝一碗!”

“驰哥!”我急忙拉住他,“是暖暖帮我喝光的。”

徐驰哈哈大笑,暖暖也笑了,我笑得很尴尬。

我观察一下所有学生的反应,台湾学生全都是惊魂未定的神情;北京学生的反应则很多元,有像暖暖、徐驰那样超爱喝豆汁的人,也有像高亮那样勉强可以接受的人,当然更有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李老师担心大家喝不惯豆汁以至于饿了肚子,还叫了些糖火烧、麒麟酥、密三刀、咸油酥之类的点心小吃。

回学校的路上,暖暖感慨地说:“不知道啥原因,豆汁店越来越少了。”

“我知道为什么豆汁店越来越少的原因。”我说。

“原因是啥?”暖暖说。

“现在早点的选择那么多,虽然豆汁别具风味,但有哪个年轻人愿意忍受喝馊水一段时间,直到馊水变琼浆玉液呢?谁能忍受这段过程呢?”

“凉凉。”暖暖意味深长地说:“你这话挺有哲理的。”

“是吗?”

“嗯。”暖暖点点头,笑着说,“真难得唷。”

“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我看着远方,说,“到那时豆汁就可以含笑而香了。”

“含笑而香?”

“如果人人都能纯真,豆汁便不必以酸、馊、腐来伪装自己和试炼别人,直接用它本质的香面对人们就可以了啊。”

“你讲的话跟豆汁一样,”暖暖说,“得听久了才会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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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29:55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3)

“习惯后会上瘾吗?”

“不会上瘾。”暖暖笑了笑,“会麻痹。”

走进教室上课前,好多同学拼命漱口想冲淡口齿之间豆汁的怪味。

我猜那怪味很难冲淡,因为已深植脑海且遍布全身。

果然老师一走进教室,便问:“咋有股酸味?你们刚去喝豆汁儿了吗?”

老师自顾自地说起豆汁的种种,神情像是想起初恋时的甜蜜。

“豆汁儿既营养滋味又独特,我好阵子没喝了,特怀念。”

老师,拜托别再提豆汁了,快上课吧。

“昨天的床前明月光同学呢?”这是老师言归正传后的第一句话。

大伙先愣了几秒,然后学弟才缓缓举起手。

“来。”老师笑了笑,拿出一卷轴,“这给你。”

学弟走上台,解掉绑住卷轴的小绳,卷轴一摊开,快有半个人高度。

上面写了两个又黑又浓又大的毛笔字——才子,旁边还落款。

学弟一脸白痴样,频频傻笑,大伙起哄要照相。

学弟一会儿左手比V、右手拿卷轴,一会儿换左手拿卷轴、右手比V,一会儿双手各比个V,用剩余的指头扣着卷轴。

闪光灯闪啊闪,学弟只是傻笑,口中嘿嘿笑着。

真是白痴,他大概还不知道所有镜头的焦点都只对准那幅卷轴。

老师先简略提起汉字从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楷书的演变过程,最后提到繁体字与简体字。

说完便给了我们一小本繁简字对照表,方便我们以后使用,并说:“由繁入简易,由简入繁难。北京的同学要多用点心。”

老师接着讲汉字简化的历史以及简化的目的,然后是简化的原则和方法。

我算是看得懂简体字的台湾人,因为念研究所时读了几本简体字教科书。刚开始看时确实不太懂,看久了也就摸出一些门道。

偶尔碰到不懂的字,但只要它跟它的兄弟连在一起,还是可以破解出来。

印象中只有“广”和“叶”,曾经困扰我一阵子。第一次看到广时,发觉一张桌子一只脚,上头摆了个东西,那还不塌吗?叶也是,十个人张口,该不会是吵吧?

后来跟同学一起琢磨,还请教别人,终于知道分别是广和叶。

老师提醒我们有两种情形要特别注意:一是简化后跟已有的字重复,如后(後)、面(麵)、里(裏)、丑(醜)、只(祗)、云(雲)等。

二是两个字简化后互相重复,如獲、穫简化成获;幹、乾简化成干;發、髪简化成发;鐘、鍾简化成钟;復、椱简化成复等。

“如果有个老爸将他四个女儿分别叫刘雲雲、刘云云、刘雲云、刘云雲,那这四个女孩的名字简化后都叫刘云云。”老师笑了笑,“这也是简化汉字的好处,人变少了,反正中国人口太多。”

我看着黑板上写的發和髪,简化后都是发,这让我很纳闷。

“暖暖。”我转头说,“我头发白了。”

暖暖仔细打量我头发,然后说:“没看见白头发呀。”

“我的意思是:头‘发白’了。”

“头咋会发白?”

“头本来是黑色的,理了光头就变白了。”

“无聊。”暖暖瞪我一眼。

“而且头发白是惊吓的最高境界,比脸发白还严重。”我说。

暖暖转过头去,不想理我。

“祗”简化变“只”,如果有人说,“我养的猪只会吃青菜。”是猪也会吃青菜的意思?还是它是具有佛性的猪,于是只吃青菜?

“乾”、 “幹”简化后都是“干”,如果有天我当了书店员工,看到一本小说叫《我干妹妹的故事》,干是动词?还是形容词?

我怎么知道要把它摆进情色文学区?还是青春小说区?

“麵”简化变“面”,如果我不小心英雄救美,美人不好意思开口道谢,于是她用简体字写了纸条:“为了感谢你,我下面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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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0:19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4)

我实在分不出来她是亲切还是淫荡?万一我会错意就完了。

虽然看来似乎很恐怖,但对写简体字小说的人反而是好事。

因为充满了很多双关语,必然为小说带来更高的精彩度,这是写繁体字小说者无法享受的特权。

快下课前,老师说他以前跟台湾朋友常用电子邮件通信,

那时繁简字电脑编码的转换技术还不成熟,往往只能用英文沟通。

“没想到都用中文的人竟然得靠英文沟通。”老师感慨地说,“结果大家的英文都变好了,中文却变差了。”

老师说完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全体学生一眼,然后说:“希望你们以后不会出现这种遗憾。”

下了课,李老师急着催我们到食堂吃饭;到了食堂,又催我们吃快点。

“抓紧时间。”李老师说,“去天坛一定要人最少的时候去。”

“为什么要挑人最少的时候去天坛?”我问暖暖。

“别问我。”暖暖说,“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现在去天坛,人最少?”我又问。

“现在是大热天,又正值中午,谁会出门乱晃?”暖暖回答。

“为什么……”

“别再问为什么了。”暖暖打断我,“再问我就收钱了。”

我掏出一块人民币放到暖暖面前,问:“为什么你长得特别漂亮?”

“这题不用钱。”暖暖笑了,“因为天生丽质。”

大伙从南天门进入天坛,果然天气热又逢正午,几乎没别的游客。

进门就看到一座露天的上、中、下三层圆形石坛,李老师说这叫圜丘坛。

圜丘坛被两重矮墙围着,外面是正方形、里面是圆形,象征着天圆地方。

这里是皇帝冬至祭天的地方。

“先继续往北走,待会儿再折回来。”李老师说。

我们没登上圜丘坛,沿着下层石坛边缘走弧线,走到正北再转直线前进。

一出圜丘坛,便看到一座具蓝色琉璃瓦单檐尖顶的殿宇。

“这是皇穹宇,是供奉皇天上帝和皇帝祖先牌位的地方。”

同学们一听,便想往殿内走去。李老师说等等,先往旁走。

“太好了,这时候果然没人。”李老师在圆形围墙旁停下脚步,说,“这里是回音壁。待会儿两人一组,各站在圆形直径的两端,对着墙说话,声音不必大,也不用紧贴着墙。大家试试能不能听出回音。”

回音壁直径六十一点五公尺、高三点七公尺、厚零点九公尺,是皇穹宇的围墙。

墙身为淡灰色城砖,磨砖对缝、光滑严密,墙顶为蓝色琉璃瓦檐。

奇怪的是,现在气温超过三十度,但沿着圆墙走,却是清凉无比。

我走到定位,耳朵靠近墙,隐约听到风声,还有一些破碎的声音。

“凉凉。”

我听到了,是暖暖的声音,但声音似乎被冰过,比暖暖的原音更冷更低。

“你是人还是鬼?”我对着墙说。

暖暖笑了,笑声细细碎碎,有点像鸟叫声。

“我听到了。”暖暖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我说。

“你吃饱了吗?”暖暖的声音。

“我吃饱了。”我说。

“凉凉。”

“暖暖。”

“我不知道该说啥了。”暖暖的声音。

“我也是耶。”我说。

暖暖和我都很兴奋,兴奋过了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都是看着对方说话,现在对墙壁说话、从墙壁听到回答,真不习惯。

我们随便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正话不是重点,重点只是发出声音。

我学狗叫,暖暖学猫叫;我再学被车撞到的狗,暖暖便学被狗吓到的猫。

我试着说英文,也许回音壁有灵性,搞不好不肖英文,但暖暖还是听到。

“我是才子啊,佳人在哪儿?”学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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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0:51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5)

转头看见王克在我五步外,她瞥见我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开了些。

“我要去暖暖!”暖暖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决定装死。

“听不清楚啊。”我说。

“别装样了,你明明听到了。”

“我没装样啊。”我说完就发现露底了。

果然暖暖笑了,还笑得又细又长,似乎想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暖暖笑着的同时,我仿佛听见心里的声音,也许那声音一直在心里乱窜,直到此刻遇见回音壁,才清晰涌现。

“暖暖,我……”我说。

“后面听不清楚。”暖暖的声音。

“暖暖。”说完后,我把头往后仰,把声音降到最低最轻最小,说,“我喜欢你。”

“后面还是听不清楚呀。”

“别装样了。”我说。

“我没装样呀。”暖暖似乎急了。

暖暖,我知道你没听见,但总之我说了。

这是我心里的回音。

这种回音不需要被回应,它只想传递。

李老师让大伙玩了二十分钟,才简略说出回音壁的原理。

这道理不难懂,声波在圆形的凹面内,借由连续反射而传播。墙面坚硬又光滑,让声波的逸散减到最小,才能听到几十公尺外的回音。

道理说来简单,但建筑时的精确计算、建材的选择、施工的细密,才是这几百年前兴建的回音壁不可思议之处。

我这时才知道李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挑人最少的时候来,因为一旦游客多,所有人七嘴八舌乱喊乱叫:ㄚ头、老爸、妹子唷、哥哥呀、我想放屁、吃屎吧你……

你能听出什么?

别说几十公尺外的回音了,有人在附近高喊救命你也未必听得见。

李老师带领大伙走回皇穹宇的大殿前,当我们又想走进殿内时,“再等等。”李老师笑了。

李老师在皇穹宇前自北向南的甬道上跨了三大步,停在第三块石板上。

“这是三音石。大家轮流在此击掌,试试能不能听到三个回声。”他说。

大伙一个一个轮流站在第三块石板上用力击掌,每个人都击完掌后,便围在一起询问彼此听到的回音状况,然后讨论起原理。

这第三块石板刚好是回音壁的圆心,声音向四周传播,碰到回音壁反射,回到圆心聚集;然后继续前进,碰回音壁,再反射,又回到圆心。

只不过声音终究会损失,所以听到的回声会越来越弱。

在环境极度安静、击掌力道够强、耳朵内没耳屎的条件下,搞不好可以隐约听到第四个回声。

“你们好厉害。”李老师拍拍手。

“老师应该站在第三块石板上拍手,这样我们会觉得更厉害。”学弟说。

李老师笑了笑,站在三音石上用力拍手十几声,我们也都笑了。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我们这群学生当中,不管来自台湾或北京,起码有一半念理工。

走回三层的圜丘坛,我们直接爬到最上层,坛面除中心石是圆形外,外围各圈的石头均为扇形。

“这块叫天心石。”李老师指着中心那块圆石,“据说站在那儿即使小声说话,回音却很洪亮,而且好像是从天外飞来的回音。原理你们比老师内行,说给我听听?”

这个原理跟三音石差不多,天心石正好在圆心,圆周是汉白玉石栏板。

声波向四周传播,碰到坚固圆弧形栏板后,反射回到圆心集中。

与三音石不同的是,圜丘坛面光滑、坛内无任何障碍物,且圆半径较小,因此发出声音后,回音以极快速度传回,让人几乎无法分辨回音与原音。

原音与回音叠加的结果,声音听起来便更加响亮且有共鸣感。

又因为声波由四面八方反射传回,根本搞不清楚回音的方向,

便会有回音是从天外飞来的错觉。

“古时候皇帝在这里祭天,只要轻喊一声,四面八方立刻传来洪亮回声,就像上天的神谕一般,加上祭礼时的庄严肃穆,气氛更显得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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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2:01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6)

李老师又说环绕天心石的扇形石是艾青石,上、中、下层各九环,越外环扇形石越多,但数目都是九的倍数。

层与层间的阶梯各九级,上层石栏板七十二块、中层一百零八块、下层一百八十块,不仅都是九的倍数,而且加起来共三百六十块,刚好符合三百六十周天度数。

借由反复使用九和九的倍数以呼应“九重天”,并强调天的至高无上。

李老师要我们轮流站上天心石试试,可惜现在已出现一些游客,在人声略微嘈杂的环境中,回音效果恐怕不会太好。

还有个小女孩拉着她老爸放声大哭,我几乎脱口而出叫所有人都闭嘴,就让她坐在天心石上大哭,看看会不会哭声震天,让老天不爽打起雷来。

轮到我站上天心石时,我仰望着天,说:“谢谢啦。”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声音确实变大了,隐约也听到回声。

“你说啥呀。”暖暖说。

我告诉暖暖,中学时念过一篇叫《谢天》的课文,陈之藩写的。里头有句:“因为需要感谢的人太多了,就感谢天吧。”

那时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终于可以直接向老天表达感谢之意。

“我还听到回声喔。”我说,“而且不只一个。”

“真的吗?”暖暖很好奇。

“嗯。”我点点头,“我一共听到九个回声,第一个回声是:不客气。”

“…………”

“第二个回声是……”

“你别说。”暖暖打断我,“因为我没问。”

“让我说嘛。”

暖暖不理我,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在后头自言自语,依序说出第二个到第八个回声:你辛苦了、你真是客气的人、现在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北京好玩吗、还习惯吗、累不累、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第九个回声最重要,因为是九。”我说,“第九个回声听起来最清晰,它说:嗯,暖暖确实是个好女孩。”

暖暖停下脚步,说:“为什么第九个回声会提到我?”

“当第八个回声说有没有认识新朋友?我便在心里回答:有,她叫暖暖,她是个好女孩。”我说,“于是它便给了第九个回声。”

暖暖转过身面对着我,停了几秒后,说:“瞎说了这么久,渴了吧?”

“嗯。”我点点头。

“待会买瓶酸奶喝。”暖暖笑了。

“好啊。”我也笑了。

我和暖暖并肩走着,她说:“想知道刚刚我在天心石上说啥吗?”

“你在天心石上说什么?”我问。

“我想去暖暖。”暖暖说,“而且我也听到回音呢。”

“你别说。因为我没问。”我说。

“嘿嘿,我也听到九个回声。“暖暖笑了,”前面八个回声是:挺好呀、就去呗、一定要去、非去不可、不可不去、不去不行、不去我就打雷、打雷了你还是得去。”

我加快脚步跑走,暖暖立刻跟上来;我东闪西闪,暖暖还是紧跟在旁。

“第九个回声最重要,它说:这是暖暖和凉凉的约定。”暖暖对着我说。

“还好你只是瞎说。”我说。

“反正你听到了。”暖暖耸耸肩。

又来到了皇穹宇,这次终于可以走进殿内了。

总共三次经过皇穹宇门口却没走进去,我们好像都成了大禹了。

殿内正北有个圆形石座,位于最高处的神龛内供奉着皇天上帝的神位。

殿内东西两厢各排列四个神位,供奉清朝前八位皇帝,分别是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

“我记得清朝共有十二个皇帝。”我问暖暖,“咸丰、同治、光绪、宣统的神位呢?”

“兴许他们觉得把中国搞得乌烟瘴气,便不好意思住进来了。”暖暖说。

离开皇穹宇继续朝北走,走在长长的丹陛桥上,两旁都是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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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4:33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7)

李老师说天坛内有六万多株柏树,密植的柏树让天坛显得更肃穆。

丹陛桥由南向北,逐渐缓慢升高,并明显被纵向划分为左、中、右三条。中间是神走的神道;右边是皇帝走的皇道;左边是王公大臣走的王道。

李老师话刚说完,所有同学不约而同都走到中间的神道。

“神道根本没必要建造。”我说,“既然是神,难道还会用走的吗?”

暖暖睁大眼睛,过一会儿笑出来,说:“你这问题,还真让人答不上来。”

有同学问:这明明是条路,为何要叫桥?

李老师回答:下面有条东西向通道,与丹陛桥成立体交叉,所以叫桥。

“那条通道是给牛羊等牲畜走的,它们会走到几百米外的宰牲亭被宰杀,然后制成祭品。所以那条通道被叫做鬼门关,哪位同学想走走看?”

大伙很正常,一个想走的人也没。

终于来到天坛的代表建筑祈年殿,这是座有鎏金宝顶的三重檐圆形大殿,殿檐是深蓝色,用蓝色琉璃瓦铺砌成。蓝色和圆,都是代表天。

皇帝在这里举行仪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殿高九丈九(约三十二米),全部采用木结构,以二十八根木柱支撑殿顶重量。

二十八根木柱分三圈,内圈四柱代表四季;中圈十二柱代表十二个月;外圈十二柱代表十二个时辰;中外圈相加为二十四,代表一年二十四节气;三圈相加为二十八,代表二十八星宿。

祈年殿坐落在三层圆形汉白玉石台基上,每层都有雕花的汉白玉石栏板。

远远望去,深蓝色的殿檐,纯白色的汉白玉,赭色的木门和木柱,和玺彩绘的青、绿、红、金,整体建筑的色彩对比强烈却不失和谐。

我和暖暖在祈年殿大门往南远眺,丹陛桥以极小的坡降笔直向南延伸,两旁古柏翠绿苍劲,偶见几座门廊殿宇,视野似乎没有尽头。

这令人有种正从天上缓慢滑下来的错觉。

暖暖买来了酸奶,我们便享受一面滑行、一面喝酸奶的快感。

大伙从北天门离开天坛,李老师说要让我们去前门大石辣儿逛逛。

大石辣儿离天坛不远,一下子就到了。

“大石辣儿是北京最古老、也曾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是北京老字号最密集的地方。经营中药的同仁堂、经营布匹的瑞蚨祥、经营帽子的马聚源、经营布鞋的内联升、经营茶叶的张一元等,都是响当当的百年老店。”

李老师说着说着已走到街口,约两层楼高的铁制镂空栅栏上头,题了三个大金字:大栅栏。

“这……”我有些激动,问暖暖,“难道这就是……”

“大石辣儿。”暖暖笑了。

“栅栏可以念成石辣吗?”

“我查过字典。”暖暖说,“不行。”

“那……”

“别问了。”暖暖说,“就跟着叫呗。”

据说明孝宗时,为防止京城内日益猖獗的盗贼,便在街巷口设立栅栏,夜间关闭,重要的栅栏夜间还有士兵看守。

由于这里商店集中,栅栏建得又大又好,因此人们就叫这里“大栅栏”。

清初有禁令:“内城逼近宫阙,严禁喧哗”,因为这里刚好在警戒线外,大家便来这里找乐子,现存的庆乐园、广德楼、广和园等戏园子,当时都是夜夜笙歌的场所。

这里也成为老北京人喝茶、看戏、购物的地方,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我和暖暖沿街闲逛,先被一座像是戏园子建筑的大观楼吸引住目光,上头还有“中国电影诞生地”的牌匾。

里头是上下两层环形建筑,有大量历史照片和画册挂在四周墙壁上。

原来这是座电影院,1905年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就在这放映。

看到陈列的旧时电影放映器材,我告诉暖暖我想起小时候看的露天电影。

那时只要有庆典,庙口空地总是拉起长长的白幕,夜间便放映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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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5:12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8)

我总喜欢待在放映师旁,看他慢慢卷动电影胶带。

暖暖说她小时候也特爱看露天电影。

走出大观楼,心里装满旧时回忆,仿佛自己已变回活蹦乱跳的小孩。

大栅栏是步行街,没有车辆进入,商家老字号牌匾更衬托出街景的古老。

暖暖说有些街景她似乎曾在电视的清装剧上看过。

大栅栏里都是商店,但我口袋不满,因此购买欲不高。

服务态度还算不错,有时见顾客买了东西,店员常会说:“这是您——买的东西,这是您——要的发票,我把发票放在这袋子里,您——比较好拿。”

说到“您”字总是拉长尾音,挺有趣的。

当看到商品标示的价钱时,我第一反应便是换算成台币,价钱果然便宜。

“人民币和台币咋换算?”暖暖问。

“大约一比四。”我说,“一块人民币可换四块台币。”

“嗯。”暖暖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指着一个标着两百块的花瓶,“所以这是五十块台币?”

“是八百块台币啦!”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暖暖吐了吐舌头,说:“我算术一向不好。”

“这哪叫不好?”我说,“这叫很糟。”

我从皮夹掏出一张自从来北京后就没有出来晒太阳的百元台币,说:“跟你换一百块人民币。”

“你想得美!”暖暖说。

“还好。”我笑了笑,“你算术还不到无可救药。”

暖暖似乎对我手中的红色钞票感到好奇,我便递给她。

“这是孙中山嘛。”暖暖看了看后,说。

“你也认得啊。”我说,“好厉害。”

“谁不认得。”暖暖白了我一眼。

我们走进瑞蚨祥,里面陈列各式各样绸缎布匹,令人眼花撩乱。

还有个制衣柜台,客人挑选好布料,裁缝师傅便可以为他量身订做衣服。

旗袍也可订制,量完身选好布料,快一点的话隔天就可以交货;如果是外地的观光客,店家还会帮你把做好的旗袍送到饭店。

离开瑞蚨祥,走进内联升,看见“中国布鞋第一家”的匾额。

“暖暖,你的脚借我试试。”我说。

“想给爱人买鞋?”

“我没爱人。”我说。

暖暖笑了笑,弯下身解鞋带。

“不过女朋友倒有好几个,得买好几双。”我又说。

暖暖手一停,然后把鞋带系上,站起身。

“开玩笑的。”我赶紧笑了笑,“我想买鞋给我妈。”

暖暖瞪我一眼,又弯身解鞋带。

“你知道你妈脚的尺寸吗?”暖暖问。

“大概知道。”

“当真?”

“小时候常挨打,我总是跪在地上抱着我妈小腿哭喊:妈,我错了!”我笑着说,“看得久了,她脚的尺寸便深印在脑海。”

“净瞎说。”暖暖也笑了。

暖暖帮我挑了双手工纳底的布鞋,黑色鞋面上绣着几朵红色小花。

这是特价品,卖八十八块人民币。

走出内联升,暖暖说她要去买个东西,十分钟后回来碰头,说完就跑掉。

等不到五分钟,我便觉得无聊,买了根棒棒糖,蹲在墙角画圈圈。

“买好了。”暖暖又跑回来,问:“你在做啥?”

“我在扮演被妈妈遗弃的小孩。”我站起身。

“真丢人。”暖暖说。

“你买了什么?”我问。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暖暖卖了个关子。

大栅栏步行街从东到西不到三百公尺,但我和暖暖还是逛到两腿发酸。

刚好同仁堂前有可供坐着的地方,我们便坐下歇歇腿。

“这里真好,可以让人坐着。”我说,“如果天气热逛到中暑,就直接进里头看医生抓药。”

“是呀。”暖暖擦擦汗,递了瓶酸奶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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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5:32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5(9)

我发觉夏天的北京好像缺少不了冰凉的酸奶。

“常在报上看见大栅栏的新闻,今天倒是第一次来逛。”暖暖说。

“都是些什么样的新闻?”我问。

“大概都是关于百年老店的介绍,偶尔会有拆除改建的消息。”

“真会拆吗?”

“应该会改建。但改建后京味儿还在不在,就不得而知了。”暖暖说,“这年头,纯粹的东西总是死得太快。”

暖暖看了看夕阳,过一会儿又说:“夕阳下女孩在大栅栏里喝酸奶的背影,兴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但你的精神却永远长存。”我说。

“说啥呀。”暖暖笑出声。

时间差不多了,大伙慢慢往东边前门大街口聚集。

我看见对面“全聚德”的招牌,兴奋地对暖暖说:“是全聚德耶!”

“想吃烤鸭吗?”暖暖说。

“嗯。”我点点头,“今天好像有免费招待。”

“是吗?”暖暖吓了一跳,“咋可能呢?”

“我刚看到店门口摆了些板凳,应该是免费招待看人吃烤鸭。”

“你……”暖暖接不下话,索性转过身不理我。

我双眼还是紧盯着对面的全聚德烤鸭店。

“凉凉。”暖暖说,“想吃的话,下次你来北京我请你吃。”

“这是风中的承诺吗?”

“嗯?”

“风起时不能下承诺,这样承诺会随风而逝的。”

“我才不像你呢。”暖暖说,“我说要去暖暖,你连像样的承诺也没。”

“车来了。”我说。

“又耍赖。”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回到学校吃完饭,大伙又聚在教室里展示今天的战利品。

今天的战利品特别丰富,看来很多同学的荷包都在大栅栏里大失血。

徐驰让我看他在大栅栏拍的照片,有一张是我和暖暖并肩喝酸奶的背影。

想起暖暖那时说的话:“这年头,纯粹的东西总是死得太快。”

不知道下次来北京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哪些纯粹会先死去?

又有哪些纯粹依然很纯粹呢?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大概是受天坛回音壁的影响,暖暖的笑声一直在心里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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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6:09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1)

“今天换换口味,咱们到北京大学上课。”李老师说。

我们之中的北京学生都不是北大的,去北大上课对他们而言是新鲜的;而对台湾学生来说,多少带点朝圣的意味前去。

我们从西门进入北大。

没想到这个校门竟是古典的宫门建筑,三个朱红色的大门非常抢眼。

若不是中间悬挂着“北京大学”的匾额,我还以为是王府或是宫殿呢。

两尊雕刻精细的石狮威严地蹲坐在校门左右,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这是圆明园的石狮。”李老师说。

校门口人潮川流不息,却没人留意这两尊历经百年沧桑的石狮子。

从西门走进北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耸立在草地上的华表。

在翠绿草地的烘托下,顶着阳光的华表显得格外洁白庄严。

我想起在紫禁城看到的华表,心里起了疑问:校园中怎会安置华表?

“这对华表也是来自圆明园。”李老师说。

又是圆明园?

一路往东走,见到许多明清建筑风格的楼房,很典雅,周围都是绿化带。

暖暖告诉我,李老师是北大毕业生,而圆明园遗址就在北大隔壁。

李老师说北大最有名的就是“一塔湖图”,像一塌糊涂的谐音。

所谓一塔湖图,指的就是博雅塔、未名湖、北大图书馆。

穿过一带树木茂密的丘陵,便看到未名湖,博雅塔则矗立在东南湖畔。

我们一行人沿未名湖畔走着,博雅塔的倒影在湖中隐隐浮现,湖景极美。

湖水柔波荡漾,湖畔低垂的杨柳婀娜多姿,湖中又有小岛点缀湖光塔影。

“当初为未名湖取名时,提出很多名称,但都不令人满意。”李老师说,“最后国学大师钱穆便直接以‘未名’称之,从此未名湖便传开了。”

“我以后也要当国学大师。”我说。

“唷,想奋发向上了?”暖暖笑得有些俏皮。

“嗯。”我点点头,“我特别不会取名,但当了国学大师后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暖暖不理我,径自走开。

不过万一国学大师太多,恐怕也会有困扰。

比方说两个陌生的中国人在美国相遇,谈起过去种种,把酒言欢。

第一个说他住在未名路上的未名楼,第二个很兴奋地说:真巧,我也是。

第二个说他是未名中学毕业的,学校旁边的未名河畔是他初恋的地方。

我也是耶!第一个非常激动。

两人虎目含泪数秒后便紧紧拥抱,两个炎黄子孙在夷狄之邦异地相逢,真是他乡遇故知啊!两人都嚷着今天一定要让我请客。

可是继续谈下去才发觉一个住北京,另一个住上海。

最后在北京人说上海人特现实、上海人说北京人最顽固的声音中,夕阳缓缓西沉了,而且两人都没付酒钱。

“还没说完呀。”暖暖停下脚步,回头瞪我一眼。

“剩一点点,再忍耐一下。”我说。

“快说。”

“既然无名,也就无争。”我说,“未名二字似乎提醒着所有北大学生要淡泊名利、宽厚无争。我想这才是钱穆先生的本意吧。”

“这才像句人话。”暖暖笑了。

“如果在这里念书,应该很容易交到女朋友。”我说。

“嗯?”

“我母校也有座湖,不到十分钟便可走一圈。但跟女孩散步十分钟哪够?只好继续绕第二圈、第三圈、第四圈……”我叹口气,接着说,“最后女孩终于受不了说:别再带着我绕圈圈了!分手吧!别来找我了!三个惊叹号便结束一段恋情。”

“那为何未名湖会让人交到女朋友?”暖暖问。

“这未名湖又大又美,青年男女下课后在这散步得走上半天。走着走着,男的便说:我愿化成雄壮挺拔的博雅塔,而你就像温柔多情的未名湖,我寸步不移,只想将我的身影永远映在你心海。湖可能还没走上一半,一对恋人就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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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6:34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2)

“哪会这么简单。”暖暖的语气显得不以为然。

“如果男的说: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长长久久、不离不弃;不管风、不管雨、也不管打雷闪电。英法联军烧得掉圆明园,却毁不了我心中的石头,因为那块坚贞的石头上刻了你的名字。”我问,“这样如何?”

“太煽情了。”暖暖说,“你再试试。”

我歪着头想了半天,挤不出半句话。

“想不出来了吧。”暖暖笑了笑,“我可以耳根清净了。”

“反正湖够大,得走很久。”我说,“在如诗般的美景走久了,泥人也会沾上三分诗意。”

“是你就不会,你只会更瞎说。”暖暖说。

约莫再走十五分钟,博雅塔已近在眼前。

博雅塔是仿通州燃灯古塔的样子而建造的,塔级十三,高三十七公尺。

“同学们猜猜看,这塔是干啥用的?”李老师指着塔问。

大伙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塔通常建于佛寺内,建在校园内很怪;也有人说该不会像雷峰塔镇压着白娘子一样,这里也压着某种妖怪?

最后李老师公布答案:它是座水塔,一座以宝塔外型伪装的自来水塔。

博雅塔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此后即默默站在湖畔,供应北大师生的生活用水。

我抬头仰望高耸入云霄的博雅塔,它似乎饱经风霜,周围只有松柏相伴。

“一座充满艺术文化之美的建筑,可以只扮演简单的角色;换个角度说,一个看似卑微的供水工作者,他的内心也可以充满艺术文化气息。”李老师说,“以前我在北大念书时,常来这里沉思,每次都有所得。”

离开博雅塔,我们转向南,暂别未名湖,准备前往上课的地方。

“未名湖真美。”我回头再看了未名湖一眼,说,“但跟你走在一起时,却觉得未名湖也只是一般而已。”

暖暖突然停下脚步。

而我话一出口便觉异样,也停下脚步。

同学们渐渐走远,我和暖暖还待在原地。

“学长!”学弟转头朝我大喊,“别想溜啊!”

我不知道怎么会脱口说出这些话?

是因为脑海里幻想着青年男女在未名湖应有的对话?

或是我心里一直觉得暖暖很美于是不自觉跟未名湖的美景相比?

还是两者都是,只因我把青年男女想象成我和暖暖?

“这是我刚刚叫你试试的问题的答案?”暖暖终于开口。

“算是吧。不过……嗯……”我回答,“我也不确定。”

气氛并没有因为我和暖暖都已开口而改变。

“学长。”学弟跑过来,说,“我们来玩海带拳。”

“干嘛?”我说。

“海带呀海带……”学弟双手大开,像大鹏展翅,手臂模拟海带飘动。

“你少无聊。”我说。

“海带呀海带……”

学弟高举双手,手臂正想向上飘动时,我敲了他头,说:“你还来!”

学弟边狂笑边跑走,暖暖也笑出声。

“咱们跟上呗。”暖暖说完后便往前小跑步。

我也小跑步,跟上了暖暖,然后跟上了队伍。

穿过五四大道,看到一座建于晚清年间的四合院,门上写着:治贝子园。

门口还有尊老子石雕立像,高约两公尺。

内院是古色古香的小庭院,处处显得古朴而典雅。

“今天在这上课?”我问暖暖。

“听说是。”暖暖说。

“嗯。”我点点头,“这里跟我的风格很搭。”

暖暖笑弯了腰,好像刚听到一个五星级的笑话。

今天上课的老师一头白发,但脸上没半点胡碴,讲的是老庄思想。

从《道德经》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开始讲起。

“道”是可以说的,但可以用言语来表述的道,就不是永恒不变的道;万事万物面目之描述——“名”,也是可以被定义的,然而一旦被清楚定义,则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便不可能被真实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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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7:44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3)

嗯,好深奥。

通常如果听到这种深奥的课,我都会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

但能在这样的地方上课是毕生难得的经验,我的好奇心便轻易击溃睡意。

偷偷打量教室四周,屋上的梁、地下的砖都泛着历史的痕迹。

空气的味道也不一样,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

我在暖暖面前的纸上写着: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暖暖闻了闻后,也在我面前的纸上写着:没。是啥味?

我又写:这种味道跟我身上很像。

暖暖写:?

我写:那叫书香。

暖暖写:闭嘴!

我写:但我是用手写的。

暖暖写:那就住手!

快下课前,老师说人的本性就像一块埋在心底深处的玉,只露出一小点。

每个人必须一点一滴去挖掘埋藏在心中的玉石,挖出它、琢磨它。

这便是寻求自我发挥本性的过程。

“要努力挖掘自我。”老师以这句当作课堂结尾。

“你挖到自己了吗?”离开治贝子园后,暖暖问。

“挖可挖,非常挖。不如不挖也。”我说,“这是道家。”

“还有别的吗?”暖暖说。

“挖即是空,空即是挖。这是佛家。”我说。

“再来呢?”

“志士仁人,无硬挖以害仁,有不挖以成仁。这是儒家。”

暖暖叹口气,说:“瞎说好像就是你的本质。”

“你现在才发现吗?”

我们走到三角地吃午饭。吃完饭,我到附近商店买了北大的信封和信纸。

“有特别的意义吗?”暖暖问。

“我想用这些信封和信纸写履历找工作。”我说,“收到信的主管会以为我是北大毕业生,好奇之下便细看。这样我的履历才不会石沉大海。”

“你想太多了。”

“还是想多一点好。现在台湾工作不好找。”

大伙以散步方式往北走,快到未名湖时,便看到北大图书馆。

这是图书馆新馆,正门朝东,刚好跟东校门连成一线。

如果从东校门进入北大,视线毫无阻隔,可直接眺望北大图书馆。

设计风格结合传统与现代,屋顶像紫禁城的宫殿一样,透着古典与大方。

整体建筑物为灰白色,更显得气势磅礴、端庄稳重。

新馆两翼与旧馆巧妙结合在一起,于是形成亚洲规模最大的大学图书馆。

李老师说曾有北大生写过描述图书馆内气氛的诗句:静,轰轰烈烈的静。

大伙便起哄要进去图书馆内感受一下气氛。

我们用证件换了张临时阅览证后,放轻脚步压低音量,鱼贯走进图书馆。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学生看书的眼神,像是紧盯猎物的猛虎。

如果学生的世界也有理想国度,这应该就是世界大同的样子。

可惜我已经毕业了,如果还没毕业,回台湾后我一定会更用功念书。

不过换个角度想,幸好我已经毕业了,不然压力太大了。

读可读,非常读。嗯,轻松读就好。

我们再往北走到未名湖畔,继续欣赏上午未逛完的湖岸风景。

未名湖西侧湖中,有一露出水面张口朝天的翻尾石鱼,也是圆明园遗物。

“石鱼在未名湖里,有画龙点睛之妙。”暖暖说。

“它的亲人朋友们都被焚毁了,它孤伶伶在这点睛一定很寂寞。”我说。

“唷!”暖暖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有颗感性的心。”

“你身上有没有带锁?”

“带锁做啥?”

“我要将心锁上,不让你看见。”

“我有带枪,要不,干脆毙了它。”暖暖说。

从西门离开北大,上车后屁股没坐热,便到了圆明园,距离不到一公里。

这里其实也没剩什么了,1860年英法联军放的那场三天三夜的大火之后,除了水域和部分破碎不全的石刻文物外,都被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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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8:37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4)

但湖中荷叶翠绿、荷花藕红,树木从瓦隙中成长,废墟隐没在草丛中,整体自然景色还是有一种美,和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除了文字、图片、影像可记录历史外,断垣残壁也可见证历史。”李老师说,“圆明园遗址公园的存在意义,在提醒中国人别忘了历史。”

爱新觉罗的子孙啊,想你先祖以十三副甲胄起家,书七大恨告天,发兵攻明,所向披靡,是何等豪气。

如今人家抢光烧光了你家的花园,你却只能低头认错、割地赔款,死后又有何面目见你先祖?

“你说得对。”我告诉暖暖,“难怪咸丰不敢住进天坛的皇穹宇。”

“我是瞎说的。”暖暖说。

“不,你不会瞎说,只会明说。你总是独具慧眼、高瞻远瞩。”我说,“如果咸丰遇见的女孩不是慈禧而是暖暖的话,那结果肯定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咸丰牌位的木头质地特别硬,牌位上的字写得特别大,上的香特别长,上香时大家哭得特别大声。”

“说够了没?”

“够了。”我笑了笑。

我们并未在圆明园多作停留,又上车前往颐和园。

颐和园在圆明园西边,还是一样屁股没坐热就到了。

正因为近,颐和园的前身——清漪园,也同样毁于英法联军。

后来慈禧挪用海军经费三千万两白银历时十年重建,并改称颐和园。

颐和园是清末皇室的避暑胜地,也是慈禧的行宫。

由东宫门进入,六扇朱红色大门上嵌着黄色门钉,门前还有一对大铜狮。

先参观慈禧处理政事的仁寿殿、慈禧听戏的德和园、光绪的寝室玉澜堂;然后我们在昆明湖畔走走,欣赏湖光山色。

昆明湖碧波荡漾,万寿山与西山群峰交相辉映,山水一色。

在广阔的湖面上,点缀三个小岛,湖四周有各式各样典雅的亭台楼阁。

颐和园既有皇家的金碧辉煌,又有江南园林的灵气秀雅。

“昆明湖真美。但……”

“喂。”暖暖紧张地打断我,“奇怪的话,一天说一次就够了。”

“我今天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就是在未名湖那儿,你说啥未名湖真美的……”

“未名湖真美。但跟你走在一起时,却觉得未名湖也只是一般而已。”我问,“你是指这段话吗?”

我话讲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思索该不该说,便一口气说完。

暖暖听完后似乎脸红了,我也觉得耳根发烫。

“暖暖。”

“嗯?”

“我们用第三者的客观立场来检视那段对话,先别涉及私人恩怨。”

“好。”暖暖点点头,然后笑了。

“青年男女在未名湖畔散步时……”我顿了顿,吞了吞口水,接着说,“如果男的说出那些奇怪的话,女的会作何反应?”

“可能觉得甜,也可能觉得腻。兴许还会有人觉得恶心。”暖暖说。

“假设,只是假设喔,你是在未名湖畔散步的青年男女的那个女生,当你听到那些奇怪的话时,心里有何感想?”

“那得看是谁说的。”

“假设,假设喔,那个男的是我。”

“嗯……”暖暖沉吟一会儿,“我耳根软,应该会听进去。”

“真的?”

“毕竟你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难得说好话,当然要听。”

“那就好。”

“我是说,假设我是那个女孩。”

“但你同时也假设我是那个男孩。”

“我……”暖暖似乎结巴了。

“暖暖。”我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呀。”暖暖的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慈禧真是用心良苦。”我说。

“嗯?”

“要不是慈禧挪用海军经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颐和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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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39:23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5)

“说啥呀。”暖暖说,“难道你不知道这导致后来甲午战争的败仗?”

“如果慈禧不挪用海军经费,而且还赞助私人珠宝给海军,比方镶夜明珠的内衣和镶了钻石的内裤。”我说,“难道甲午战争就会打赢?”

“这……”

“那些钱与其让日本人打掉,不如用来建设颐和园。慈禧知道以后中国人在勤奋工作之余,也需要一些名胜来调剂身心,因此宁受世人的唾骂,也要为后代子孙留下颐和园。所以说,慈禧真是用心良苦。”

“瞎说。”暖暖瞪我一眼。

“那再换个话题好了。”我说。

“可以。但不准说香蕉跌倒后变茄子、绿豆摔下楼变红豆之类的浑话。”

“好。”我点点头,“对了,我刚刚说错了,慈禧应该是穿肚兜,因此她捐的是用各色宝石镶成‘身材最好的中国女人’这九个字的肚兜。”

“换话题!”

“慈禧真是用心良苦。”我说。

“喂。”

“慈禧临死前还不忘送毒药给光绪吃,让他先死。”

“这算哪门子用心良苦?”

“慈禧知道光绪孝顺,如果自己先死,光绪一定哀痛欲绝。于是宁可自己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也不愿光绪承受失去母亲的哀伤。”

“光绪又不是慈禧亲生的,光绪的母亲是慈禧的妹妹。”

“但名义上是母子,而且也有血缘关系。”我说,“总之,慈禧送出毒药的手,是颤抖的。所以说,慈禧真是用心良苦。”

“照这么说,八国联军兵临北京城下时,慈禧在逃跑前还让人把珍妃推进井里,这也是用心良苦?”暖暖说。

“珍妃长期在冷宫,身子一定冻坏了。慈禧得由北京逃到西安,那是多么遥远的旅途,珍妃受得了这折腾吗?为了不让珍妃忍受长途跋涉之苦,慈禧只好叫太监把她推入井里。慈禧下令时,声音是哽咽的。”

“再换话题。”暖暖说,“而且不能跟慈禧有关。”

“那就没话题了。”我说,“不过我最初的话题没说完。”

“最初的话题?”暖暖有些疑惑,“我一时忘了,那是啥?”

“昆明湖真美。但跟你走在一起时,却觉得昆明湖与你在伯仲之间,而且暖暖是伯、昆明湖是仲。”一口气说完后,我赶紧再补上,“如果有冒犯,请你原谅。你就当我瞎说。”

“好,我破例。”暖暖笑说,“一天听进两段奇怪的话。”

我们来到水木自亲码头,慈禧从京城走水路到颐和园时,御舟便泊在这儿。

往北走一点,就是慈禧居住的乐寿堂,慈禧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度过。

乐寿堂里还有张慈禧扮观音的照片,看起来的感觉一整个就是怪。

你能把狼狗和美女想象在一起吗?

“慈禧真是用心良苦。”我说。

“你又来了。”暖暖说。

“慈禧扮观音的目的,就是要提醒人们,世间有很多披着羊皮的狼,千万不要被人的外表蒙蔽了。”我说,“所以说,慈禧真是用心良苦。”

“慈禧到底要用心良苦到啥时候?”

“就到这儿。”我说。

从乐寿堂往西穿过邀月门,就是举世闻名的颐和园长廊。

长廊是典型中国式建筑,作为连接房屋间的有顶无墙走廊,因此漫步于长廊内既可欣赏美景,也可避免日晒雨淋。

颐和园长廊南面昆明湖,北靠万寿山,东起邀月门,西至石丈亭;全长七百二十八公尺,每四根柱子隔为一间,总共二百七十三间。

每间的柱子上半部安装横木,下半部则设置木制坐凳栏杆。

长廊所有的梁枋上,画满色彩鲜明的彩绘,共一万四千多幅,无一雷同。

这些彩绘是苏式彩绘,大体可分为人物、山水、花鸟、建筑风景四大类。

而长廊也以建筑独特、绘画丰富,被誉为世界上最长的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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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楼主| 发表于 2007-12-7 14:40:25 | 只看该作者
暖暖 6(6)

在长廊中漫步,仿佛走进一座别致典雅的彩绘画廊;每个人也似乎化身成一条鱼,在画境之中优游。

长廊内的彩绘与长廊外的山水花木、亭台楼阁相映成趣,令人目不暇给。

如果走累了,可随时在两旁木凳坐下。坐着欣赏彩绘,也是一派悠闲。

“学长。”学弟跑过来说,“你边走边抬头看彩绘,每幅都要仔细看喔,看你能走几步不头晕。”

“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些小孩子游戏。”我的语气带着不屑。

“试试看嘛。”暖暖说。

“嗯。”我立刻改口,“童心未泯是好事。”

我微仰起头,以缓慢的速度步行,仔细看着梁、枋上的彩绘。

彩绘色彩鲜艳、造型丰富,我渐渐感到眼花缭乱,便停下脚步。

“学长你才二十九步。”学弟说,“我是三十七步,王克有四十八步喔。”

“那又如何?”我说。

“这表示你的智商比我和王克低。”

“胡说!”

“学长恼羞成怒了。”学弟转头跟王克说,“我们快闪。”

学弟和王克的背影走远后,我说:“暖暖,你也试试。”

“甭试了。”暖暖说,“我智商肯定比你高。”

“那可未必。”

“要不,如果我智商比你低,你就带我去暖暖。”

“你说的对。”我点点头,“你的智商肯定比我高。”

到了排云门,刚好游完长廊的东半部。我们转向北,朝万寿山前进。

由排云门沿万寿山而上,依序排列着二宫门、排云殿、德辉殿和佛香阁。

这些建筑由南而北、自低而高,依山势层层上升,气势雄伟。

排云殿殿角层层相叠,琉璃七彩缤纷,是慈禧过生日时接受朝拜的地方。里面展示王公大臣祝贺慈禧七十岁生日的寿礼,还有一幅慈禧的油画。

由排云殿过德辉殿,再登上一百一十四级阶梯,便可到达佛香阁。

那一百一十四级阶梯约二十公尺高,足足有六层楼高度,把佛香阁高高举起。

由下仰视佛香阁,感觉佛香阁建在山脊上,高耸入天。

“我不爬了,我恐高。”王克的脚有些发软。

“来。”学弟蹲下身,背对着王克,“我背你。”

“谢谢。”我趴上学弟的背,“辛苦你了,你真细心。”

“都几岁的人了,还玩。”学弟猛不防弹起身。

我跌了个狗吃屎,暖暖和王克则笑了。

“暖暖。”我问,“你恐高吗?”

“不。”暖暖回答,“我乐高。”

“那是积木吧?”

“是呀。”暖暖笑了。

同学们都走远了,我们四个因为王克的惧高症而杵在这儿。暖暖提个建议:学弟走在前拉着王克的手,我和暖暖在后负责挡住王克的视线。

我们便这么做,学弟右手拉着王克,我和暖暖一左一右在后压阵,王克则低着头,视线不朝上也不朝下,缓缓拾级而上。

爬着爬着,暖暖突然说:“慈禧真是用心良苦。”

王克似乎有些惊讶,转头往后只瞥一眼,又迅速转回。

“阶梯这么陡,慈禧不可能自己爬上来,肯定让人抬上来。慈禧知道中国积弱的原因是体魄不强健,便盖了特陡的阶梯,让抬她的人锻炼身体。当慈禧在轿中望着抬轿的人时,眼睛肯定是湿润的。”暖暖说,“所以说,慈禧真是用心良苦。”

“暖暖。”王克突然笑出声,“你咋这样说话?”

暖暖得意地笑着,笑声刚停歇,我们便到了佛香阁。

佛香阁依山而建,高四十一公尺,有八个面、三层楼、四重屋檐,气势磅礴。

阁内供奉一尊泥塑千手观音像,高约三公尺。

每逢初一和十五,慈禧便在此烧香礼佛,其他时间大概就可以随便杀人。

佛香阁是颐和园中心,在此居高临下,视野开阔,颐和园美景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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