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擦汗 昨天 09:02 |
---|
签到天数: 1045 天 连续签到: 3 天 [LV.10]测试总司令
|
时间:2003年中秋节
这是我下新城农场的63天,在14监区的第33天,今天的劳动任务总算勉强完成,晚上收工没有在点名室看到老C往常凶神恶煞的表情,和他那根被打断过无数次的扁担,我伸手抚过昨天腰上留下的新疤,已经没那么疼了,原以为终于步入完成任务阶层不用再挨打的我,到晚上睡觉前才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原来筒子死了,偷吃老C的月饼噎死的,难怪收工回来感觉今天的14监区和往常不一样,听说毛队得知这个消息后慌了,但后来知道筒子是自己偷吃月饼噎死的才放下了心,每天惯例的点名会没有开,也就意味着今天没有完成任务的同改不用再挨扁担了,我也不用再听到那打在肉上难以忍受的啪啪声了。
老C和几个站角的都被毛队叫去了筒子的宿舍,听说那时候人就不行了,对于筒子的死我并不惊讶,但还是有点心慌,一个原本两百斤的胖子,下来才三个月不到竟然饿成了不到百斤的瘦子,最后终于死在了寻找食物的路上,不惊讶是因为我觉的他早晚得死,那样活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心慌是因为筒子是我下来知道死了的第一个同改,虽然没看到尸体,但我还是慌,我怕这种情况重蹈在我的身上。
这是我曾经在南方一所监狱写下的笔记,挑了一篇做为引子,大家不要觉得很扯,这是个真实事件,筒子真是吃月饼噎死的,有些事情的发生在你看来也许并不真实,但当你看完我整个叙述就会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这29年的人生,忽然觉的我的故事其实也很精彩,算是80后某种典型的人生,所以萌生了写这篇帖子的念头,03年至10年我在中国南方的一座监狱呆了七年,可以说见证了中国司法体系的进步,从每个监狱死亡指标的撤销到03年的不许殴打体罚犯人,是的,中国监狱在以前都有死亡指标,也就是说那之前法律允许每个监狱每年可以死几个犯人,这个死亡指标是哪一年撤销的我记不大清了,但我记得03年刚进监狱时上面下的一项政策,不许殴打体罚犯人,当然这个不许殴打体罚只是稍微遏制了03年之前不把犯人当然人看的现状,我那年刚满18,看到里面照样殴打犯人,但进去听老犯说较之于那个政策没下来之前好了很多,随后的七年时间监狱慢慢开始规范化,政策开始慢慢偏向于犯人,致使狱警打人的事件逐年减少,10年底出狱时,监狱已经开始提倡人性化管理,虽然只是说说,但我知道只要提出来了,早晚就能实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犯人的伙食也从我刚进去时的每天无缝钢管《无缝钢管是我所在那个监狱对空心菜的一种称呼,但监狱里的空心菜和外面的不同,它更粗更长,有点像外面人喂猪吃的那种,由于最初进去的几年最少每年要连续吃三个月左右,所以这种菜在监狱里很有名,犯人就帮它取了个名字叫无缝钢管,当然这可能只是我们那边的叫法》外加老鼠屎拌饭变成了每天每个犯人至少都有几块肉吃,劳动也从刚进去时的每人十亩责任田变成了室内加工,但时间依旧很长,基本每天工作15个小时左右,除去吃饭洗澡洗衣服的时间,每天睡觉只有56个小时,可以说我的7年见证了监狱发展最迅速的时期。
我从十八岁进去到25岁出来,把人生最好的青春葬送在了里面,写这篇帖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把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告诉大家,并且我觉的它很有可读性,监狱内的斗争远比现实社会惨烈,每个人在那种环境下都暴露出了人性丑陋的一面,甚至不加掩饰,可以说里面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要比喻的话,我觉的更像一所封闭的军事化学校,校长和老师是里面绝对的权威,犯人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由于监狱的特殊性,使的里面狱警的权利被无限放大,甚至说没有制约,虽然上面有监狱管理局监管,但那些都是坐办公室的,根本不清楚犯人真正的生活状态,只是偶尔每年下来检查一段时间,当然那段时间也是我们最舒服的一段时间,因为那时一切都按规定走,每个月都有三到四天休息,每天的伙食也有明显的改善,但检查组一走,一切都得回归原样。
这篇帖子我会以一个犯人的视角叙述犯人在监狱里的点点滴滴,尽量还原真实的监狱生活给大家,说出来大家也许不信,我进去时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学文化,但在里面我学会了阅读,每年利用睡觉前的时间至少读十几本书,才让现在的我有了基本的叙述表达能力,我认为人的成长分三个阶段,第一是少年时脱离对父母的依赖,第二是成年后独立生活,第三是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可我出狱后发现社会中很多成年人还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但让我庆幸的是7年的监狱生活让我从还未脱离对父母依赖的第一个阶段直接成长到了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第三个阶段,监狱中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让除了睡觉吃饭劳动的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东西,沉淀一些积累,因为在里面你除了看书之外只有思考能打发无聊的时间,由于长期从事一种工作的高度磨合让后来的我可以一边劳动一边思考,并且那种思考是绝对纯粹的,因为它没有了世俗的牵绊,7年的监狱生活让我理解了列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坐过牢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这篇帖子可能会很长,但我保证绝对精彩,在里面你会看到人性真实的一面,也会看到真正的现实到底是怎样的,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概括整个监狱生活,我只能用现实两个字来概括,最后说一点,我描述的是我所在的南方一所监狱,可能会和很多发达城市的监狱不一样,因为每个监狱会根据这个地方的经济和法制的完善度而截然不同,就像刑法中每个省市判决盗窃的最低标准不一样是一个道理,我曾经就听说过一个以前在沿海城市坐牢,后来又在内地犯事和我关押在一起的犯人说过,沿海城市的监狱比我们这里要好多了,所以那些曾经坐过牢但觉的和你所在监狱不同的也请勿喷,但我相信大部分还是一样的,因为我觉的这个社会的一切万变不离其宗。
我是02年犯的事,抢劫和故意伤害,那时才17岁,因未成年保护法的缘故,所以判的不重,如果成年的话估计我得在里面继续呆个七年,至于怎么犯的事在这里就不做详细的叙述,要说起来就扯的有点远了,毕竟这篇帖子主要讲述的将是我在监狱的生活,简单说下我犯事的原因吧,父亲是个国企的干部,应该算个副科级,但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家庭生活条件一般吧,母亲是全职的家庭主妇,从未上过班,父亲由于他工作地点离我家住的房子比较远,加上对工作非常负责,每月基本就回来两三次,导致了他对我疏于管教,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就这样造就了我后来无法无天的性格,父亲是我读初一时调去分部上班的,所以我变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我很怕父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小学期间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学习成绩很好的缘故,而他一走,我整个人都变了,那时的我有点小聪明,母亲经常被我骗的团团转,就这样性子变野后我开始结交一帮校外无业青年,每天出入游戏厅,迷上了赌博机,那时才14岁,输了钱就回家骗或偷,慢慢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而每次父亲回来我却又装出一副非常听话的样子,导致母亲在他面前说我的不好,也并没有对我采取什么措施,直到初二辍学,我有一年时间整天就是游戏室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那时母亲整天打麻将,父亲又不在家,从家里弄不到钱后就开始和那些没读书的无业青年出去偷,或者抢,直到一次父亲把我从当地派出所保出来他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把我吊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顿,打完我就离家出走了一个月,跟着一帮社会上的朋友到处瞎混,每天就睡朋友或者同学家,那次打完我,父亲发现我并没有改变,反而变的更加无法沟通,离家一月后被他找了回去,那次并没打我,而是长谈了一次,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挨过父亲的打,但我的性子已经野了,根本收不回来,父亲又不在身边,14岁到17岁的几年我整天就是到处瞎玩,胆子也越来越大,开始接触当地黑社会的青年,慢慢跟着他们混成了一伙,犯的案子也越来越大,直到那次被抓,我已经被父亲多次从派出所保释出来,由于未成年,犯的事又不大,每次就是交个几千块罚金了事,直到那个案子,我们六个人抢了人家价值十几万的东西,还拿匕首将货主捅成重伤,由于这案子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导致警察成立专案组,很快我的三个同伙便被抓,而我那天正好没和他们在一起,刚回到家就听见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被抓了,我当时很害怕,找母亲拿了钱跑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在那里呆了有几个月,直到警察找到那里,但那天我刚好去了别的地方,又一次躲过了一截,回去后父亲马上将我送去了外地的亲戚家,住了有三个月,但亲戚离我所在的城市并不远,父亲怕警察会找过去,就托一个在贵州某山区煤矿上班的朋友将我带去了那边,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我和父亲的朋友终于来到了贵州某个偏远山区的煤矿中,但我在那里并没有上班,由于父亲的朋友在那个煤矿当了个小官,我每天就跟着他在食堂吃饭,带我过去时父亲拿了一笔钱给他的朋友,算是每月给我的零花钱,在那个煤矿呆了半年,实在无聊,每天就一个人看电视,周围都是些煤炭工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那时我离犯案已经过去了一年,我的那三个同案已经判了下来,另外两个听说也和我一样被父母送去了外地,正好临近年关,我家又刚搬了新房子,所以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我回到了故乡,原以为只要我不再犯事,那个案子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因为几个成年的主犯已经判了刑,一个死缓,两个无期,全部送去了省狱监服刑,就在我住进新家过了第一个新年之后的四月,那时我已经被父亲安排去了当地一家砖厂做保安,那天正好我生病了,请假了一天,就在当晚十一点多左右,我刚关了电视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我家门铃是那种电话式的,楼下有道防盗门,当我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和我一起做保安的同事,那人姓张,三十岁了还没结婚,由于我去那砖厂上班才半个月不到,和他也才刚刚熟识起来,期间他来过我家一次,所以知道我家的地址,但当时那么晚了他来找我,我很奇怪,电话中他说我今天没去上班,正好遇到领导查岗,就问我去哪了,然后他说领导让我打个电话给他,那时我做的保安隶属于一个保安公司,我们的一切都归保安公司管辖,当时也没在意,就对他说明天再打吧!
但他说领导让我今天就打,并且他带了手机已经接通了领导的电话,让我下去接一下,可我当时确实生病了,有点难受就不想下去,便对他说,让他上来一下,之后我开了楼下的门,也将自己家的门给打开,就穿条短裤站在门口等他上来,可上来的并不是他,而是5个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上来两人就直接抓住了我的双手,另外一个抓起我的头发看了一眼说了句:“就是他!”
然后我便被带上了手铐,直接被三个人架着抬了下去,来到一楼才看到我那个同事正站在楼梯口,看我下去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脸转了过去,由于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有反映过来怎么一回事,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我还没穿衣服,就对着我那同事喊了一句:“老张,帮我去家里拿两件衣服下来,他一听,连忙跑上去帮我拿了两件衣服下来。
随后我被押上了一辆停在路边不远处的普桑,后来我才知道现实中警察抓犯人和电视中演的不一样,很少穿警服开警车,都是穿着便衣开着没有警用标识的私家车去抓人,那样才不容易引起犯罪分子的警惕。
上车后我左边上来一个人,右边上来两个人,三个人把我夹在中间,驾驶室坐了两个,另外一个骑着摩托车跟在我们的后面,上车后我右手边的一个胖子就问:“认识火鸡吗?”
我回答:“不认识。”
接着他又问:“认识大敏吗?”
我还是摇头,接着他就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响,我就感觉整个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然后就听见他骂道:“妈的,这个不认识那个不认识,都这样了你还想抵赖?”
接着他又说出一个名字再次问我认识不认识,我这才点头,因为他说的正是我一个同案的名字,但前面他说的两个名字我确实不知道,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另外两个同案的外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