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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诛仙》☆★§(已完结另附TXT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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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06:1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希望


    (真伪自辩)

    "轰……"

    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小白身后关上,也同时把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开去,小白明亮的眼神在这个屋中扫了一眼.随即落到了坐在前方书案之后的男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气度雄伟,正是鬼王.

    此刻,鬼王也抬眼向小白看来,却没有说话,小白来到这里之前,原本是在心中集聚了颇多怨气,但此刻居然觉得不只该从合说起.哼了一声,目光不期然向这间石室又多看了一眼,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这屋子哪里不对劲一般,可是周围诸般摆设,却都与她以前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连小白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时,鬼王缓缓站起身子,道:“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与他以往的言语声调似乎有些异样,但小白此刻心中正有诸多事情,也没有多加注意,趁着鬼王问了这句话,她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回来了啊?反正我回来不是找你。”

    鬼王淡淡道:“哦,那你所为何事?”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我回来是找鬼厉的不过现下没空说这些,我有好些话要问你……”

    “且慢!”鬼王沉稳的面色忽然一变,打断了小白道:“你是说要找鬼厉?”

    小白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动,道:“是又怎样?”

    鬼王面色一沉,眼中异光闪过,向着小白身上注视了片刻,一股莫名寒意似乎从他眼神中缓缓散发出来,但小白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面色不变,反而直视鬼王眼睛,隐隐有几分挑衅之意。

    二人对视片刻后,鬼王忽地叹息一声,首先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

    小白冷哼一声,道:“我来问你,这段时间以来狐歧山中都乱成一团了,天天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伤人,天天有人惨死,鬼王宗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到底知不知道?”

    鬼王负手而立,在他听道这个惊人消息之后面上神情却似乎如岩石一般僵硬而没有变化,过了片刻,他淡淡道:“哦,竟有这等事?"

    小白这一气非同小可,踏上一步,怒道:“你身为鬼王宗宗主,怎可对这等大事麻木不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鬼王转过身来,目光越发冷漠,看了小白一眼,口气转冷道:“你也知道我才是鬼王宗宗主么,却不知小白姑娘你又是鬼王宗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鬼王宗的家事?”

    小白一怔,显然想不到鬼王竟会说出这等话来,面上怒气更盛,二人目光在石室中犹如利刃,无声碰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白一字一字道:“这份基业,有当年我妹妹小痴心血在里面,我不管你究竟发什么疯,但我可不能看你毁了它!”

    “毁了它?哈哈哈哈……”鬼王像是突然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言语,放声大笑,神情更是为之一变,从阴沉瞬间变为狂妄,仰首向天一声长啸,道:“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这份基业里有小痴心血在,我才用心经营,日后看我一统宇内,称霸天下,方知道我的手段,哈哈哈哈……”他笑声猖狂,神情飞扬,神态大异往日,全然没有平日沉稳之态。

    小白不禁为之愕然,她身为九尾天狐,虽然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但也未必对人命就看得多重,只是此刻看到鬼王这番神情,竟是全然罔顾门下鬼王宗无数弟子的性命,即使在她这个人族眼中的妖类看来也觉过分。小白之觉得自己此番回来真是来错了,周围人人都像是将要变作疯子,没疯的也和疯了差不多,而面前这个鬼王也是一反常态,委实令人气愤疑惑。

    气极之下,小白怒喝道:“你是不是疯了,那些人都是你门下弟子,你怎可无视他们性命?”

    鬼王原本还是仰天狂笑的模样,但小白话中一句“疯了”一入耳中,他神情顿时变化,面上肌肉微微扭曲起来,笑声顿止,目光凌厉如刀,直向小白看去。

    小白看到鬼王神态突变,隐隐染竟透出几分杀气来,心中微震,而几乎是在同时已她前年妖狐的修行道行之敏锐,又发现一事,令他身子微微一震,愕然抬头,望向鬼王。

    石室内,无声无息之中,竟然泛起了一鼓淡淡的诡异的血腥,而这诡异的力量,尽管小白心中不愿相信,却分明竟是鬼王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

    鬼王站在那里,盯着小白,声音又变的低沉下去,从牙缝里之中慢慢的吐出了这一句问话。

    小白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鬼王,然后面商申请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平静下来,转为目无表情,到了最后她眼神中甚至还隐约带着几分诡异的讽刺讥笑,只见她沉默了许久,却抬头淡淡到:“我刚才性子急了,说话不对,你莫要在意。”

    这一番话大出鬼王意料之外,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掠过几分惊讶之色,但不管怎样,小白说了这一句,石室之中原本意外紧绷的气氛,却是顿时轻松了下来,那股神秘诡异的血腥的杀气,也似乎缓缓淡了下去。

    小白深深的看了鬼王一眼,道:“我刚才说了,我是来找鬼历的,既然他不在,我也懒得在这里呆下去,我这就走了。”

    鬼王看的出迟疑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一时仍未想通小白态度突然大变的缘故,连说话都犹豫了一下。

    而小白却没有在多给鬼王时间考虑,直道:若你没其他事,我这就告辞了。说着身子一转向石门走去。

    鬼王所居住的石室自然乃是宽敞之处,但毕竟是山腹之中所建,再宽敞也宽不到哪去。小白距离那石门也不过十步之内的远近,看着他窈窕的身影向石门走去,站在他身后的鬼王神情突然发生变化,种种复杂的神色交织在一起,忽而杀气腾腾,忽而又犹豫不决。

    只是小白行走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十步之远,纵然速度不快也能转眼即到。沉重的石门在她面前缓缓向旁打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没有回头。

    白色的衣襟围裹着他修长而丰润的身姿,轻轻的票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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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06:34 | 只看该作者
这山腹的石窟之中又哪来的风儿?身后,悄无声息,直到沉重的门再度关上,将她与那石室相隔离去。小白漠然拧立,深深呼吸了一下顺着空荡荡的通道缓缓走去,在行走之中她的身体从刚才暗中的紧绷慢慢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的眼光仍有着几分神秘的言笑之色,却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想着什么,只是她目光掠过周围的空旷通道,忽地目光落在周围势必上那一条条粗糙深刻的裂痕上,随后,他面上神情再度掠过一丝确认的冷笑。

    她已经知道了刚才自己在鬼王石室中最初感觉到的那一种不对劲的原因了,狐岐山鬼王宗动哭之内处处都有这些诡异出现的神秘裂痕,只有刚才在鬼王石室之中,那里面的石壁却是不一样的。

    完好无损!

    鬼历从高高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猴子小灰依就趴在他地肩头,四处张望着,对于好动地小灰来说,似乎永远没有安静地时候,而猴子地身体内,也永远看不到疲倦二字。

    不过猴子不会疲倦,但它地主人地脸色却有些沉重,鬼历落到了地上,在远处就世高高耸立的荒凉的狐岐山,但不知怎么,他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直接降落在狐岐山鬼王宗洞窟门口而是落在狐岐山下山脚处,然后缓缓向着山上步行而去。

    可以看出鬼历的神态颇为凝重,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或许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时间没有真正开颜笑过了。

    胸口微微有沉甸甸的感觉,鬼历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那是什么--神秘的法宝乾坤轮回盘!之前鬼历从未听说过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宝物,更想不到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会知道这个就算天音寺中也极其隐秘的秘密,只是在他一点点希望之后,更多的却是担忧,焦虑与困惑。直到此刻,他仍然无法参透这件法宝,想来也是,普德大师以天音寺四大神僧之尊数十年也参详不透,这短短数日之间,他又怎能破解这个谜团?

    可是,碧瑶怎么办?

    鬼历停住了脚步,深深呼吸了一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千钧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他忽地苦笑一声,再度迈向山上走去。

    多少人总说人生如梦,却不知道人世间,无论怎么样地梦,也总是要去面对地!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鬼王宗总堂洞窟地入口处。

    在门口值巡地数位弟子以看见他的身影,先是一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都流露出大喜之色,全部奔跑了过来。

    “副宗主,您可回来了。”

    “您回来迟了一步,小白姑娘回来找您,刚刚才离开啊!”

    “您再不回来,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您了。。。”

    一叠声七嘴八舌杂乱无章的言语诉说,倒是让鬼历吃了一惊,愕然道:“你们说什么?”

    众鬼王宗弟子这段日子以来当真是如身陷刀山火海,苦不堪言,偏偏再这种情况之下,往日里管事的竟然全数消失,四大圣使本来颇有威望,但是青龙去南疆之后便杳无音信,失踪日久,朱雀也早就离开狐岐山。而身为鬼王宗一脉重心所在的鬼王,却完全出人意料之外不闻不问的诡异态度,鬼王宗内当真是已经乱作一团,若非魔教规矩森严,众人委实畏惧刑罚不敢私逃,不然这狐岐山就当真变作一座空山也不无可能。

    鬼历往日在鬼王宗里地位崇高,虽然平日冷面对人,但是对待普通鬼王宗弟子,却也从没有欺凌的事一众鬼王宗弟子暗中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副宗主还是又十分敬重的。此时此刻在危难之际,突然看到鬼历,几如雪中送碳的救命稻草,如何不令他们这些沉浸与恐惧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狂喜不已。

    听着周围这些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相说个不停,鬼历默然低下了头,伸手轻轻在胸口摸了一下,乾坤轮回盘透过黑布,隐约散发出淡淡的温暖气息。

    “够了!”忽然,他冷冷这么说了一句。

    周围一众鬼王宗弟子都怔住了。

    鬼厉默默用手推开那些鬼王宗弟子,向着山腹之中走去。

    深厚有人大声喊道:“副、副宗主,难道连你、连你也不管我们了吗?”

    鬼厉的身子停住了片刻,随后只听他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缓缓道:“十年了,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救治碧瑶,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有什么能力救别人。。。”

    他迈步继续向前走去,从背后看去他竟然带着几分苍凉,全然没有他此刻应有的年轻朝气。在他身后的鬼王宗弟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面如死灰,绝望如潮水一般,从未知的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掩盖而过。

    鬼厉走进了山腹甬道,没走两步,忽地一直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突然猴躯一震,“吱!”的一声尖叫,却是人立起来,同时面上三只眼中隐隐泛出金光,竟是一副如临大敌之色。

    鬼厉眉头一皱,伸手将小灰抱了下来,低声问道:“小灰,怎么了?”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几声,神态竟然略显紧张,同时手臂向两侧挥舞,鬼厉目光一凝,随即顺着小灰手指的方向望去,面上神色也渐渐转为冰冷。

    小灰手指的地方,赫然是原本坚硬石壁之上,出现的众多诡异深刻的神秘裂痕。

    鬼厉慢慢将小灰放回在自己肩头,同时重新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走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三眼圆睁,一脸警惕的模样,仔细观察着周围。这条原本人来人往的甬道,此刻只有鬼厉和小灰的身影,平日里的那些鬼王宗弟子竟然全都不见了。

    空空荡荡的甬道,一条接一条的分岔路口,随着鬼历的身形慢慢行进,甬道两侧石壁上的神秘裂痕也越来越是密集与粗大。一股诡异的气息,开始弥散在鬼历的四周通道里,像是无形之中,有什么怪物在暗中睁开眼睛,注视着他们。

    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血腥气息,幽幽飘荡在空旷的甬道中。

    鬼历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目光在从一条裂痕看向另一条裂痕之中,也变得越发深邃与锐利,这里,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刹那间面色苍白,这诡异未知的力量笼罩着狐岐山,而碧瑶,却还是躺在甬道深处的寒冰石室中的……

    片刻之间,鬼历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弹了出去,甚至在静谧的甬道中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瞬间消失在甬道尽头。

    "轰隆!"

    沉重的石门声再一次在甬道中回响起来,鬼历一脸焦急地站在寒冰石室门口,几乎是在石门刚开了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隙,他已蹂身抢了进去。

    轻轻如梦幻般的白色烟气,仍然从那台寒冰石台上散发出来,飘荡在石室半空之中,一个绿色的身影,带着淡淡恬静的笑容,依然安静地躺在那儿。

    鬼历默默站在门口,半响过后,方才长长出了口气,面上的紧张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碧瑶好一会儿,慢慢走了上去,来到寒冰石台一侧,注视这个美丽女子那仍如当年一般的美丽容颜许久,轻声道:“我回来了,碧瑶。”

    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一片冰冷的静默,鬼历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眼光深处闪过了一丝哀伤之色。

    他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来,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这座寒冰石室不知怎么,居然和外面那些甬道里的裂痕遍布不同,周围的石壁居然完好无损,一条裂痕都没有。

    鬼历微微皱眉,眼中隐有不解之色,但此刻他似乎并没有心情去深究什么,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到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身上。伸手从怀里慢慢拿出了一件黑布包裹的事物,他缓缓解开了黑布,露出了色泽温润的乾坤轮回盘,白色柔和的光辉发散出来,掠过碧瑶略显苍白的脸庞。

    “碧瑶……”鬼历轻轻呼唤了一声。

    只是还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忽地他身后石室入口石门处,传来一声冰冷而威严的声音。

    “慢着!”

    鬼历眉头一皱,转过身向门口处望去。

    只见鬼王负手而立站在石门处,目光尖锐如刀,盯着鬼历手中的乾坤轮回盘,冷然道:“你手中所拿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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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2:5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五集第一章 无憾


鬼厉心急如焚,全力掠去,以他如今之道行,一时之间道路两侧花草树木尽数为之倾倒,如海水之中劈开了一条缝隙。迎面之风,因为他速度太快而刮得面孔隐隐生疼,然而他却丝毫也没有在意。

此刻在他心中,只有后山竹林里那位苏茹的身影了。

大黄的吠声犹在耳边,狂躁之极。鬼厉的身影从山下石阶上霍然冲天而起,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冲上了石阶。人还在半空,鬼厉的心中却是猛然一寒,几乎不能自控,险些掉了下来。

地面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一人多长宽的洞穴,旁边堆着两堆泥土,看那泥土兀自带着湿气,想来必定是苏茹刚刚自行挖掘的。一想到这两个洞穴的用处,鬼厉就面无人色,头皮发麻。而田不易的遗体还是安静地躺在原处并没有动弹,但是此刻鬼厉最担忧的苏茹,却是扑在了田不易的胸口处,一动不动。

旁边,大黄正是对着苏茹,不停地大声狂吠着。

鬼厉心中直沉了下去,看着那不久之前还在眼前的苗条身影,他竟有种不敢面对不敢靠近的胆怯。这个时候,在他的身后的石阶上,缓缓出现了面色苍白的陆雪琪,她远远地站在那里,默默凝视着这一切。

鬼厉压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轻轻叫了一声:“师娘?”

苏茹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回应。

鬼厉的脚步缓缓向前迈去,每走一步都显得很是吃力,大黄的吠叫声仍然不绝于耳。终于,他靠近了苏茹的身体,口中低声地道:“师娘……你别吓我……”

微显得颤抖的手碰在了苏茹的肩膀,鬼厉咬了咬牙,手上用力,将苏茹的身体翻转过来:一张意外的略带着微笑的脸庞,呈现在他的眼前。

苏茹微笑着,嘴角似乎有一丝欣慰,也许是和丈夫在一起了吧。

她的身体还是温暖的,她的神情依然恬静而端庄,只是没了生气。

大黄的吠声还在狂叫着,但声音已然渐渐沙哑!

鬼厉的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瞬间之后,脑海中一片空白。

“师娘也去了……”

这是他脑海中惟一的呐喊声,在他的心中无止境地回荡着。

翌日,青云门其余各脉都接到了大竹峰一脉传来的噩耗,首座田不易与其夫人苏茹,双双离世。

田不易夫妇在青云门中地位非同小可,素有人望。这个噩耗转眼间震动了青云门上下,一时飞来大竹峰悼念的同门无数。从龙首峰匆匆赶回的田灵儿在父母灵前哭成了泪人。而其余各脉长老念及旧日情谊,虽然都是修道有成之人,却也多有落泪的,其中尤以向来与苏茹最要好的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最为伤心。

在这一片肃穆悲切的气氛里,却仍然还有些不太正常的蛛丝马迹,以田不易夫妇的地位人望,其余各脉尽皆到场,惟独长门通天峰内,虽然上一辈的长老来了不少,但偏偏一门之主、青云掌教的道玄真人,反不见踪影,这不免显得通天峰有些轻视大竹峰一脉的意思。

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诸人都是一身重孝,面有哀容,往来接送同门,无不恭恭敬敬,但看到萧逸才等长门弟子时,却是面有怒容,言谈间也冷淡了许多,萧逸才等人心里有愧,也不好说什么,除了苦笑之外,也只得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香火缭绕,哭声不绝,这一片哀切之意,大抵是对故人逝去的伤怀,在原先清秀静谧的大竹峰山头飘飘不去。人活一世,却不知死去之后是否当真有灵,若果然如是,则故人在玄冥中看着这一切,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想必那田不易,是不会作伤心状的吧!

一个身影,从青云山方向飘了下来,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在午间的时候,独自一人进入了河阳城内。

大街上人来人往,虽不比往日热闹景象,却看得出这座城池正在缓缓恢复生气,有人在浩劫中故去了,也有人幸存下来,更有新的孩子长大成人,一世一代,生生不息。

鬼厉站在街头,默默望着这街头人群,陌生的人们从身旁经过,如潮水一波一波永无止歇。他置身于人海,这周围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们,他们生、老、病、死,在轮回中安静地活着。

可是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鬼厉忽然这么想着。

师父和师娘都去世了,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痛彻心肺之后,他剩下的除了麻木便只有疲惫了。

这一生,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走着一条远远比别人长得多的路,而这条路,还看不到尽头。

他木然迈步走去,身外不停有声音传来,叫卖声,呼喊声,甚至只要他愿意,连隔了一条街远处的妇人教训孩子的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一切,他却觉得离自己如此遥远,恍惚中,只觉得自己已不似这人世之人。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一处,抬眼看去,只见那似曾相识的酒楼牌子,他心底深处,忽然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酒楼里的客人少得可怜,显然这里的生意仍然还未从那一场浩劫之中恢复过来。店小二迎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客官,要吃饭还是喝酒啊?”

鬼厉沉默了一下,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从青云山上下来之后,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那种感觉,带着几分绝望,就像十年前亲眼目睹了碧瑶替他挡了那一剑。然而这十年之后,他却似乎少了那一份疯狂,多了的是疲累。

“客官,客官?”

店小二微微提高的声音叫醒了鬼厉,他木然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小二跟了过来,依然是带着笑容,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你这里……”他缓缓地说着,忽然从记忆深处某个地方,有个东西闪了一下,“你这里,还有没有‘清蒸寐鱼’?”

店小二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客官,莫非你以前是我们山海苑的常客吗,这道清蒸寐鱼乃是我们当初的招牌菜,不过现在是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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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3:07 | 只看该作者
鬼厉怔了一下,道:“这是为何?”

店小二耸了耸肩膀,道:“还不是要怪那些杀千刀的兽妖,当日那些兽妖占据这里时,方圆数百里内都遭了殃,就连城外河里的那些鱼儿,竟也被一卷而空,时至今日,莫说可以做菜的寐鱼,便是鱼苗,也难得见上一尾了。”

鬼厉若有所失,面色不知怎么,又黯淡了几分,店小二感叹了半晌,才记起正事,连忙问道:“客官,你不如点些其他的菜吧?”

鬼厉怔怔望着别处,随口道:“算了,你看着来几样酒菜吧。”

店小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走到一半,那门口却又进来了三人,店小二心中吃了一惊,暗想今日生意居然好转了吗,连忙迎了上去,不料那三人只在这店里打量了一下,忽然看到鬼厉,其中一人便叫了出来,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意外。

鬼厉听到异声,且这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转头看去,也是一怔,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站在那边的三人正是周一仙、小环还有野狗三人,叫出声来的正是周一仙。

不知怎么,看到这三人,鬼厉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有一阵亲切,虽然并非至交好友,但他此刻的心境,却真是为之一轻。

只见周一仙脸上错愕神情转眼消失,随即满脸堆笑,快步走了过来,手中那根竹竿挂着的“仙人指路”布幔迎风飘舞,来到鬼厉身前,呵呵笑道:“真是想不到啊,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

鬼厉嘴角露出淡淡一丝笑意,虽然转眼消失了,但还是道:“前辈请坐吧。”

周一仙点了点头,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店小二站在一旁,笑声问道:“几位是一起的吗?”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废话,不是一起的能坐到一起吗?”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是,是,那诸位请坐,我去准备酒菜,马上就来。”

周一仙嘿嘿笑个不停,却拉过了店小二,随口又点了七八道菜肴,要了三四壶美酒,店小二点头不迭,忙自去准备了。

一旁的小环脸色却并没有她爷爷那么高兴了,相反,看去她的脸色黑黑的,颇为难看。尤其是看到周一仙后来又拉过店小二点菜要酒的时候,更是显得阴沉,几番想说话,但还是忍了下来。待到店小二离开之后,她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爷爷,你要了那么多菜,莫非是看见救命恩人在这里,想好好请客报答人家吗?”

周一仙面色一沉,怒道:“小环,你胡说什么,我等与这位鬼厉兄弟是什么样的交情,岂能用这些酒菜来相提并论的?”说着,他回过头对着鬼厉笑了一下,然后叹息了一声,摇头道:“你看看这个河阳城,浩劫过后,人心不古,一个个都不肯开看相了,世道艰难啊……”

小环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鬼厉,又狠狠盯了周一仙一眼,脸色微红。鬼厉却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淡淡道:“是啊,老丈放心,当初我曾蒙你照顾多日,这次便算是我请你们答谢了。”

小环脸上登时红了,但周一仙却大为欣慰,点头颔首微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野狗道人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看鬼厉,欲言又止。

这时店小二端了几盘凉菜上来,又上了两壶酒。周一仙老实不客气地拿过酒壶,便给在座的人斟满了,举杯道:“我们都是浪迹天涯的人物,能够相遇在此,实在是难得的缘分,就干了此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微微晃脑,看来对这美酒味道颇为满意。鬼厉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动了动,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但他面上肌肉看去僵硬无比,只怕笑了也显示不出来。他缓缓也端起了酒杯,放在唇边,只是片刻之后,他忽然一声叹息,,带着几许无奈苦楚,似乎手中所持的,竟是最苦涩之物,饮之不下,缓缓又放回了桌上。

这时,坐在周一仙旁边的小环实在忍不住,刺了周一仙一句道:“还难得的缘分呢,不知是谁在大街上远远看到别人的身影,便大呼小叫地赶了上来盘算着吃白食呢!”

周一仙面不变色,只白了一眼小环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鬼厉似乎也没将小环的话放在心上,他看去仿佛一直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想的样子,小环认识他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鬼厉这般神情,不觉得有些担忧起来,忍不住向鬼厉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鬼厉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小环,而是向着周一仙道:“前辈。”

周一仙刚刚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闻言笑道:“何事?”

鬼厉目光略显空洞,低声道:“我记得十年之前,我还是刚刚从青云山上下来的一个少年时,就在这河阳城里,你曾经替我算过一次命相吧?”

周一仙、小环都是一怔,野狗道人则是莫名其妙,当年那档旧事,他自然是一无所知。周一仙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唔,我还记得几分的样子,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当年的事?”

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露出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对鬼厉道:“你该不会在这十年之后,还要说当初我们算得不灵光,打算要回当日的算命钱吧?”

“爷爷!”小环嗔了周一仙一句,看来是忍无可忍了,一把将周一仙推到一旁,对鬼厉道,“鬼厉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或许……可以跟我说说。”

鬼厉看了小环一眼,眼神中的疲倦里,难得露出了一份暖意,但他还是轻轻要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我只是想问老先生几句话。”

周一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咳嗽了一声,登时那股道古仙风的气派涌了出来,一时这小小酒楼殿堂似蓬荜生辉,唯他独尊。

“你说吧。”他淡淡道,“以你我的交情,大可无话不说的,不过命钱可是要照样给哦。”说到最后,他不顾旁边小环涨红的脸,对着鬼厉眨了眨眼睛。

鬼厉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安慰拍了拍看去因为自觉丢脸到快要发作的小环,然后转向周一仙,面上露出几分迷惘之色,道:“前辈你游戏人间,见识非凡,我有一事,困惑于心,请问前辈,你说我们人活一世,所为何来?”

此言一出,小环与野狗都是一怔,看着鬼厉有不解之色。周一仙却是皱了皱眉,面上戏谑之色渐渐隐去,神情也庄重起来。他并没有信口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之后,才缓缓道:“你神色异常,不比往日,可是又遇见什么不如意事了吗?”

鬼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恩师、师娘,日前过世了。”

“啊!”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惊,失声而呼,周一仙皱起眉头,叹息一声,低声道:“田不易也去了吗,可惜了。”

鬼厉漠然,周一仙微微合眼,随后神色如常,道:“难怪你面有伤痛之色,只是生离死别,乃是人之常情,无人可免,你本非凡俗之人,又何必沉迷其中?”

鬼厉面上痛楚之色更重,道:“可是他们二人故去,实与我有脱不去的干系!”

周一仙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师父师娘过世之时,可有怨恨于你?”

鬼厉的头缓缓垂下,半晌之后缓缓道:“没有,恩师与师娘对我恩重如山,直到临终前,仍记挂于我,将我这不肖不孝弟子收归门下……”话说到后面,已是微带哽咽了。

旁边的小环看着鬼厉的样子,不知不觉她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周一仙微微一笑,眼中淡淡精光流转,似跳出了这凡俗世间,看透了这世情,道:“那我再问你,你师父师娘过世之时,可有什么悔恨之意吗?”

鬼厉迟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周一仙微笑道:“那便是了,你本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死而无憾,岂非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鬼厉抬头向周一仙看去,嘴唇微动,神情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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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3:3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困惑


入夜,从河阳城头上向城内望去,万家灯火虽然是说不上了,但星星点点的光亮,仍然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对于鬼厉来说,或者正是他最为陌生的所在了吧?

他默默凝望着那一片灯火,然后转过了身子。并不高大也不坚固的城墙上,此刻空无一人。萧瑟的晚风从河阳城外空旷的原野上吹了过来,掠过城头那些在兽妖浩劫中伤害累累的城墙,吹在他和周一仙的身上。

不知为何,小环和野狗道人没有在这里,只有周一仙和鬼厉在这个夜晚时分,站在了河阳城头。不过周一仙看来泰然自若,手中兀自拿着那一跟“仙人指路”的竹竿布幔,另一只手上则多了一只酒壶,此刻正饮下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好酒啊”他略带着几分笑意,然后对鬼厉道,“这酒还有些温热,你要不要来一口?”

鬼厉默默摇了摇头,道:“前辈你自己喝吧!”

周一仙嘿嘿笑了一声,又自顾自仰喝了一口。只是这一口下去之后,他摇了摇酒壶,顺手就将这酒壶丢下了城墙。看来方才这酒壶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口美酒,大概是心中过意不去,这才问了问鬼厉的。

这一晚,月明星稀,月光如水,僻静的城墙之上被月光照得颇为光亮,周一仙喝了酒之后,便仰首望天,怔怔出神,一时没有话说了。鬼厉缓步走到城墙边上,目光随即落在了城砖上的某处,那里有熟道深深的爪痕,爪痕的附近,是更多的爪痕密布在那一片砖墙上。

触目惊心!

“那些都是浩劫之中,无数兽妖留下的。”周一仙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淡淡的道。

在这个周游他们两人所在的城墙之上,这个游戏人间的老者似乎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戏谑,反是看者鬼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鬼厉伸出手,从这些深深的爪痕中轻轻抚摩过去,从指尖传来的,是粗糙的砖墙硬涩的感觉,却不知有多少冤魂,曾在这些爪痕中呼号。

他沉没了许久,道:“当初河阳城里无辜的百姓死了很多吗?”

周一仙叹了口气,走到城墙边上,向下望去,在他眼眸之中,映着城中的灯火:“很多,虽然有许多百姓已经提早向北逃亡,但至少也有五成的河阳城百姓,无辜丧生,死在那些兽妖的手里。”

鬼厉看向周一仙,忽然道:“前辈,你说那些无辜丧生的百姓,他们哪一个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那一个不是在这世上好好活着,不说是全部,但至少九成九的百姓,他们都是人畜无害的吧,可是为什么却有这飞来横祸?而如他们一般的人生,却又所为何来?”

周一仙看着鬼厉,手扶着城墙,道:“你今日能站在这里,而那些百姓无辜丧命,我来问你,你以为是何缘故?”

鬼厉默然许久,道:“我与他们不同,我修习道法,便是兽妖来了,亦可躲过。”

周一仙点头道:“便是如此,你看这人人皆头,乃是从大眼光,大境界着眼,就如天音寺佛门所言之众生平等,边是这个意思。其实按佛门所言,何止是人类,便是蝼蚁猛兽,也与我等不分彼此的。”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这人世间,又芑能是区区一种可以看清的?你身具大神通,有大法力,便可以绝境逢生,便可以超脱于凡俗众生之上,是以说众生原是平等,但细微之处,却从未平等过。”

鬼厉面露迷茫之色,缓缓摇首道:“我不想超脱众生之上,亦没有普渡众生的慈悲心怀,便如我虽然修道,却对那长生没有分毫兴趣。”

周一仙淡淡道:“那你要的是什么?”

鬼厉苦笑一声,笑容只满是枯涩,低声道:“便是这里了。我要的是什么,却连我自己也不知。”

他脸上神情变换,天上明月渐渐到了中天,月华更是灿烂,从天空洒了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一仙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鬼厉,只是他目光神请之中,已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摸样,纵然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世间唯一修习过《天书》四卷的鬼厉,一身道法已是鬼神莫测,但周一仙此刻看上去,却仿佛比他更加高大。

他的儒雅,他的从容,夜风从他鬓边白发见穿过,甚至似乎连明月的光华,也悄悄聚敛在他这一边。

只是鬼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事实上,周一仙也只是平平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他自己,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半晌,鬼厉微微苦笑,道:“看来我果然是不成器的,连自己为什么活着,想要什么都想不清楚。”

周一仙神色平静的望着鬼厉,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道:“你错了,年轻人。”

鬼厉怔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从周一仙口中听到他称呼自己年轻人,不过这显然并非要点,他错愕了一下之后,:“请教前辈,你说我错了,错在哪里?”

周一仙淡淡道:“你以为自己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便是不成器吗,以我看来,恰恰相反,你能去想这个问题,便是你远胜这世间他人之处了。”

鬼厉愕然,道:“什么?”

周一仙微微一笑,招手道:“你来看!”

鬼厉走道周一仙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乡下看去,河阳城中,月华之下,静谧里的那点点灯火,闪烁不停。。

周一仙望着那片灯火,延伸之中似也有种复杂的情绪,片刻之后,他菁菁地道:“你看见的是什么?”

鬼厉道:“这是无数百姓家里的灯火?”

周一仙点头道:“不错,便是灯火了。”那一点点灯火,便如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都在这世间活着,或得意,或不如意,但他们终归是要或下去的,我告诉你,这芸芸终生种,不知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你这般去苦恼去反思自己为何活者的人,万中无一。”

鬼厉哑然,这种说法他从未想过,但从周一仙空中听到的,似乎大有道理,自己竟不能反驳。

周一仙看着他,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哀伤之色,只是这种神情转眼即过,随后他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拍了拍鬼厉的肩膀。

鬼厉此刻虽然不能说是心惊动魄,心神动荡总是有的,以他一身修行理应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侧身让过周一仙的手掌,但诡异之事突然发生,那个向来装神弄鬼、稀松平常的周一仙,那看似漂浮的手掌,以鬼厉的修行道行,竟没有躲过去,就这么被周一仙轻轻拍下了。

鬼厉心头一真震,还未等他反映过来,更加令他心神动荡的话,却是从周一仙口中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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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3:55 | 只看该作者
“更何况,你乃是这世间唯一袖习了四卷《天书》的人,又怎么能与其他人一样呢?”

此言一出,鬼厉身子大震,修行《天书》第四卷的事,向来是他秘而不宣之事。事实上,从天帝宝库得来的《天书》第三卷与天音寺无字玉壁得来的《天书》第四卷,便是陆雪琪和那些天音寺的和尚们,也并不知晓那些神奇妙文与《天书》一脉相成,只有他从头到尾袖习,才明白这些乃是《天书》四卷。

然而此刻,周一仙却当着他的面,请清楚清楚、明明白白地道破了这个秘密,如何不让他震撼,一时间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盯者周一仙。

周一仙淡淡笑了一下,道:“你虽然吃惊,也不必如此。”

鬼厉上上下下仔细大量着面前这位老人,许久之后,忽然微笑,腿后了一步,端正衣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子无礼,过往怠慢了前辈,只是心中恰有不解之惑,望前辈为我解之?”

周一仙神色从容,面前着为名动天下的人物对他如此恭敬,似乎他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只道:“你心中所疑所惑,若是别人可以告诉你的,以你的无形和《天书》的玄妙,又怎会悟不出来呢?”

鬼厉默然,徐徐道:“莫非前辈以为,在下心中的疑惑,其实无解吗?”

周一仙微笑摇头,道:“是,体悟字性,佛在心中而非身外,此乃《天书》中与佛门相近之处。”

周一仙道:“便是如此了。人活一世所为何来,正是该当你自己体悟才是,老夫或可为你点拨,却不可说与你听的。”

说罢,他微笑负手,走到了一边。

鬼厉又是一阵沉没,半晌之后,他面上迷茫之色并未减退,道:“生、死、别、离,我只见过这四字始终人生,请教前辈,人性本苦吗?”

周一仙笑道:“错了错了,你一生坎坷,便以为人人苦楚,其实不染。我且问你,你以为你命苦吗?”

鬼厉一怔,张口欲言又止,周一仙已经然笑道:“怎样,不好说了吧?便拿你近日过世的师傅师娘来说,你以为他们是哭吗?”

鬼厉讷讷道:“师父和师娘他们。。。。。。”

周一仙肃容道:“田不易死得其所,是以他死而无憾,含笑而去;你师娘苏茹,与你恩师伉俪情深,不愿独活,你以为她伤心自尽,却不知她魂魄归处,能与丈夫相距,凡是她最欢喜之事?”

鬼厉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一仙淡淡道:“你为田不易夫妇过度伤悲,却不知他们夫妇二人或许反是最明白最无憾的人,以己渡人,芑非可笑?”

说到这里,周一仙忽然微笑了一下,看着鬼厉道:“你怕死吗?”

鬼厉犹豫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道:“怕!”

周一仙道:“哦,我倒要问你,你怕的是什么,是这死字本身吗?”

鬼厉默然摇头,道:“我既然对长生无意,自也不在乎什么死了,我怕的是我死之后,心愿难了。”

周一仙笑道:“这便是了。你可以看破生死,心中却好有比生死更重要之事,与其你百般问我,不如好好想象这些更重要的事吧?”

鬼厉眉头一皱,眼光一两,似有所悟,但却并未展颜,反是又陷入了更深的思虑之中了。周一仙也不去打扰他,萧萧走到一旁,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当空,月光如谁,尽数洒了下来。。

旷野之上,晚风萧萧,星移斗转,苍穹无限。

他凝望良久,忽地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背后忽然传来了鬼厉的声音:“前辈,你心中莫非也有什么看不穿的事吗?”

“我?”

周一仙没有回头,仍然凝望着远方天际的那论明月,半晌之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我既然仍在这世间流浪,便也有看不穿的心思了。”

“哦,是什么?”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穿的,是这个轮回啊!”

青云山,小竹峰

一直以来,小竹峰上都是只有女子,所以这里的气氛比比青云个脉,向来都安静平和,便是白日,也长长是一片寂静,只有鸟语花香,回荡在这座秀丽的山峰之上。

不过自从昨日水月大师带着一众弟子,从大竹峰奔丧回来之后,小竹峰上的气氛在平静之中,还带着几分肃穆与压抑了。许多年轻的小竹峰女弟子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水月大师掩饰不住的寂寞与伤心,而以她如今的修行,本是早该息怒不行于色了才对。

文敏向来是最懂得水月大师心思的人,她也早早传话给姐妹们,让他们都注意分寸,尤其不可高声谈笑,一面触怒师父,在这样的劝戒之下,小竹峰上自然是一片肃然。

而从大竹峰归来之后,水月大师便将自己关在了那见竹林精舍之中,不再露面。文敏灯弟子大着胆子前去问安,却也没获允进去,直把文敏搞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一日,文敏已经一日一夜不见水月大师从那见竹林精舍出来了,心中焦虑,便找了陆雪琪同来。陆雪琪看去心情不佳,本是不愿来的,但经不住文敏的几番劝说,她也有积分担心了,便随了文敏过来。

文敏与陆雪琪来到这竹林之中,站在精舍之外,文敏向陆雪琪使了个颜色,陆雪琪迟疑了一下,走了上去,轻轻敲们,道:“师父,弟子陆雪琪和文师姐有事拜见。”

精舍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陆雪琪与文敏对望了一眼,文敏皱起了眉头,面上担忧之色更重。其实以水月大师的性子来说,本也有几分与常人不同,放在往日里莫说是这般不答理弟子,便是突然不见踪影数日,也是有的。但不知为何,文敏等刚刚参加了大竹峰的丧礼回来,多少了解了几分内幕缘由,便对她这些行经似乎有些敏感起来了。

文敏咳嗽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师父,今日早间,长们萧逸才萧师兄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在此,弟子就呈进去了。”

精舍之内,还是一片沉没,文敏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一步,推开了精舍的房门。陆雪琪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二人走到屋内,目光扫了一眼,都是两道秀眉微皱了起来,精舍本就没有多大,屋内摆设又是简单,一眼见底,二人却是没有看见水月大师的身影,

文敏叹了口气,道:“师父居然不在这里,不知她老人家会到哪里去了?”

陆雪琪默然摇头,沉吟了片刻,道:“师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或者果然是我们多虑了,师父与苏茹师叔虽然感情深厚,但最多也是伤心一场,我想不会出事的。”

文敏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陆雪琪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文敏又向屋内看了一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封口的书信,轻轻放在书桌上,随后也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房门被她从身后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屋子只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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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4:43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杀意


走出了精舍,文敏看到陆雪琪站在一旁,便走了过去,道:“师妹,你这便回去吗?”

陆雪琪微微摇首,道:“既然出来了,我便想在左右走走,老是在屋中坐着也觉得烦闷。”

文敏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陆雪琪微微点头,道:“是,师姐慢走。”

文敏笑了笑,转身走了。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陆雪琪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却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便信步走去。

竹林深深,到处都是青翠一片,高处有山风吹过,竹枝梢头随风摇荡,发出沙沙的声音。

微微湿润的土地上,新芽破土,不时可以看到竹笋尖尖的脑袋从地底探了出来,生机勃勃。

远处,竹枝茂密的地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就连周围的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陆雪琪深深吸气,这里不带有凡间俗气的气息,向来是她们这些修道中人的最爱,也是每每修道之人远离尘世的缘故。

只是,身子是离俗世远了,可是那尘心情缘,却似乎从来也不曾离开半分。

就这般轻踩莲步,信步走去,不知不觉中,陆雪琪忽然惊觉,自己竟又走到了后山来了,她微微苦笑一声,虽然自己今日并未想到来此,

但许是平日来得多了,这一双脚竟是自行走了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陆雪琪也不回头,继续缓步向着山上走去,石阶层层而上,不远地方,便是小竹峰上的僻静之处望月台了。

此时正是白日,加上近日水月大师心情不好,更无人来到这偏僻所在,周围更显寂静,好在陆雪琪向来也习惯了这份宁静,便自行走了上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岩,对她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料她才踏上望月台,却是怔了一下,在望月台上前方,竟然站立着一个身影,孤独伫立,一身衣袍被山风猎猎吹舞,看那背影十分熟悉,正是她与文敏寻不到的师父水月大师。

陆雪琪心中愕然,走上前天,向着水月大师行了一礼,道:“师父。”

水月大师身子一震,似乎这才发觉身后有人前来,转过身来,看着陆雪琪,点了点头,道:“是雪琪啊。”

陆雪琪向水月大师望去,只见恩师面容微显苍白,仍是伤心之容,但此刻更多的,却都是落寞之色。

她心中担忧,道:“师父,这里风大,你要保重身体。”

水月大师笑了笑,道:“平日里你整天都站在此处,也未见你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比你们年轻人,但还不至于弱不禁风。”

陆雪琪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弟子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水月大师略带疲倦地挥了挥手,嘴角露出淡淡一丝苦涩笑意,道:“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了。”

陆雪琪默然,站到了水月大师的身旁,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水月大师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师徒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月大师眺望远方,忽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望月台景色美吗?”

陆雪琪怔了一下,不知水月大师为何突然如此相问,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道:“常言说风光常在险峰,这里危岩突兀,孤崖悬空,从上望去,云海如涛,青山做伴,正是风光绝美之处。”

水月大师微微点头,目光微现迷离,缓缓道:“其实多年之前,你苏茹师叔仍然还在小竹峰上修行之时,便也和你一样,最爱这里的风光景色,也时常偷偷一人溜到此处玩耍的。”

陆雪琪一怔,抬眼向水月大师看去,只见水月大师轻轻叹息,道:“我与苏师妹两人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算来我不过比她早一年投在恩师真雩大师座下,年少时候,我们食同桌,寝同床,当真是情同姐妹。她平日里性子比我活泼,却最爱一人偷偷跑到这里,便是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了,她也是来到这望月台上,一个人生闷气的。”

水月大师说到这里,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有些笑意,只是这笑容还未出来,便被脸上更深的茫然沧桑之色替代了。

“可是……自从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陆雪琪默默听着水月大师的话,低声道:“师父,苏师叔当初嫁给大竹峰的田师叔,你心里可是并不欢喜吗?”

水月大师怔了一下,顿即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田不易虽然脾气不佳,性子颇有几分乖戾,但却是一个佳偶,你苏师叔嫁于他,是她的福气,也是她有眼光的。”

陆雪琪听到这里,倒真是有几分讶异了,往日里任谁都知道水月大师对田不易看不顺眼,却不料她心里倒是这般看的,当下忍不住问道:“那您过去还对田师叔那样…”话说了一半,她忽然住口不言。

水月大师微微一笑,道:“还对他横眉竖眼、冷言冷语的是吧?”

陆雪琪面上一红,道:“弟子不敢这么想。”

水月大师谈淡道:“我平日就是这么对他的,又不是什么好忌讳的事,有什么好顾忌的。不过虽然我与田不易合不来,但实话实说,他这人还是不错的,在我们青云门中,也并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他。”

说到这里,水月大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田不易座下的大弟子,是叫做宋大仁吧?”

陆雪琪点了点头,却不知水月大师怎么会突然问到宋大仁去了,道:“正是,如今宋师兄已经接任了大竹峰一脉的首座之位了。师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了宋师兄了?”

水月大师默然半晌,道:“你那个文敏师姐,是不是和这个宋大仁有些眉来眼去的?”

陆雪琪这才是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文敏与宋大仁互有情意,多数人都知晓了,小竹峰上的姐妹们平日里还多有拿此事开文敏玩笑的,只是当初田不易曾经为了宋大仁上山求亲,却被水月大师一口回绝,搞得文敏私下里黯然神伤,好些日子闷闷不乐。眼下突然被水月大师这么一问,陆雪琪心念转动,却不知该直说的好呢,还是多为文敏师姐隐瞒一些才是。

水月大师乃是何等的阅历,只看陆雪琪这番迟疑,便大半都看了出来,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陆雪琪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她与文敏关系那是极好的,虽然她自己情路不顺,却是更希望这个从小一直照顾自己的师姐可以有个好归宿,当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师父,其实文敏姐她……”

话未说几字,却只听水月大师淡淡道:“罢了,罢了,找个日子,将文敏嫁过去算了。”

陆雪琪一时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你们这些弟子都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老顽固,食古不化,不肯玉成弟子们的好事吗?”

陆雪琪心中为文敏欢喜之极,连忙笑道:“师父,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弟子们哪里敢这么想啊。

我这里先替文敏师姐谢谢您了!”

水月大师看着陆雪琪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嘴角动了动,却又是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子,负手而立,向着远方云海,默默眺望。

陆雪琪高兴之下,见水月大师神情有异,当下小心翼冀地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

水月大师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道:“雪琪,你也随我去了大竹峰,你觉得你苏师叔之死是怎样的?”

陆雪琪神情肃然下来,沉吟了一下,肃容道:“弟子以为,苏师叔与田师叔伉俪情深,追随而去,并未有见何痛楚之色。”

“是啊。”水月大师轻轻叹息,怔怔出神,半晌后才道,“我本意不欲你们为情所扰,耽误修行,可是这修行一世,到头来却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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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5:00 | 只看该作者
陆雪琪不知水月大师是何意思,一时不敢接口。只听水月大师缓缓道:“长生一说,仍是缥缈虚无,一世苦修,不过多换了数百年光阴虚度,你苏师叔将百年道行与人生,视若无物,这份决心眼光,却当真不知强过我多少了。”

陆雪琪心中忽地一酸,叫了一声:“师父……”

“一世修行,修行一世,修得了道,却修没了人性,这却又是何苦?”水月大师长叹一声,淡淡道,“其实什么是道,什么叫做得道,我修了一世,时至今日,却当真有些模糊了。”

陆雪琪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水月大师默然伫立,呆了半饷,忽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想下去,转身向山下运去。陆雪琪看着她的背影,叫道:“师父,你去哪里?”

水月大师身子顿了一下,道:“文敏之事,我意已决,你便过去和她说吧。不过……”

她声音一个停顿,却又转过身来,脸上多了几分怜惜之色,望着陆雪琪道:“倒是你自己,雪琪,可曾为自己想过吗?”

陆雪琪一怔,道:“什么?”随即会意过来,脸色白了一下,缓缓露出一个无奈笑容,低声道,“师父,弟子命不好,不敢妄想了。”

水月大师注视着自己这个清丽无双的弟子,只见她白衣飘飘,更有出尘之意,但面容中伤心之色,却不知堆积了多少。

水月大师心中忽地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唤道:“雪琪。”

陆雪琪抬头,看着水月大师,只听水月大师淡淡道:“雪琪,你情路艰辛,却又不愿回头,师父也没法子对你说什么。只是你我师徒一场,我也是不愿看你如此的,将来若有转机,青云门这里的条条规矩,自有我替你担着,你不必担心就是了。”陆雪琪身子大震,忍不住叫了一声:“师父……”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水月大师对着她笑了笑,却又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山岩石阶之下,只有山风中,隐隐传来她低低的轻语:“问世间,情为何物……”

陆雪琪站在原地,一时心乱如麻,几番愁苦,柔肠百转,却仍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只有在那恍惚之际,她心头忽然怔怔想到:不久之前,就在那河阳城外废弃义庄之中,田不易似也对她说过相似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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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歧山,鬼王宗。

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了鬼王宗总堂所在的山腹甬道之中,与周围一切灰色沉闷的东西不同的是,这个身影动弹之际,仿佛是闪烁着耀眼的光亮,给这里压抑的气氛里带来一抹色彩。

通道中不时有鬼王宗的弟子走过,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被她所吸引的,但那女子眼波扫过处,却都纷纷快步地走开了,似乎都不敢与她有更多的接触。就算是在这鬼王宗里,看来她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她也真的很特别,眉目如画,娇媚无限,虽然比九尾天狐小白少了一分媚意,却多了一分柔和,不过纵然如此,以她曾经是合欢派妙公子的身份,金瓶儿如今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鬼王宗的地界,仍然显得有些刺眼。

金瓶儿显然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对她来说,被众人瞩目似乎早巳习惯了。在那场兽妖浩劫的最后,南疆十万大山里的镇魔百洞中,她好不容易脱困而出,回到中土,这其中的曲折没人知道,她也没对任何人谈起。

此刻,她的方向只有一个,鬼王要召见她。

又经过了一个路口,面前甬道分作了左右两条,金瓶儿停住了脚步,向着左手边那条通道望了一眼,眼中似乎掠过几分异彩,随即消失,迈步向着右边的通道走去了。

下久之前那忽然其来的古怪地震,给鬼王宗造成的损失仍然随处可见,山岩石壁之上,多了许多不时可见、或大或小的裂痕,而在这四通八达、通风良好的甬道之中,依然还飘浮着几分淡淡的血腥气息,挥之不去。

这股淡淡血腥味道,金瓶儿自然也感觉到了,只是她心中诧异,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她此刻在鬼王宗里地位不比往日合欢派,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她心中对此暗暗吃惊,以她的见识阅历,自然可以感觉到这血腥之气大有古怪。

这思绪之间,她已顺着通道走到了鬼王所在的屋子之外,她停住了脚步,正待开口叫人通报,忽然面前石门隆隆打开,从屋内传出鬼王笑声,道:“是瓶儿吗,快些进来吧。”

金瓶儿暗吃了一惊,但面上却堆起笑容,道:“是。”说着走了进去。

只见石室之中宽敞明亮,摆设虽不奢华,却也端庄大气,鬼王正坐在一张桌子之后,面前摆放着一大张白纸,旁边放着文房四宝,看来正在练字。

金瓶儿向鬼王那里看了一眼,嫣然笑道:“宗主今日好兴致啊,怎么会想起写字了?”

鬼王抬头向金瓶儿看来,微微一笑,金瓶入突然面上笑容一僵,竟是感觉鬼王的目光隐隐如两道利刃刺来一般,与之对望,双目竟隐有刺痛之感。

不过好在鬼王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仍看着自己手下之白纸,同时招手道:“你过来看看,我这一手字写得如何?”

金瓶儿心下暗暗吃惊,往日里她与鬼王相处时,从未有如此感觉,怎么不过短短时日,鬼王的道行功力,竟似乎一日千里般精进了?

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种粗浅之人,心中暗自思索,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走了过去,带起了一阵香风,笑道:“我可是个对写字一窍不通的俗人,宗王要我来看,当真是难为了我啊。”

鬼王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让开了身子,金瓶儿站在桌旁,向桌上白纸看去,只见映入眼帘的,偌大一张白纸之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字:杀!

这个字每一笔皆如铁画银钩,用力极重,似要透纸而出,决无楷书之端正气象,也不似草书轻重自若,意态自由,一股杀绝之气,滚滚而来。

金瓶儿心中一震,似乎感觉到身边有道冰冷的目光,但耳边却传来鬼王和蔼的笑声,道:“瓶儿,你看这字写得如何?”

金瓶儿满面笑容,如春风拂过,满室皆春,微笑道:“宗王这个字写得真好看啊,我便是练上十年,也写下出这般字来。”

鬼王淡淡地看看金瓶儿,金瓶儿在他目光之下,心中隐隐有股寒意渗了出来,但脸上笑意仍是不减,直到她自己都觉得脸上肌肉因为保持笑容而有些酸疼的时候,鬼王忽地移开了目光。

金瓶儿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同时心中暗自惊骇,此番回来,鬼王竟是与往日气度截然不同,—身杀伐之气直如巨涛狂潮一般,生生逼迫过来,而且看着鬼王模样,他自己也似乎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这与他平日里的作风迥异,难道这些日子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金瓶儿心下暗自回想,那边鬼王已经开口说道:“道长,不如你也来看看,老夫写的这一字如何?”

金瓶儿心头又是一震,愕然转身看去,原来这石室角落之中,竟然还站着一人,做道家衣袍打扮,面目肃然。金瓶儿心念急转,更有几分惊疑,自己进入这石室之后,虽然一时被鬼王诡异杀气所震,神为之夺,但此人收敛全身气息站在一旁而不为自己发现,看来也是不可小觑。

那道人应声缓步走了上来,向那桌上白纸上的字看了一会,半晌之后,道:“好字。”

鬼王目光中寒意依旧,但面上仍笑道:“好在何处?”

那道人道:“此字好在其字笔画走势与字意相辅相成,字有杀意,透字而出,难得,难得!”

鬼王盯看那道人,道人神色不变,慢慢退后,站在了金瓶儿身旁三尺之出。鬼王忽然大笑了出来,道:“说得好,说得好,道长所言深得我心。”那道人微微垂首,算是谢过了。

金瓶儿不禁向那道人多看了一眼,只听鬼王道:“瓶儿,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乃是我宗的供奉强助,苍松道长。”

全瓶儿双眉一挑,眼神中锐利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微笑地看着苍松,笑道:“久仰,久仰了——”

苍松道人对着金瓶儿点了点头,这时鬼王又道:“瓶儿,这次唤你回来,是因力我们圣教将有一件千年难见的大事,要你来相助一臂之力。”金瓶儿微笑道:“宗主只管吩咐就是,瓶儿定然全力以赴。”

鬼王笑道:“具体事宣,大致我都与苍松道长交代过了,你稍后向他询问便知,此事虽然并不急在一时,但仍需抓紧,你们便先下去好好商量吧。”金瓶儿点了点头,与苍松道人同时向鬼王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石门缓缓关上,二人在通道中并肩而行,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路经刚才那个三岔路口的时候,金瓶儿情不自禁又向左边那条道路看了一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苍松道人的声音:“鬼厉副宗主已经离开狐歧山多日了,仍末回来。”

金瓶儿眉斗一皱,目光也寒了下来,转透向苍松道人看去,但苍松道人视若无睹,只说完这句话后,自顾自向前走了去。

片刻之后,全瓶儿缓缓又浮现出了几分神秘的笑意,冷笑了一声,跟着他走了过去。
小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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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5:36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暗斗


中土各大门阀暗流汹涌不同,千里之外的南疆,在那场兽妖浩劫过后,各族百姓无言地重建家园。尽管这里是受害最为惨重的地方,但天下之大,似乎也无人记得此处。反正南疆荒地,也不入中土富庶之人的眼界。

在金族聚居的七里峒,兽妖带来的伤痕仍是处处可见,不过在一片片废墟之上,已经有很多崭新的房子被搭建了起来。在七里峒的后山山腰,那个神秘的祭坛入口,仍然有不少祭祀出入着,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刻,祖先的庇佑对于金人来说,显得特别重要。

金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地过去,眼看着这一日日头西下,夜幕降临,众多的金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放松了疲倦的身子,用过晚饭之后,在繁星洒下的星光中,渐渐沉眠而去。

夜深人静的之时,这七里峒出现了一条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一道淡淡的幽光,在静谧的山谷中几个起伏,已然悄悄接近了后山祭坛的山脚之下。

通入山上的入口上,仍有两个金人兵卒守护着,夜风忽地一阵刮了过来,他们只觉得忽地眼前一道快如闪电般的白光掠过,淡淡幽香似夜晚花儿轻放,竟是不由自主都一阵恍惚起来。

在他们的深厚,一条如鬼魅般的白色窈窕身影,如从黑暗之中缓缓渗出,在那个祭坛的入口的平台上现身出来,一身白衣,娇媚无限,似乎满天的星光都被她所吸引,却不是小白又是何人?

她向着周围看了几眼,又向着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看了看,虽然那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但小白的目光缓缓流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似有所感,默默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里的防卫比她料想得还要差了很多,全无当日她与鬼厉来此求见大巫师时候的气象。山下那些粗壮的兵丁目不去说,这处祭坛中本该有许多身负巫术的祭祀看护才是,哪像眼前这般几如毫不设防,看来兽妖一劫对金族来说,实在是损失惨重。

其实又何止是面前的金族,放眼天下,为了那兽神一人,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其中是非,也当真难说得很。

小白微微摇套,不再多想,身子掠起,化身一道白色微光径直向那山洞之中掠去。这洞穴之中大部分倒还和过去一样,路径不曾变化,隔上一段距离,石壁上便有一个火把,也仍如往日。只是小白感知之下,发现这远近洞穴之中,人却是极少,便是有那么少数几人,也是呼吸缓

慢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小白也懒得理会,按照记忆中的道路在洞穴中悄无声息地飞掠着,以她千年道行,莫说是这些本领低微的金族祭祀,便是修行深厚的有道之士,也未必能发觉到她了。不过一会,她便来到了那个曾经是大巫师起居的宽敞洞穴之外。

到了此处,小白停下了身子,眉头微皱,向洞内看去,虽然隔了老远,但她已经感觉到这里面还有一人,而此人似乎与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其他人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在睡觉。

洞穴之中,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光亮的阴影处,那座石雕的狗神雕像在光影明灭中若隐若现。小白的目光向那座雕像上的狗头处凝视了片刻,随即收了回来,落在了火堆前面。

一个年轻的身影端坐在火堆前,背对着洞口,小白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出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只见他面对着炽热的火焰,不时在身前虚画出以个个神秘诡异的图案,同时低声虔诚地用金族诵读着什么。

小白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后,火光渐渐照在了她的身上,并在她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她侧耳聆听着那个男子低沉的似歌似吟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这个古老的洞穴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永无止境,从侧面看去,那个年轻的金族祭祀满面虔诚,多半已经完全融入了那虚幻的世界。

小白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惘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异样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个年轻的金族祭祀,他身子一震,便要转过身子看个究竟,只是他身子还未动弹之际,一只秀气白皙的手掌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落在了他的脑门之上,轻轻拍了一下。

年轻的金族祭祀忽地双眼一翻,身子颤抖了,片刻之间便失去了意识,倾倒在一旁的地上。

洞穴之中那神秘的吟唱之声,连同那回音那悄悄的平静了下来,小白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忽地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到底有没有那狗神,还有那狗神会不会护佑你们族人,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你这么虔诚的人在,想必大巫师也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她微微摇了摇头,绕开了年轻祭祀的身子和火堆,径直向着那座狗神雕像走了过去。一直以来,金人们信奉狗神,认为狗神赐予了他们的新生,护佑这一族繁衍下去,是以就算是这洞中的祭祀,也是不敢轻易接近这座神像的。

而此刻,小白便站在了这座黑石雕刻而成的狗神神像面前。

神像遗体用南疆特产的黑石雕刻而成,色泽黑中发亮,隐隐还有淡淡的银色的光芒,从中散发出来。小白对南疆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并非许多金人深信的狗神神迹,而不过是黑石之中极罕有的异种,其中含着微亮银屑而成此神秘美丽的微光。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自然并非观赏这座金族狗神神像,片刻之后,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狗头之上,这座神像不知是多么久远前传下的,雕刻功力纯熟,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没有丝毫含糊之处,若非眼前这石材明显,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一直微张这嘴巴的黑狗了。

而在狗神雕像的头上,最显眼之处,便是一双眼牟之中,恍惚中竟似有神,也默默凝视着小白一般。

小白忽地心头一震,退后了一步,登时周身压力一松,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她微微皱眉,重新向那神像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居然还有这样惑人心志的禁制。”随即她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仍有一丝迷惑,轻轻道,“可是这分明是中土的道法,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默然想了片刻,变轻甩了甩头,抛开了这无聊的念头。此刻对她来说,这自然并非她所欲探究的。她重新端详这座神像,最后目光还是落在神像那栩栩如生的一双眼牟,她似迟疑一下,在那双黑得纯净深邃的眼睛上轻轻一按。

古老的洞穴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轰鸣,那声音不大,却似乎令这座宽敞的洞穴都在颤抖。古老的狗神神像就在小白的面前,在那阵低鸣声中,缓缓降了下去,沉入了地底,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被遮盖,只有神像的头部还留在地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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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5:46 | 只看该作者
在神像的背后,出现了一片光滑的石壁,与周围的石壁不同,那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黑气,让人看不真切。不过这已难不倒小白了,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去,绣袍一挥,一阵轻风随即从她手底席卷而至,在那石壁之上扫过,登时将那股黑气吹开了去。

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一点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后,只见又是一点,点点金光如突然降临这俗世的神迹,纷纷在石壁之上如泉涌一般现了出来,组成了一幕幕神奇的图画与文字,甚至连站在不远处的小白,脸庞上也被金光折射得微微发亮。

小白凝视着面前这依次呈现、光华流装的神秘图文,眼波流转,一行一行看了过去。在她面前的,便是传承了无数古老巫族最后的秘密所在,她的目光跳跃着,时而凝固,时而欢喜,最后,她看到了那狂啸向天、桀骜不驯的巨大火龙图案。

小白深深吸了口气,嘴角露处了笑意,随后,她再次确认了一遍,然后微合上眼,似在默默记忆,将这些图文记在心间。

等到她再次张开眼牟的时候,那盈盈如水跟波扫过石壁,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些家伙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莫非他们早知道巫族要毁了吗?”

说着,她淡淡一笑,似乎也懒得去理会那不知多少年前古人的麻烦。便待转身时,忽地她眉头皱起,目光猛然一凝,却是落在了那片金光闪闪的图文最后,在那只猖狂桀骜的巨大火龙图案之下,似乎还有一小片黑气与周围不同,依旧附在石壁之上。

小白微感讶异,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愿轻易放过,正待查看,忽然间她心底一动,霍地猛转过身子,目光瞬间冰冷,冷冷望去。

偌大的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只有燃烧的火堆不时发出木材迸裂的噼啪声,除了倒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那个年轻祭祀,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白目光在那个年轻祭祀身上飘过,又仔细看了看周围洞穴,确定没有异样之后,她微微皱了皱眉,缓缓转过了身子。

难道是身在这异族诡异的地方太久,自己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小白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定了定神,随后手一抬,轻风吹出,但力道却比刚才大了些,片刻之后,那残余的一片黑气终于散了开去。

石壁之上,果然还有数行文字。

小白精神一振,仔细看去,片刻之后,她脸上突然浮现惊喜交集之色,脱口而出道:“原来,原来招魂之术在此……”

只是随着她目光移动,那喜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沉重合迷惑的神情。末了,看完了全部文字,她缓缓退后了一步,如有灵性一般,那片小小黑气突然围了过来,将那神秘的数行字迹再度遮盖住了。

小白微微垂首,半晌无言,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原来如此,古巫一族竟是如此毁灭的,这……这又却是如何是好,我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她那?”

她心中似乎突然遇到了极大的困惑,一时踌躇不定。

被风吹散的黑气缓缓再度凝聚过来,原本散发处灿烂金光的文字图案,也再度缓缓被掩盖,小白缓缓转身,在她身后低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狗神神像升回了原位,遮盖住了那个秘密。

古老的洞穴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小白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她走得很慢,看出去心事重重,但片刻之后,她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这个洞穴里。

寂静,又重新降临了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座古老的狗神神像默默凝视着这洞穴中的一切,她的眼牟中折射着光芒,显得那么深邃。

忽地,一直倒在地上的那个身躯动了一下,年轻的金族祭祀小心翼翼地爬起,向着那洞穴入口张望。那里一片静谧,毫无动静,显然刚才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已经离开。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好险啊,若非有我族自闭神术,六识俱灭,还真瞒不过她……”

随后,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炽热起来,猛然转身,向着那座狗神雕像望去。

金族之中,向来畏惧神灵,尤其是对这座自古供奉的神像,更是敬畏之极。这年轻人自小到大莫说接触这座神像,便是正眼相看也是极少的,因为在族里规矩,那也是大不敬的行径。

只是此刻他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身体也开始发烫起来,他凝视着那座神像,神像的一双眼牟似也凝视着他。

紧接着,似乎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猛然在身后暗暗驱动,年轻的祭祀要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向着那座神像走了过去。古老的神像眼牟中倒映那个越来越接近的身影,仿佛也待上了一丝忧伤。

终于,他走到了神像面前,颤抖的双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顿又停顿,但终究还是伸了出去,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是痛苦,又是挣扎,然而更像是被一股火焰所炙烤,所煎熬!

只是那双手,终究还所没有收回来,点在了那神像的双牟上。

瞬间,低沉的轰鸣之声再度响起,整座洞穴又开始微微颤抖,神像再一次缓缓入沉降入地底,神秘的石室就再眼前。

年轻的祭祀眼中散发处狂热的火焰,他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双手一阵挥舞。顿时那片黑气被四处挥散。金色的光芒再次缓缓浮现,将他的脸庞映得发亮。

古老的文字图案,似乎带有蛊惑人心的意味,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他的表情如饮醇酒,露出无法形容的狂喜与满意之色,甚至连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用发抖的双手轻轻触摸着神秘石壁上的图文,低低诵读着什么,带着莫大的欢喜,那一个个文字图案,他似乎都摇将之看穿,他是如此全神贯注,欣喜得忘乎所以,甚至于他自己根本忘记了也没有注意到,在这篇图文的最下方,几乎与周围黑暗连为一体的,还有一片小小的黑气凝聚不散。

金色的文字,灿烂的图案,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神志,在他的身旁,那仅有脑袋还留在地面之上的狗神神像,一双眼牟中仍旧显得那么深邃。只是此时此刻,在火焰与石壁那片灿烂金光下,那个年轻祭祀的身影映在他眼眶之中,除了最初大一丝深邃忧伤之外,那似乎还多了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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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6:15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凶猴


红色的光影闪烁不停,将巨大的空间照得如白昼一般,四周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息,一条宽阔的平台道路从洞口延伸出去,直到巨大洞窟的中间。小灰小心翼翼地从通道中走出,跳上了这个平台,它弱小的身躯看起来在这个巨大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渺小。

显然,这是一个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样的所在,就算是好动并好奇心强烈的小灰,此刻也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立刻向前奔跑而去,而是站在原地,三只眼睛向四周看去。入眼处,到处都是一种红色的基调,半空中红影闪动,偶然在一片寂静中会有所喧哗,却是一阵怪异的红风掠过,而在小灰的脚下,平台上的踏脚土地,也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小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一会,随后慢慢向前移动,巨大的空间里,此刻只有它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着,从高处闪烁不停的红芒洒了下来,映着它的身影,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就这么慢慢向前走着,小灰不时转头东张西望,只是这里的气氛虽然十分诡异,但在小灰行途中并无丝毫异样事情发生。很快的,小灰来到了平台的尽头。站在平台尽头,这里的血腥气已是最为浓烈,直有扑面而来之感,就算是小灰,也忍不住猴脸上生出厌恶之感,伸出手掌在鼻子面前扇个不停。

平台的尽头,位于这个巨大洞穴的中间,下方就是深深的血池,小灰慢慢走到了平台边缘,小心地趴在岩石上,探头向下面望去。

出现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的池水鲜红如血,并从血池底部不断地冒出无数个小小气泡来,在水面上迸裂,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而在这些血水之中,却有四只巨大的灵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大部分身体都浸泡在血水之中,看去都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动不动的。突然,小灰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同时额头正中的那只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四只灵兽中,一只是似龙非龙的怪物,利齿獠牙,乍一看却仿佛有三分猪形模样,乃是蛮荒“烛龙”;另一只独脚巨躯,声似雷鸣,浸泡在血水之中却仍如小山一般,乃是东海“夔牛”。

这两只灵兽小灰从未见过,瞄了两眼也就过去了,但剩下的两只却是它曾经见过的灵兽,一只形如凤凰,羽毛艳丽,隐有百鸟之皇的威势,乃是当日在西方大沼泽中守卫天帝宝库的灵兽“黄鸟”;而最后一只灵兽,更是令小灰惊怒交集,正是当日跟随在兽神身边,兽神离世之后与小灰交好的凶兽“饕餮”。

其他三只灵兽被困倒也罢了,反正小灰跟它们也不是很熟,其中黄鸟还与小灰颇有些冤仇,小灰看了它这般下场,多半还要跳脚高兴鼓掌也说不定。但饕餮与小灰交情非浅,看这被血水浸泡的饕餮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小灰登时着急起来,“吱吱吱吱”在平台上方大叫了起来。

这一叫,顿时打破了血池的平静,四大灵兽俱非寻常畜生,虽然被这里布下诡异阵法禁锢一身灵气几被吸蚀殆尽,但仍是几乎同时都抬起头来,向着上方看去。

远离血池水面,高高在上的平台边上,竟然出现了一只猴子,向着下方大声尖叫着。

其他三只灵兽还没反应过来,但饕餮已是一眼就认出了小灰,巨头一转,发出了一声吼声,只是这吼声不过吼了一半,就后继无力地低下去了,显然饕餮一身灵气十丧其九,已是疲惫不堪。

小灰看到饕餮这般惨状,更是恼怒之极,只是惊怒之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平台上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而在下方血池中,似乎其他的灵兽也看出小灰表现异样,并非像平日在其上施法布阵的那些人类,一时间凤鸣雷啸,加上烛龙怪异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哼哼吼吼”之声都传了上来,其他大有恳求之意。

这被四灵血针禁锢的四大灵兽,原本俱是强横之极的天地灵兽,纵横一方,从未将什么放在眼中过,更不用说像此刻这般被迫哀求了。由此可以想象这四灵血阵的歹毒,即使是这些洪荒遗种天地灵兽,也是禁受不住被噬灵浸血的酷刑。

阵阵哀鸣传来,小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忽地,它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跺脚,竟是从平台上一跃而出。

这个举动被下方四大灵兽看在眼中,登时一阵骚动,但只见小灰尾巴不停晃动,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折返回来,竟是如被风吹送一般,“啪”的一声落在平台下方的石柱之上。猴性最擅攀爬,虽然这石柱高耸,但其上仍是粗糙得很,到处都是突兀而出的岩块,常人望之生畏,对猴子小灰来说却是最好的落脚点。

只见小灰灰色的身影在石柱上迅速下落,数十丈高的距离,不消一会,它已经从平台上爬下接近血池水面了。血水近在眼前,血腥气更是闻之欲吐,周围尽是红色的水面,不住有气泡从前后左右的睡眠下冒了出来,然后发出轻轻的响声迸裂开去。

距离石柱最近的灵兽并非饕餮,而是身躯像小山一般巨大的东海夔牛,饕餮在夔牛的左前方,小灰抓着石柱向下张望了一眼,以它的机灵,自然是不会想到去碰下方那可畏可怖诡异之极的血水了。

片刻之后,小灰像是看到了什么,四肢都缩了回去,随即双脚在石柱上一蹬,藉着这股冲力,整个身子跳了出来,这一跳居然足足跳了半丈多远,正好落在夔牛冒出血水的肚皮上,随后藉着这垫脚地方,又是奋力一跳,灰色的身影在血水面上掠过一道平滑轨迹,正好落在了饕餮唯一露出水面的头顶。

“吱吱,吱吱吱吱……”

一落到饕餮身上,小灰立刻叫了起来,同时双手在饕餮头顶上裸露的皮肤到处摸索着,像是关切之极,欲看看老朋友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而往日里凶悍之极的饕餮此刻看去,似乎对小灰的来到也是十分欣慰,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同时头颅缓缓转动着。

周围,浸泡在血池中的其他三只灵兽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不再去发出声音,只是默默注视着饕餮与小灰这里。

小灰在饕餮头顶坚硬的皮肤上摸索了一阵,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困惑,一时搞不清楚这周围的情况,蹲坐在饕餮头顶,伸手抓着脑袋,不料就在此刻,小灰似乎一时大意,竟望了饕餮不比夔牛,全身只有头颅是露出血水的,留给它站的地方并不大,稍稍一放松,不留神间,尾巴末梢竟是不小心落到了周围的血水之中。

“吱吱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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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6:34 | 只看该作者
小灰像是被开水突然烫到一样,猛然跳了起来,四周其他几只灵兽登时也是一阵骚动,低鸣声不绝于耳,而在小灰脚下的饕餮自也是吓了一跳,但它托着小灰的脑袋又不敢乱动,生怕动得太过剧烈就将小灰给掀落到血水中,值得2低吼不停,同时两只铜铃大的眼珠拼命向上翻去,想要看看小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模样颇似人翻白眼的样子,十分好笑。

小灰将自己尾巴抓了过来放在眼前,只见刚才那短短一小段碰到血水的尾巴,虽然并未皮开肉绽,但居然有几分焦灼之状,倒似被火焰烫了一般,它呆了一下,随后鼓起腮帮,对着尾巴狠狠吹了几口气,不知是不是这样一来,可以稍减疼痛感觉。

随后,小灰松开了尾巴,小心翼翼地站好,又伸手拍了拍饕餮的脑袋,示意自己并无异样,饕餮这才安静下来,而周围的其他三只灵兽也平静了几分。

只是片刻之后,小灰的目光掠过饕餮以及其他三只灵兽,看到他们俱是被有气无力地禁锢在满池的血水之中,顿时眼中愤怒之色大盛,刚才猴子尾巴不过那么小小的触碰一下血水已然这般厉害,这四只灵兽竟被终日浸泡在血池之中,其所受折磨简直是难以想象。

小灰眼中怒气越来越盛,猛然在饕餮脑袋上跳了起来,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伸手去拉饕餮,似乎想要将它从血水中拉起来。看着小灰的动作,其他三只灵兽又是一阵哀鸣,同时饕餮也没有随着小灰的拉扯而站起身来,相反,它巨大的头颅在缓缓摇动着。

小灰呆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是不解。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雷鸣之声,却是夔牛发出的。小灰、饕餮以及其他两只灵兽烛龙、黄鸟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夔牛似乎想说明什么,低吼了一声之后,整个巨大的身躯竟是缓缓抖动起来,看它的模样,竟有站立起来的意思。

其余几只灵兽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夔牛,夔牛体形在四大灵兽中最为庞大,看来体力也是最好,只是看它擞抖抖地挣扎了一会,身躯眼看就要半跪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从它们所在的血池上方,竟是出现了四道暗红色的光柱,有如实质,顿时将四大灵兽笼罩在暗红光硬之中。而夔牛原本挣扎的巨大身躯,似乎顿时就失去了力量,如小山倾倒,“扑通”医生再度倒在了血水中,血花四溅,在凄厉之中隐隐还有几分凄凉。而其他被暗红色光柱罩住的灵兽,同时也都露出了痛苦之色,小灰站在饕餮的头顶,暗红光柱照下,自然也将它笼罩其中,但不知为何,大概是没有对小灰下过禁制的缘故,小灰只是惊吓了一下之后,便发觉自己并无异样。

四道光柱,从高高在上的半空中射下,在笼罩了四大灵兽之后,很快的,在暗红光影闪动之中,一缕缕细细的白色灵气,从几只灵兽身上吸蚀而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方飘去。

见到这种情景,小灰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猛然抬头,三眼圆睁,尤其是额间正中那只金眼,更是光芒闪动,异辉流转。那笼罩在四大灵兽身上的暗红光柱,从下往上看缓缓由粗变细,渐渐升高,最后却是从比半空中那个平台更高了十几丈的一个悬浮于虚空中的怪鼎上发射而出的。

小灰紧紧盯着那只怪鼎,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双足一蹬,身子已是离开了饕餮头顶,直向夔牛跃去。其他几只灵兽纷纷盯着小灰,只见小灰身在半空滑行,但身躯赫然已生异状,额间金目金光大盛,放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而身躯内部更是传来“咯咯咯咯”剧烈响声,犹如骨头都在颤抖一般。

丈余距离,小灰一跃而过,落在夔牛巨大的身躯上时,它身体已被一层金色光辉笼罩,身躯比平日大了一倍有余,但这显然并非结束,小灰几乎没有在夔牛身上停留,尖啸连连中,它又是猛然一跃,身躯再度跃上半空,这一次却是向石柱跃去了。

而这一次在半空中的滑行,小灰身躯再生变化,从金色的光辉深处,突然又涌现出一层诡异的红芒,与金光瞬间交织在一起,“轰”的一声如雷鸣风啸,三眼灵猴身躯暴涨,如传说之中的蜕变,它赫然已变身为身高丈余的巨猴,三目赤红如血,嘴中生出尖利獠牙,威风凛凛,煞气大盛。

“噗!”一声大响,已经化身巨兽的小灰扑到了石柱之上,整根巨大石柱竟是颤抖不停。同时小灰更不迟疑,吼声不断,快速向上爬去。

数十丈高的石柱,此刻在巨猴手足之间,不过是短短距离,不消片刻,小灰的巨大身躯已然翻过平台轰然落在地面上,仰首看着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巨猴以手捶胸,仰首大叫:“吼!……”

这声威煞是惊人,一吼之下,直有风云变色之感,原本巨大洞窟中的安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了。吼声远远传开,半空中暗红光影一阵颤动,伏龙鼎上的光圈也是抖了一下,随后那道道红芒,似乎都有灵性一般,缓缓转了过来。

面对着这诡异阵法与未知之物,小灰龇牙咧嘴,满面凶悍之色,昂首大吼,片刻之后,忽地双脚蹬地,刹那间巨大的猴躯腾空而起,十几丈高的距离,巨猴轰然飞上,声威可畏可怖,半途中红影尽数退散,眼看就要撞上伏龙鼎。

只是四灵血阵非同小可,伏龙鼎在小灰眼看就要冲上的时候,突然在周围出现了一层殷红如血的光罩,小灰的巨躯撞上了这层光罩,如此巨大的冲力竟被化于无形,不得寸进,又落了回来。

而紧接着,四灵血阵已然开始反击。

半空中无数暗红光影纷纷聚拢过来,远远看去,伏龙鼎犹如一个诡异的红色太阳,周围尽数是万道红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而在光幕之上,渐渐冒出了数百个红色凸起,个个有三尺见方,片刻之后,“轰轰”之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之内,这数百个红色凸起竟是一起爆裂,从中射出如血泡一般怪异可怖的圆状物体,如下雨一般从天而降,急风暴雨般向小灰落下的身躯射去。

小灰仰天大啸,吼声如雷,周身金红色光芒越发炽热,身躯甫一落地,便倒翻出去,身手之灵活几如没有丝毫重量。从半空中射下的诡异之物纷纷砸在平台地面之上,瞬间将坚硬的岩石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发出“丝丝”怪响,听了令人惊心动魄。

这急风暴雨般的攻击才过,还不等小灰回气,半空之中那恐怖的光幕又生异变,巨大的红色光幕上,再度凸起数十个凸起,但这一次每个俱是半丈之巨,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等小灰反应过来,那些巨大的新的凸起再度爆裂,从其中迸裂而出的并非刚才圆状腐蚀怪物,赫然竟是一个个血红的骷髅光影,或手持刀剑,或口喷毒液,更有喷火、冰冻等等怪物,不一而足,从半空中嘶吼扑下,张牙舞爪地扑向小灰。

这等恐怖景象,直如地狱一般,巨大的洞窟之中此刻风急乱啸,血池中的血水也是如沸腾一般滚滚不休,四大灵兽仿佛也及其愤怒,俱是仰首长啸,吼声连连。

平台之上,数十个巨大骷髅一起扑下,但小灰面对这等景象,面上凶悍之色竟不稍退,双手握拳在胸口猛然一捶,张口大呼,不退反进,竟是对着前方潮水般冲来的骷髅大队迎面冲上,化作灰色巨影,瞬间冲入血红阵中。

“吼啊……”

巨大的嘶吼声如惊雷炸响,撕裂人间,小灰冲入骷髅群中,左冲右杀,巨手狂挥乱舞,登时将面前几个骷髅打得飞了出去,前头一个骷髅刚欲挥刀砍来,小灰一拳打去,生生就将那刀刃反砍到骷髅头顶之上,顺便又飞起一脚,“咚”的一声将这骷髅踢了老远,直飞出平台,掉下了血池去了。

周围骷髅怪啸连连,纷纷围上,似乎也根本不知畏惧,种种恶毒招法,一时从四面八方都向小灰巨躯上扑将过来,不过片刻之间,小灰身上灰色的毛发已被烧出了五、六个伤口,其中更有一些已在瞬间发黑,显然是有剧毒。剧痛之下,巨猴却仿佛凶性大发,回身一掌打去,如雷电轰鸣,巨大风声席卷而过,轰隆隆巨响之下,生生将三个骷髅的脑袋打得掉在地上,还兀自转了几圈,剩下的无头身躯,向前冲了几步,才颓然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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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7:5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六集第一章 妖物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四周乱石纷纷坠下,而星盘则绽放了万道光芒,将整个鬼王室照得通彻发亮。空气中,难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浓烈的气味几乎使人以为自己浸泡在一个血腥海洋之中。

鬼厉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种异变,但是在最初惊愕过后,他猛然醒悟,转身大喊了一声:“小灰"

喊声顿时远远传了出来,不久之后石室中传来了他呼喊声的回音,随即又被一阵更加剧烈的颤抖声、震动声压了过去,隆隆声中,头顶上飞尘四散,落下的石块也越来越大。

可是并没有回答,那个熟悉的“吱吱吱吱”叫声并没有传来,鬼厉面上活现出焦急之色,微一沉吟之后,目光已是盯向内室。旁边,鬼先生不知何时也移了过来,黑纱蒙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此刻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如何慌张,反而是在奇怪的平静中,隐隐透露出一般兴奋。

“你的那只猴子,应该是在里面吧"鬼先生在鬼厉身边,这么淡淡地说道。

鬼厉看了他一眼,更不迟疑,身子一动,已然掠进了内室之中,随即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内室中,石壁上那个黑暗的暗门仿佛一个深沉的黑洞,冷冷注视着他。

身后,亮光猛然移来,欲是鬼先生手中拿着那不断放射出耀眼光辉的“星盘”跟了上来,当他看到墙壁上那个暗门的时候,也明显怔了一睛,看来也是没有想到此处的石壁会突然开了一个暗门,又或者也许他知道这里的暗门,但没想到居然会开启,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只在这内室中站了片刻,都已经感觉到周围这股浓烈的血腥气源就在这里黑漆漆的暗门之中。

鬼厉面色转冷,深深看了鬼先生一眼,鬼先生则是眼中目光闪动,迟疑了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莫看我,这些日子来我可寸步也同离开过你眼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厉冷哼一声,心中虽然满是疑团,但此刻周围地震越来越是厉害,而失踪的小灰显然就是从这个洞口走掉的,无论如何,眼下也并非追究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冷然道:“我们进去。”

鬼先生眉头一皱,似乎颇有几分迟疑与犹豫,刚想说什么,却只见鬼厉身形一晃,已是冲进了那暗门之中的黑暗里了。

鬼先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中闪耀的星盘,又看了看那扇暗门,忽地轻吧了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居然叫一只猴子坏了大事……”

说罢,他摇头低声苦笑一下,黑色的身影也随之飘起,掠进了石壁上的暗门。

石壁暗门的通道狭窄而漫长,随着鬼厉的快速深入,地势逐渐向下,周围也开始变得渐湿起来,但最令人厌恶的,便是越向下深入一分,周围恶臭的血腥气便又浓烈一分。

鬼厉此刻人在通道之中,周围坚硬的石壁了在剧烈颤动着,若是普通人走在这里,真有种两侧石壁会不会坍塌下来从而活埋其中的恐惧,不过鬼厉的脸上此刻是完全看不到这种忧虑,只见他的身影越行越快,没有一会功夫,便已经到达了通道另一侧洞口,落了下去,抬头一望,正前方就是那此刻已经变得狂乱闪耀着红色光芒和一条被红影包裹住的长长平台,而从平台这处的方向,更传来一阵隐约但熟悉的嘶吼咆哮声。

鬼厉脸色微变,那吼声他一听就听出乃是小灰变身之后的咆哮,但究竟红影之中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样的危险,竟然能让小灰变身做这生死相搏?

他更不迟疑,身如闪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暗红影之中,而在他身后,鬼先生也缓缓从洞口飘了下来,待站稳之后,他却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先向后看了看,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后面,一个是刚才进来的洞口,另一个却有一条同样黑漆漆的通道,鬼先生看的就是这另外一条通道。??

鬼先生凝视了那条通道片刻,才缓缓收回了眼光,落到手中所持的星盘之上,只见到了此处之后,星盘中央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古字,在白色的灯光中亮起又缓缓落下,极为神奇,又像是全力响应着什么一般。

鬼先生抬头向前方看去,那暗红的光影闪烁紊乱而狂暴,一股股巨大的气流横冲涌,加上四周剧烈地地震与颤抖的石壁,仿佛都在宣告着某个巨大的危险。只是面对着这些,他眼中却反而涌现出笑意,迈动脚步,向着暗红光影中,他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

鬼厉冲进了那暗红光影之中,几乎是在红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的同时,以他的道行,竟也是突然感觉到一轻微的眩晕,虽然转眼间他已经恢复过来,但入眼的情景,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巨大的血池,崩坏的山壁,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都不在他预料之内。而半空之中,此刻赫然还出现了一个由无数殷红血气所形成的一个人形怪物,身高数十余丈,几乎将这个巨大的洞窟都充满了。在平台尽头,化身为巨猴的小灰大声咆哮着,毫无惧色,但他的体型却与这个巨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此刻看去小灰似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在那个血气巨人不断从巨口中喷吐而出似血色一般的巨大火焰时,他只有不断的躲避而已。

那狂烈的血焰从半空不断地劈下,横扫一切,所过之处就连坚硬之极的岩石也为之消融。小灰虽然非是凡体,也不敢硬接,只得在平台之上跳来跳去,在箭不容隙的危险中躲避着。看着他一身的灰毛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显然已经是吃了不少哭头,眼下不过是强自支撑,苟延残喘而已。

就在此刻,小灰拼尽全力跳起,险险才避过从身下横扫而过的一道血焰,甚至在半空中它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皮毛有灼烧的感觉,忍不住大声吼叫了一声。但看来这一次仍然是躲过去了,它从半空中落下,谁知就在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猛然间脚下剧痛,几乎痛入骨髓。小灰低头一看,却只见脚下平台上岩石表面已经尽数化做炽热石水,自己的双脚片刻间已然毛焦肉绽。

这一痛非同小可,小灰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而天空中血气巨人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有一层血焰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小灰就要在这血焰中粉身碎骨,巨猴仰天大叫,遥远身下,似乎也传来了几声愤怒的吼叫声,但显然毫无作用。

炽热的血焰当头劈下,小灰三只眼中也仿佛尽数化为那血焰的红影,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如龙吟一般,一道青色光辉如长虹经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惊雷,似急电,险险赶到,瞬间在小灰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盾,青光中锐芒闪动,浮现出一个太极图案,轰然巨响声中,硬生生将那血气巨人看似无坚不摧的血焰挡下了。

正是鬼厉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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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8:24 | 只看该作者
只是这一击虽然挡下,但鬼厉身子剧震,眼前竟然是一阵发黑,所幻化出的光盾几乎消散不说,身子也被打的几乎向下坠入血池。幸好他道行精深,身子坠下时顺势在石台边缘一搭,整个人已然飘了起来,掠到巨猴身边,目光迅疾扫了小灰一眼,也不多言,径直一把抓住小灰身子,低喝一声,单手就将小灰巨大的身躯抓了起来离开地面。

小灰发出一声痛叫,身子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全身骨骼发出咯咯之声,片刻之后身形迅速缩小,转眼间已经恢复平日的身材大小,成了那只小小的灰毛猴子。

此刻,头顶上的血气巨人似乎因为有人突然挡下了他的血焰而越发恼怒起来,目标也转移到了鬼厉身上,找开巨口,“轰”的一声,一道五丈之长的血焰喷涌而出,犹如一条火红从天而降,烧向鬼厉。

鬼厉一把抓住小灰,往自己肩头一放,叫了一声:“抓紧"随即身子又飘了起来,他此刻的身形进退的速度,可就比小灰要灵活的多,也快速的多了,虽然那个血气巨人的血焰威力无比,但他总在那血焰缝隙之间穿梭飞舞,却是看去从容的多。

而小灰此刻也没闲着,恢复平日身躯的它一手抓着鬼厉的衣襟任凭鬼厉在半空之中上下穿梭飞行,仍是坐的稳当无比,另一手却是忙不迭抓起自己双脚看着,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吱吱吱吱”叫个不停,随后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风状,向着自己两个脚丫子扇着凉风,大概是脚底被烫了难受吧!

不过鬼厉耳中听到小灰这般叫着,同时眼角余光看到小灰的动作,心中却反而安定下来,能够扇风叫痛,看来除了一点皮外伤并未受到重创。稍稍安心之后,鬼厉飞行的身子便从容了几分,那一道道血焰威力虽大,但势大而迟缓,在他严重已殊不足惧,也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始在躲避血焰的空隙向四周以及那个血气人本身遥望观察。

脚底下深处,犹如一个深渊般,但深渊之下的血池却是一派诡异景象,尤其是当鬼厉看到血池之中浸泡的四只灵兽时,登时为之一怔。四大灵兽之中,除了蛮荒浊龙他没有接触过,其余三只灵兽俱是和他关系匪浅,不想竟然都被禁锢在此。

而他心中也顿时想起鬼王这些年来倾尽鬼王宗全派之力,从最早十年之前的*牛到现在四大灵兽尽数聚集,原来是为了在此处布下这诡异的针法么?

他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血气巨人看去,一道血焰当头打来,周围焚风似火,鬼厉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瞬间闪出数丈之外,避让了过去。那道血焰轰然打在身后石壁之上,只碰得乱石狂飞,留下了一个数丈之巨的大洞在坚硬的石壁之上。

鬼厉浮在半空远远眺望,只见这巨人周身都是由血色灵气构成,红芒如云气蒸腾翻涌,张口又是一道血焰轰来,这巨大灵气,仿佛是用之不竭,永无休止一般。

鬼厉堪堪又是避让过去,但这一次他眼中锐芒闪动,却没有再停留原地,反而顺着那血焰方向,仅以距离炽热血焰三尺不到的距离逆行而上,赫然是直朝着那血气巨人本身冲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可怖的巨人,也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大是兴奋地“吱吱吱吱”叫了起来,挥舞着手中拳头,大有与之一决死战的气概。

??

血气巨人似乎没有料到鬼厉突然反攻,加上本身身躯太过巨大,自然反映不及,转眼间,之间鬼厉化身一道青影,如离弦之箭射入了那血气构成的巨躯体内。

甫一入体,鬼厉瞬间便感觉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一股沉重压力,身形顿时慢了下来,同时耳边瞬间尽是狂乱呼号之声,如地狱鬼哭,气血为之翻涌。眼前迷蒙蒙尽是血雾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眉头一皱,面上金气一含,心转念动而妙法已生,周身庄严金光亮起,气度恢弘,转眼将体外血气逼退了三尺,体内不适也随之好转。

不料周围血气又生变换,红茫茫一片血雾之中,在鬼厉身边现出无数张人面来,其面上申请有欢笑、有悲伤、有愤怒、有凶残,不一而足,犹如万鬼齐聚,围绕在鬼厉身旁。

“救救我

“纳命来

“不要走。。。。。。”

“去死吧

无数突然出现的杂音,如洪水一般蜂拥而来,千万条红色的手臂,从血雾中伸出,向着鬼厉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只是这等鬼魅幻心之术,对旁人自是无往不利的超绝妙法,但遇上鬼厉身怀的佛门定心著称的“大梵般若”,却正好是遇上了克星。

佛门无上神通妙法,正是鬼道大敌,周围这万千鬼面,看似汹涌澎湃,威势无比,但一接近鬼厉周身金芒,却纷纷发出尖利叫声,躲避不迭,少数躲避不及的,已被金色佛芒烧了上去,转眼间灰飞烟灭,炼做一团灰粉,随风散去了。

有这等大法护体,鬼厉更无畏惧,身体向前冲去,前方碎有无数鬼面,却无敢挡者,纷纷退避,“噗”的一声,他已穿出了血气巨人的身躯,冲了出来。

“轰"

血气巨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怒吼声,似乎十分愤怒,巨大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鬼厉虽然顺利穿出,但面上神色却变得十分凝重,这怪物周身尽是血气所成,有形无质,自己刚才洞穿而过,看去显然对其毫无影响,如此一来,岂非是自己只能挨打无法反击,而看着怪物灵力充沛到了可怖的境地,且这洞室之内灵气充盈激荡,鬼厉明显感觉到不断有散落的灵气滚滚注入那巨人体内,这般持续下去,只会先将自己累死。

就在鬼厉凝神思索如何对付这看似根本无法击败的血气怪物的时候,那血气巨人却反而先行发生了改变,只见那巨大的血气身躯突然象是崩溃一样溃散而开,无数的血气陪用而出,形成浓浓血雾在半空中激烈翻腾,但并无消散迹象,反而是越聚越紧,最后变做一个十丈左右的赤红血气球体,犹如一颗红色太阳,在半空中放射出万道红芒。

就在鬼厉为之错愕的时候,那课血球深处,猛然迸发出一声巨响,片刻之后,之间从那一片凝结成球的血雾之中,赫然射出数千条之多的红色触手,每一只触手皆有碗口粗细,长更是达几十丈,其上血气蒸腾,纵横飞舞。

瞬间,整座巨大的洞窟变做了一片红色触手的海洋,刚才威力无比的血焰鬼厉可以避让过去,但此刻面对无处不在、可畏可怖的千百跟触手,就连鬼厉也不禁头皮发麻,面上变色。

从最初与小会斗法开始,放射腐蚀圆球,召唤骷髅,到后来化身血气巨人,再到眼下的异状血球万千触手,这洞窟之内的诡异力量神秘阵法,竟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异法奇能,凶戾之中却自是变化万千,令人无法不产生绝望之心,无力应对。

“咄咄咄咄"

破空声尖锐响起,铺天盖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退无可退,避无处避,鬼厉面容凝重,大喝一声,周身金芒清光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光罩将自己身体与小灰包裹其中,同时手中也第一次出现了法宝噬魂。

不过是眨眼功夫,在令人牙酸的锐啸声中,漫天红色触手扑下,登时将鬼厉的光罩围了起来,不要说是密不透风,就是连其中一点清光金辉也看不见,映入眼中的完全是怪异的红色触手一层层紧紧围缚起来,在半空中变作了一个诡异的红色球体。

那些红色触手微微蠕动,看地出都在全力缩紧,向内挤压,而半空中看去被红色触手围住形成的红色球体,缓缓内陷,片刻之后反弹到原状,但周围触手再次发力,又向内陷了几分,知识其中似乎反弹之力甚大,慢慢的又被弹了回来。

就这样象是心跳,一似呼吸一般,反复多次,突然红色秋体之中发出一声爆裂之声,片刻之后就转为轰然大响,一大片红色触手象是被炸开一般顿时被巨大力道撕成粉碎,化做红烟向四周散去。残影之下,鬼厉的身影电射而出,从半空中非了出来落到血池正中的平台上,但立脚处身子一软,险些站不稳当。

看到鬼厉的面色苍白之极,隐隐听到他喘息之声,以他此时的道行,居然在这一会的时间就被面前这诡异的敌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四灵血阵的厉害。只是四灵血阵与伏龙鼎显然并非如此而已,虽然被鬼厉脱困而出,但半空中被炸裂的一大片红色触手对空中那个巨大的血球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事实上,那些触手炸裂之后化做红烟灵气,转眼之间又大部分都被那个诡异的红球吸了回去,如此灵气循环不休,再厉害的人也是望风披靡。

只不过片刻之后,更多的红色触手又从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血球上化生出来,无数长长的红色触手在天空中挥舞、着,当真可怖可畏,就连鬼厉也为之发寒。

眼看着更多的红色触手遮蔽天空,咄咄有声,又要呼啸而下,鬼厉已然生了退意,面前这种鬼物根本不似人间之物,直非人力所能抵挡,正当他展开身形将要多开天下扑下如疾风暴雨一般的红色触手群,掠向洞口时,突然一直紧紧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尖叫了一声,叫声急促,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向着天空那个巨大红球指了一下。

鬼厉一怔,刚才他全部精力都苦于应付可怖的红色触手,哪能有闲功夫去观察那个红球,此刻匆忙之间仍是猛抬头顺着小灰手指的方向向远处红球瞄了一眼。

这一看,却登时令他停下了身子,只见殷红如血的红色球体最深处,竟亮起一道淡淡白色光辉,与周围狂暴凶戾的红色光芒截然不同,而几乎就是在这白色光辉亮起的片刻,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诡异红球怪物竟然也生异变,像是原本风光爆满的气袋,瞬间僵硬的停顿了一下,大半化做红烟,小半倒缩了回去,而原本达十丈余大小之巨的红色血球,也迅速缩小了。

那些半空中的血芒急速翻滚着,大有疯狂之意,却无可奈何,即使隔了老远,鬼厉竟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股疯狂与切齿痛恨的暴戾之意。

眼前这种异变陡然发生,直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但随着天上红芒渐渐变弱,在鬼厉目光紧紧注视之下,终于是露出了红色血球内部最深处的一团妖异红云。那里的血气红芒颜色最深,远远看去,似乎浓烈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那道逆转乾坤的白色光辉,也正是从这片红云包裹的最深处射出的,虽然与周围狂暴的血气相比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始终没有动摇的迹象,相反的,反而是这道如光匕一样的白光周围,血气红芒缓缓减退了颜色,逐渐消散开去。

鬼厉突然惊觉,自己脚下和和这个巨大洞窟周围石壁所发生的地震,那剧烈的颤抖此刻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有空气中那股血腥气,仍是那么的弄烈,不知是不是因为脚下血池中血水太多的缘故。

半空中那团血气仍旧是在不断小腿之中,不住有红芒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从旁边急速掠过,像是极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终于,在红晕尽数退散之后,红云深处露出了真面目。

一只形式古拙,散发着沧桑古意的古鼎,周身铭刻奇异铭文,鼎身正面有一个诡异的恶魔面孔,在面孔额头正中,那一道此刻看来已经是光彩耀眼夺目的白色光柱,就是从此地发射而出。

“伏龙鼎"

鬼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古鼎正是鬼王昔日最看重也是最神秘的法宝重器。

鬼厉缓缓转身,目光从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上收了回来,向四周望去,早已破烂不堪、裂缝产生的四面洞窟石壁,脚下诡异而可怖的巨大血池,还有禁锢在其中的有气无力、痛苦不堪,一看便知被下了神秘禁制的四大灵兽,这一切,难道都是鬼王所做的么?

而头顶之上那可畏可怖的诡异力量,无形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人间俗世的东西,莫非也是鬼王召唤出来的么?

这等行径,除了“丧心病狂”这四个字,当真就没有其他的言语可以形容了。

小灰此刻似乎也在激战过后,失去了往日好动的性子,静静地趴在鬼厉肩头,但他的三只眼睛,却是不住地向天上那只伏龙鼎眺望着,似乎也对刚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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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18:42 | 只看该作者
鬼厉脸色肃然站了许久,随后缓缓走向平台的尽头,脚下的地面经过刚才那场剧烈的斗法,殃及池鱼,原来坚硬的地面也早变作了坑洼不平,到处都是被腐蚀或巨力击打出的大洞小洞。他站在平台边缘,像是最初小灰一样,俯身向下方看去。

趴在肩头的小灰此刻也收回看向伏龙鼎的目光,低低哀叫了几声,似乎也有恳求之意,想请求鬼厉救救底下的饕餮等灵兽。鬼厉双眼中异芒闪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刚才混乱中看到底下四大灵兽时就感觉有些不对,此刻仔细看了看,便已然发现,这四只所谓的上古灵兽洪荒遗种,俱已是元气大伤,一身仗以横行的灵力十去其九。

鬼厉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歹毒之极的吸噬灵气的异术,看来古怪自然就在这巨大洞窟中布下的神秘阵法,以及天上那只伏龙鼎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眼前这歹毒的四灵血阵于他而言,自是没有丝毫好感,而底下那四只灵兽中倒有三只跟他关系不浅,颇有渊源,于清理上说,帮这些灵兽脱困似乎是理所应当。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少年了,转念一想,已然想到这阵法威力如此巨大,眼前这一切更不用说定然是花费了鬼王无数心血才得以布置完成,自己若贸然出手,坏了鬼王大事,岂非等于与其翻脸?

其实若只是与鬼王翻脸,鬼厉没有丝毫畏惧之心,说翻了就翻了,奈何这中间却还有一个碧瑶躺在那儿,整整十年……

心中一想到碧瑶,鬼厉眼中光芒便黯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对着肩头小灰,默默摇了摇头。小灰顿时焦急了起来,捉耳挠腮,双手挥舞,满脸恳求之意,显然是要鬼厉去救下方灵兽。鬼厉眉头紧皱,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突然从他们身后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鬼厉与小灰都是吃了一惊,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不知何时,居然也来到了他们身后的平台之上,而那件上古神物法宝星盘,却是大放异彩,滚滚光芒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在星盘周围化作一根光柱,直冲上空,竟是与那伏龙鼎上神奇光柱遥相呼应。

而在耀眼光柱之中的星盘,下方幻化生出无数片洁白光瓣,一片接一片连接在一起,犹如佛门菩萨座下的莲花宝座,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将星盘拱衡其中;星盘之上,阵阵霞光宝气里面,亮起了一个金色古字,熠熠生辉,在光辉之中浮沉不定,但这一次,这亮起的金子却再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是越来越亮。

随着这个金子的闪亮,像是呼应一般,半空之中,那制缚伏龙鼎的光匕光辉也随之亮了起来。

鬼厉心中猛然一紧,踏上一步,厉声道:“你做什么?”

但鬼先生却似乎充耳不闻鬼厉的话,此刻他黑色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星盘散发出的光辉之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悬浮的星盘,不知怎么,看去他竟少了几分平日的鬼气,而多了几分庄严之态。”

只见在星盘耀目光辉照耀之下,鬼先生手若如来拈花,悠然空逸,在星盘光辉最盛的中央处轻轻一点,似乎是随着他的指点,另一个景色字体耀然而出,大方光芒,在星盘上方的光辉中轻轻沉浮;而鬼先生一刻也没有迟疑,眼睛紧紧盯着光芒中央,像是找寻着什么,片刻之间,又在星盘中央连点了四下。

四个金字,依次浮现,整个星盘光辉大盛,周围光柱的范围已扩大了两倍有余,而与此对应的,天空上方的伏龙鼎上的“乾坤所”光柱,也猛然涨大了数倍,并发出卡卡轻声,不停晃动,竟似有脱体而出的迹象。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笨的人经过刚才那场激战也知道,那恶魔面孔上的神奇光柱是此刻唯一能禁锢住那股无敌无匹诡异怪力的东西,若万一这乾坤锁竟是被解开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情急之下,身形掠起向鬼先生冲去,口中大喝道:“住手”

不料他身形虽是快若闪电,但在冲进鬼先生与那星盘周围五尺距离的时候,竟是被一股柔软但充沛之极的无形力道弹了开区,而也就是在鬼厉被阻挡的时候,鬼先生再一次向星盘上点了下去。

这一次,他却似乎点得很慢,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心中紧张,还是贯注了全部力量太过用力的结果,略带颤抖的手指伸进了星盘光辉之中,有那么瞬间的停顿,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轻轻的脆响,第七个金色的字体,缓缓在星盘上方升起了。

这第七个金子,看去比之前六个金色字体大了些,颜色也更为深邃,升到星盘上空之后,也不像其他金字那般沉浮不定,而是缓缓升起,就那么固定在半空之中。随着这第七个金字升空,其余六个金子顿时围拢过来,在其周围围成一圈,瞬间七个金字金光大盛,汇聚做一道金光之柱,不过手指粗细,直冲向上方伏龙鼎上的乾坤锁光柱。

偌大的洞窟中,不久之前还风云激荡翻涌的巨洞,此刻突然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什么都安静下来了,连呼吸都没有,所有的目光,鬼厉、鬼先生、小灰、血池之中的灵兽,甚至那冥冥中的诡异存在,都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即将发生的事!

“啪"

很轻、很轻的一声脆响。

伏龙鼎上乾坤锁的光柱迅速黯淡消失了,留下了恶魔面孔额上正中的一个手指头大的小洞,而从星盘上射出的金色光柱,就恰好射在这个小洞之上。片刻之后,从小洞中缓缓滚出了一颗珠子,呈现深蓝之色,落在金色光柱之中。

金色的光柱缓缓收了回来,慢慢下降,而这神秘的蓝色珠子也缓缓随之落下,向着星盘而来,当这颗珠子靠近地面更能看得清楚些的时候,可以看到其中的蓝色竟犹如茫茫大海,无穷无尽,且淡淡烟气锁于其中,缓缓流转犹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亘古不绝。

金色的光柱渐渐黯淡,在星盘之上的七个金字也逐渐淡化,最终消失,而那颗取下的深蓝奇珠,却就这般悬浮在星盘上方半尺处,缓缓开始旋转起来。星盘周围的耀眼光芒都在选苏消退,逐渐收回了星盘之中,很快的,星盘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之中,只三番出淡淡的柔和光芒,玉盘中央那些小小如繁星一般的玉块仍是永无休止地奔驰滑行着,所不同的,是星盘上方多了一颗蓝色旋转的美丽珠子,看去犹如星盘是天穹,所有的星斗却都只围绕着那一颗美丽的深蓝星珠而运行着。

天地至理,亿万年悠悠岁月,仿佛都在这一个瞬间,幽幽地在这小小星盘中表露了出来。

洞窟之中,一片寂静,似乎一切都被这瑰丽神奇的景象所震慑住了,只是,这份宁静仅仅持续了片刻。

“轰"

无以言表的巨大轰喝声,带着亘古以来千年万年的狂喜,无穷无尽的血芒霍然在这个大洞窟之中出现,每一个地方都是浓烈的血气蒸腾,每一个角落都是呼啸的红色光影,浓烈到此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高高悬浮在天空之上的伏龙鼎,无数的血气疯狂地向其涌去。

古拙的古鼎上,原本苍白的神秘铭文一个一个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化作血色的文字,半空中响起了神秘而妖异的声音,如苍老寂寥的远古妖灵,颂读着遗忘千年的诗篇。

红色,血红的颜色,如潮水一般弥漫涌过了整座伏龙鼎,将它变作了一个红色闪耀的妖物,最后,所有的血气都围绕在古鼎鼎身正面的那张恶魔面孔旁,从下巴开始,一点一点向上侵蚀着。红了嘴唇,淹没了鼻子,吞噬了眼睛。

最后,像是全部的血气一起呼啸,整座伏龙鼎也为之震颤,所有狂暴的血芒光影在这个巨大的洞窟中一起狂啸,刺耳的啸声轰鸣不绝,血池中的血水开始沸腾,地动山摇,乱石坠落如雨。。。。。。

血气,奔腾如势不可挡的洪流,弥漫过了那个小小蓝著曾经所在的洞穴,染红了整张恶魔的面孔。

“轰隆"

狐矶山头,风云变色,天降神雷,炸响于天际山颠!

狂风大作,吹尽了巨石烟哩,萧萧天地,一片苍然萧杀景色!

狐矶山洞窟之内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剧烈的地震中颤抖着,乱石纷纷落下,而鬼王却恍若不觉,此时此刻,他双目已经尽成血红之色,诡异之极。

在颤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乱石中,他缓缓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从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铭文,形若古鼎,苍劲有力,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鬼王紧紧盯着手中鼎状铭文,片刻之后,他慢慢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暴戾之意,带着几分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成功了,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啊。。。。。。”他深深喘息了一下,声音早已变的嘶哑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红如血,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猛地将右手紧握成拳,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并发而出,几乎可以看到细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边如细小闪电般跳动不休,而周围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拉扯,瞬间倒塌了一大片下来,乱石横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带着疯狂与得意,鬼王向着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却又突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疯狂暴戾中,突然现出了一分犹豫,身子微动,似乎想要转过身看看什么。

在他的身后的,是碧瑶安静躺着的身体。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迟疑之后,鬼王竟还是没有回头,巨大坚硬的石门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飞了出去,在剧烈的地震与四处飞溅的石雨中,带着狂暴的决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轰"剧烈的震动不断发出碰撞的异响,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大,仿佛就要江这里吞没一般。而这个单薄的绿色身影,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独而安静,带着几分凄然。

“叮。。。。。。叮。。。。。。”清脆的铃铛声,悄悄的,在这片石室中回响起来,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轰鸣塌陷的声音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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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27:19 | 只看该作者
第2章 死别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厉和鬼先生都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但两人的神情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鬼厉是震惊中带着愕然,鬼先生黑纱之后的双眸里,则完全是一种兴奋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栓桔,伏龙鼎山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光彩流动,一双血红的眼眸竟如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般无形但可怕的压迫感觉,从半空中无止境地散发出来,几乎另人无法喘息。

鬼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转身对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么?”鬼先生却仿佛对鬼厉的喝骂声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了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跪了下去。鬼厉愕然,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黑色的身影。

在鬼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鬼先生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轰!”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恐怖的恶魔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从伏龙鼎上传荡开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时发出爆裂之声,无数巨大的岩块土崩瓦解,纷纷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哗然巨响中,十几道水柱竟是凭空冲起,诡异而壮观。

伏龙鼎上,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红色影子,那影子若隐若现,但显然在扭曲挣扎中正越来越明显的将要现身于此地,及时隔了老远,鬼厉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与其中疯狂的杀意。

鬼厉深深地盯了那红影一眼,面上神色几度急速变化,忽地一跺脚,身形飘起,却是向洞口掠去。虽然并不知道这即将出世的诡异之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其中所蕴涵的巨力却显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挡,若是刚才那个神秘的乾坤锁还在,则还有转机,此刻乾坤锁已被星盘所破,鬼厉心念转动,却是当机立断离开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而热血的少年,为了正义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许并不畏死,但却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四周的地震随着那个诡异红影的出现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刚才,他心中已经不时泛起不安的感觉,这从未发生在狐岐山内的异变,会不会危及碧瑶?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更无意在此纠缠下去,决意要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显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红影上,对鬼厉的离去视而无睹,血红光硬照耀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中仿佛也化作了红色。

“修罗……”他举着手,仰天大声呼唤着。

鬼厉身形掠去,耳边还传来鬼先生那怪异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为之惊疑不定。这十年来鬼先生在鬼王宗内神秘莫测,但一身道行和见识学问,连他也要忌惮几分,不料今日竟变作这般怪样。正思索间,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到洞口离开这疯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这叫声尖锐而刺耳,声音中满是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与悲伤,而鬼厉听得真切,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声音。

这异变陡然发生,此起彼伏,鬼厉震动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一看,却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刚才一样,对着半空中的伏龙鼎和其上的那个神秘红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举的双手却已缓缓垂下,无力地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周围锋利如刀,从伏龙鼎上的红影之中刺了下来,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鬼先生背后刺入,洞胸而出,余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坚硬的地面,六尺方圆之内,岩块尽数龟裂。

那神秘诡异的红影,竟是用可怖的镰刀般触手,将鬼先生生生钉在了地面,鲜血从鬼先生的伤口处喷流而出,转眼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呃啊……”鬼先生大口喘息着,身子在剧烈颤抖,片刻之后,那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的巨大触手轰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顿时将已经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个人带了起来,翻到半空。

血花四溅,在空中掠过,带着几分凄然。谁也不会想到,解除了乾坤锁禁锢的鬼先生,却成了那神秘红影恶魔的第一个祭品!

鬼厉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跃了起来,在半空中接出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纱仍在,却已经被他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色,鬼厉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眼睛转开了。那一个伤口如此巨大,几乎将鬼先生斩趁个两段,伤得如此之重,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之间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着鬼先生的残躯,鬼厉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远离那个可怕的红影,此刻在他坏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和无奈,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鬼厉轻轻将他放在了地面上,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神秘的红影,只见被无数团血气包裹的红影正不断扭曲变动着但并未有对洞口这里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原因。

鬼厉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鬼先生大口喘息着,双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显的黯淡下去,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我没……没话说,这,这都是……天意、意啊,报应……报应……报应……啊……”

鬼厉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虽然一向以来他与这鬼先生敌意多过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际,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一下,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就在重伤的鬼先生喘息声逐渐低落的时候,突然,这个垂死的人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也不知那残躯之中哪里来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鬼厉的手。鬼厉却是吃了一惊,愕然看向他,道:“怎么?”“你……去……找……到……”鬼先生痛苦不堪,声嘶力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令他受尽了折磨,但他竟然仍是苦忍着,对鬼厉一字一字挣扎说着最后的遗言。鬼厉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变色,肃容道:“你说吧,要我去找谁?”“找……小……环……”鬼厉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鬼先生临死之时,竟是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气,愕然道:“找小环?找她做什么?”鬼先生抓着鬼厉的手上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但他仍是挣扎着一字一字说出话来:“叫……她……去……救……救……救……”

说到“救”字之后,鬼先生似乎已然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甚至连喘息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鬼厉和小环之间渊源不浅,向来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颇有将她看作妹妹的感觉,此刻听到鬼先生临终遗言竟是有关小环,而看鬼先生如此辛苦却仍是要挣扎说着,显然事关重大。

但眼下鬼先生话说到一半却大有就此离世的模样,鬼厉心中一急,扑下身子将耳朵靠近鬼先生的嘴唇大声道:“你是叫小环去救谁,快说啊!”

鬼先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听到了鬼厉的叫喊,急速喘息了几下,然后用鬼厉仅仅能勉强听到的声音,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救……青……云……后……山……”话到后面,渐不可闻,当最后吐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山”之后,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鬼厉呆了片刻,慢慢将鬼先生身体放到地面上,脑中全是疑问,青云后山?这却是什么意思,如果听闻无误,那鬼先生这最后的话该当是指青云山,只是青云山山脉绵延千里,其中山峦起伏,这后山却是从何说起?青云门占据了其中最高七座山峰,每一座山峰倒是都有所谓的后山,可是去救青云后山,却又是指什么?

鬼先生话说一般便已过世,鬼厉沉吟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向死去的鬼先生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目仍是半张着没有合拢,便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了,低声道:“若有机会遇到小环,我就替你转了这话就是,只是你这话没头没脑,只怕她也是弄不清楚的。”

说罢,他站起身来,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伏龙鼎上的红影已然有大半实体将要现身出来,全身红如鲜血,而头部却仍是被笼罩在一团血气之中看不真切,鬼厉眉头皱了皱,不愿再在此地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忽地心中一动,脚步又是窒了一下。这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身子,重新看向已经死去的鬼先生的躯体,黑色的身影上,黑纱仍然蒙面,鬼厉盯着那面黑纱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开那张黑纱,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

只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开了。

当鬼厉离开血池洞窟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兀自低声叫着,鬼厉默然无语,虽然对血池之中那四只灵兽他亦有几分不忍,但此刻身后那个地方当真可算是天地世间最危险的险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厉也自问对着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颤着,尽管知道碧瑶身旁有鬼王亲自守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鬼厉心中仍是有几分焦灼之意,这是从未遇见过的灾祸,而显然此刻鬼王一手布置下的那诡异阵法,大有摆脱控制的迹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如何,就算鬼王反对,还是先带着碧瑶离开这里吧!

狐岐山眼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鬼厉心中这般盘算着,身影也加快起来,向着来路掠去,转眼间就到了那条有两个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进来时那个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却是发现原本那应该黑暗的洞穴通道深处,竟是闪过了一丝红光,而且那红光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快速前来。

鬼厉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像是下意识一般,身子一转,闪进了另一条通道里,藏身于一个黑暗角落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同时悄悄将肩头小灰抱在了怀里,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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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28:44 | 只看该作者
小灰早通灵性,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登时安静下来,爬在鬼厉怀中一动不动。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静,但着片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后,便听到从那条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呼啸,其中夹带着很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让人听起来,似野兽更多过像人。

“啪!”一个高大的身材从通道中掠过,落在地面上,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已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么有些破烂了,四肢和躯干看去,竟有种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异样感觉。

不断有低沉的“劈啪”声从鬼王身上传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从他的身上却分明飘散出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气!

鬼厉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鬼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后,略微看了看周围,便迈步向远处平台尽头的红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么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以至于他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周围地面上异样的血迹。当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暗红光影闪烁的洞窟里面后,鬼厉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注视着那个地方,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小灰从他怀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低低叫了两声。

鬼厉默然片刻,刚想转身,却猛然大震,脸色大变,眼下这狐岐山地动山摇,情势奇诡,到处都有危险,而在这个时候,鬼王却孤身来到此,且明显周身一股邪气,与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瑶呢……

在这个时候,鬼王去了血池,又会是谁在守护碧瑶呢?

鬼厉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通道之中,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着:碧瑶……碧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颤抖着,这是飞掠在通道中的鬼厉心中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这一次地震持续时间之长,早已远远超过了过往,而且此刻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从脚下和四周石壁传来的感觉,震动仍是在不断加剧。

远近都是传来崩塌的怪响,令人胆战心惊,在鬼厉掠出了那条暗道,冲出鬼王石室之后,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内的甬道,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石块,原本畅通无阻的通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和石块堆积的弯曲小道,而且还不断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块,从石壁上不停跌落下来。

从山腹深处传来的隆隆剧烈响声,夹杂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觉到那未知的可怖。

随着鬼厉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发现从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无数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疯狂而恐惧的蚂蚁般,纷纷不顾一切地向着洞窟的出口奔去,这个宗派往日森严的规矩,在这个生死关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没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汇聚成河,鬼厉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挡住,在这样的时候,人人逃生,没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头衔看在眼中,也没有人给他让路。

除了人,还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厉大步向前,拨开前方不知是谁的身体向前挤去,然而人的前头,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厉的深厚,也汇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他就像是深海之重巨大鱼群里一条愤怒的小鱼,拼命挣扎着,推挤着想要冲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拥挤,甚至连人们头顶都不过几尺的地方,也不时可以看到人的身体。

碧瑶……

脚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如此厉害,以至于所有拥挤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去,仓惶之间到处都是恐惧的哭喊与大声的咆哮,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楚的嘶喊,那疯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谁倒下了,在痛苦和恐惧中被踩踏而死。

鬼厉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前方等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碧瑶……他在心中拼命叫喊着。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过了这条通道,鬼厉在一个岔口拐了过去,寒冰石室与鬼王的石室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只要顺着这条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然而,鬼厉身子才堪堪转过来,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几分绝望之意。

这条路上,竟然也涌出无数鬼王宗弟子挤在一起,拼命向外涌去,刚才那条路鬼厉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顺势前行,但此刻却要逆着人流前进,看着前头一个个几乎因为畏惧而疯狂的人面,鬼厉心沉了下去。地动山摇,异响连连,人们继续在疯狂与绝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后,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样了,可曾被石块伤着了么?

她又是否看到,有个男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大声叱骂着,以一种近似周围逃亡人的疯狂,在拼命的逆流冲来,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轰!”

一声巨响在人群之后迸裂炸响,剧烈的震颤之下,一处石壁上的巨大裂缝像是破裂的西瓜皮一般,崩塌碎裂开去,其中一块几乎有整个通道大小的巨石随之砸下,正在人群之中。

刹那间,血光闪动,血花飞溅,十几个人就这般死于非命,受伤者跟不知凡几,而在震骇之余,更加恐惧的人群拼命向前涌去,而被巨大石块堵住了逃生之路,在岩块背后惊恐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巨石之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中,人们拼命推着打着那巨大的石块,然而坚硬而巨大的岩石并非他们能力所能撼动,依旧冰冷地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的地震与远处轰鸣的巨响,带着死亡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就在此刻,忽然最靠近那巨石的人猛然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凉气从前方赫然传来,片刻之后,巨石体内迸发出连续的剧烈爆裂声。

“轰!”一声巨响,这块巨石竟是生生被震碎了,大块大块的碎石从飞舞的烟尘中掉落下来,但人们狂喜之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抬脚就要向前继续冲去。

“咳咳,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前头飞舞的烟尘背后传了过来,一个身影脚步似乎有些踉跄,慢慢走了过来,灰尘落在他的脸上肩上,他却没有伸手去拂拭一把,苍白的脸色里,涌现出一种费力过甚的异样潮红。

鬼厉。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惊喜的眼眸,只是并没有人感谢,所有人在感觉之前,脑海中已经再次被逃亡的念头全部占据,人流纷纷蠢动,前头的人已经奔跑过来,眼看刚才拥挤的一幕就要再度发生。

“站住!”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突然从站在灰尘之中的鬼厉口中发出,前头的人猛然停住了脚步,此时此刻,鬼厉所谓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约他们,能令他们畏惧的,只有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双目血红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闪烁着血丝光芒,正是运行到了极至的地步,冰冷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同样冰冷的话语,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谁再敢挡我的路,刚才的石头就是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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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29:28 | 只看该作者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滚的烟尘让每个人都相信鬼厉的危险,而他眼中带着疯狂的血红光芒,让人无法不理会他的威胁,悄无声息的,人群在拥挤的通道里给他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仅仅容一人通过也嫌太小,却已经是极限了。

鬼厉没有再说什么,他大步走去,挤进人群,向着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头,人群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过去!

他紧紧咬着牙,嘴唇在不自觉中已然流出了细细的血痕,看去有几分可怖,身旁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直视他的眼睛,人人都当他是恶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厉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奋力地奔跑,推开每一个深浅的人,沿着那细小狭窄仿佛随时就要被人流淹没的小道,大步地奔走着,逆流而去。

这世间,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脚下地面深处,再度传来滚滚雷鸣巨响声,片刻之后,又一波剧烈的地震袭来,石壁剧烈颤抖着,大块的岩石纷纷落下,无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处是人哭喊的声音,转眼之间,那剧烈的震颤几乎已经是让人无法立足,东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谁在极度恐惧中猛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全然忘却了其他的危险。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顿时化作乌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化为可怕的激流,顿时将鬼厉包裹其中,拼命向另一个方向涌去。鬼厉眶訾欲裂,大吼一声,周身杀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鸡一般顿时将一个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过去拉到身前,同时右手噬魂高高举起,就要劈下以杀立威。

淡淡红芒之中,噬血珠闪烁着妖异光芒,照亮了那个充满恐惧的年轻脸庞。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体因为太过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牙关打着冷战,只有一双眼眸中,仍然还闪着光芒,那一点点的微弱光芒。

那是残存的本能对生的渴望!

那一瞬间,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杀意与心中的疯狂,噬魂闪烁的幽幽光芒,人潮之中,人潮尽头,谁又在冥冥里远远眺望?

血色的红芒,从鬼厉的眼睛里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隐隐的泪水,松开了手,他放开了那个畏惧的少年,猛然间大吼一声,噬魂如风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进了一旁坚硬的石壁。

鬼厉紧紧抓着噬魂,贴身附在石壁之上,将头深深埋入阴暗中。

人流如汹涌的潮水,从他的身后轰然涌过,无数的身躯挤着他,压着他,撞击着辗压着他,然而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像是化身为没有生命的岩石,默默地等待着。

那个少年被人流卷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涌去,然而他在那汹涌人潮之中,却不停地回头,年轻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拥挤的人缝之中,他拼命地寻找那一个孤独而坚忍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狂乱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潮终于过去了。飞散的烟尘里,一个身影从石壁上慢慢撑起,刚要迈步,忽地脚下一软,竟险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厉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终于是撑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别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经是破烂不堪,像是被无数野兽从上面踩踏奔驰过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脸色也是苍白难看之极。

但他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越是浓烈了,面前已经没有了逃亡的人流,他迈动步子,有些踉跄地向着通道尽头跑去。

碧瑶……

不知怎么,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着,在通道中奔跑,周围石壁破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处都是崩塌的碎石,而这些倒映在鬼厉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门口,但是随即一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远远望去,他分明记得门口是有一扇新装上的石门,但此刻却是一片瓦砾碎石地散在地上,难道……

鬼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尽全身力气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动的那一刻,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处的隆隆怪声与剧烈的地震,瞬间竟静止了下来。

前一刻周围还是一片疯狂的喧闹,下一刻却已是诡异的一片寂静,这前后对照太过强烈,让人几乎无法接受。

鬼厉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长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山腹的深处飞驰着。

而在他的身后,深沉的黑暗缓缓涌起,滚滚而来,不带有丝毫声息。

他冲到了石室的门口,一把抓住坚硬的门框,骨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向里面看去。

这个世界是静止的,沉默的,什么声音与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里,那一张空荡荡的寒冰石台。

空无一物的……石台!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躯软了下去,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颤抖,那唯一的呼喊声,只在脑海中拼命回荡着。

碧瑶……

鬼厉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进石室,因为无数次强烈地震的冲击,这间寒冰石室里也早就是满目疮痍,碎石岩块落到地面到处都是,四面石壁龟裂,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数,就连平时一向打扫干净的地面,也早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甚至就连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台附近,也落着十几块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几块更是直接砸在了石台上。眼前凌乱的一切,仿佛都变做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厉的心头。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大口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

当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石室中某个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后,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那边是寒冰石室中损毁最厉害的角落,石块跌下来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碓的下方,某个大石的下面,却是露出一角绿裳。

绿色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扑在那堆石块之前,推开一块块岩石,拼命的扒着挖着,尖锐的石块边缘将他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似已完全没有感觉。

终于,他搬开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绿色衣角。

只是,一片绿色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这片衣角的周围,慢是灰尘的地面上,却奇怪的出现了很多的脚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厉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几乎就只有他与鬼王能来,而其他几个能来的人,如鬼先生,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么在如此混乱且人人争相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人偷偷进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厉的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合欢铃”。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欢铃才是绝世罕见的魔教奇宝,甚至可与当年魔教全盛时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并论,贪欲之下,难道……

鬼厉没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脑海之中瞬间一片空白。

深心处,有什么东西悄悄断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后一丝维系他心海的支柱,细弱游丝,却担着千钧重担。

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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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30:48 | 只看该作者
像是做梦一样,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一个绿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身体周围越来越冷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那个身影是温暖的,那笑颜是他心头最后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体淡了,渐渐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

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像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潮汐,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碧瑶……

他心中最后呼唤的,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内,此刻已经不见有一个人影,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处,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刹那之间,整座狐岐山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深处狂暴奔腾发酵着,到处都是石壁在崩塌,无数的地面纷纷裂开,而这一次,那些裂开的缝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红色光芒。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挡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蚀,纷纷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大,到了后来,连整块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进了那一片红色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与疯狂的笑声,仿佛是恶魔从深渊复活,在红影深处回荡着。

渐渐的,一个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红色的血芒从那个大洞中射出,而在深洞的周围边缘,还不断有更多的地面石块塌陷下去,不断扩大着这个可不的深洞。

远处的寒冰石室内,地面石壁也在剧烈颤抖着,不断有石头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厉扑在地上的身体上,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石室之外,远处的可怖力量,仿佛正一步一步向着这里走来。就在此刻,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竟是出现在寒冰石室的门口,赫然乃是小白。只见她眉头紧皱,满面肃然,向石室中看了一眼,当看到石台之上空无一物的情景时,她面色也是顿时苍白了下去,随即她已看到鬼厉昏倒在石室另一侧。

没有更多的犹豫,小白已经冲了过去,将鬼厉的身子扳了过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苍白而绝望失神的脸,触手冰凉,几乎让小白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个死人。

她贝牙紧咬,眼角余光扫动,忽然看到鬼厉手中紧紧抓着一物,却是一角残破的绿色衣裳碎片,她心念略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顿时眼眶也红了。

“轰!轰!轰!……”

然而,这世上残酷得甚至不容许他们有悲伤的时间,狐岐山地底再度连续爆发出疯狂的巨响,一阵狂暴的地动山摇之后,小白猛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颤抖中竟是缓缓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从脚下地面裂开的大缝中疯狂涌出,更夹带着极其炽热的气流。

脚下流淌着的,仿佛竟是最炽热的岩浆。

小白这一惊非同小可,轻喝一声,将鬼厉身子抱了起来,双脚在一块落石上一点,人已飞出了寒冰石室,才出去片刻,寒冰石室已然全部坍塌,落入了那片可怕的红芒之中。

但是出去之后,小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外面的情景比寒冰石室里更糟,巨大的深坑早已越来越快的速度扩张着,此刻非但是地面,周围石壁甚至头顶上的巨石都已经纷纷陷下落去,小白在残存的石块间跳跃飞驰,偶然向下望去,只见下方血红光芒无穷无尽,炽热无比,果然有大量的岩浆夹在血芒之中汹涌流淌。

能够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了,残余的一点也在快速塌落,小白紧咬牙关,抱着鬼厉的身体飞驰着。就在这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小白感觉到头顶竟透下了一道微光,她连忙向上看去,只见头顶原本是厚厚的岩层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坍塌之后,在巨石纷纷如雨落下的末日一般的景象中,竟有几分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了天空的光亮。

难道是整座狐岐山酒药崩塌,上面露出了空洞么?

小白面上掠过一丝决绝之色,脚下重重一点,在最后一块残存支撑的岩石上跃起,向上飞去,脚下,那块石头终于也崩塌落入红影中,再也没有了退路。

赤红炽热的岩浆,如愤怒的巨人开始咆哮,慢慢上涌,翻腾激荡,在岩浆之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持着它,片刻之后,炽热的岩浆轰然爆炸,化作巨大的洪流,向上冲去。

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疯狂景象之中,下有冲起的岩浆炽热洪流,上棉纱如雨点般密集的巨大落石碎块,小白像一只白色的鸟儿,振翅飞翔,在矿业的暴风雨穿梭,拼命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变色,乌云滚滚。

曾经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山峰,此刻,狐岐山却在一片巨响与漫天烟尘中,缓缓向下坍塌了下去。

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着,仿佛那股力量,连天地都为之恐惧。

轰然巨响中,在向天际冲起几百丈之高的烟尘里,炽热的巨大岩浆洪流从地下直冲了出来,喷射向苍穹,而在这天地巨力壮观可怕的景象之下,那巨大的岩浆洪流旁,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险险在最后一刻,终于飞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山口,向着远方飞去。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厉和鬼先生都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但两人的神情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鬼厉是震惊中带着愕然,鬼先生黑纱之后的双眸里,则完全是一种兴奋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栓桔,伏龙鼎山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光彩流动,一双血红的眼眸竟如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般无形但可怕的压迫感觉,从半空中无止境地散发出来,几乎另人无法喘息。

鬼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转身对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么?”鬼先生却仿佛对鬼厉的喝骂声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了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跪了下去。鬼厉愕然,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黑色的身影。

在鬼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鬼先生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轰!”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恐怖的恶魔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从伏龙鼎上传荡开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时发出爆裂之声,无数巨大的岩块土崩瓦解,纷纷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哗然巨响中,十几道水柱竟是凭空冲起,诡异而壮观。

伏龙鼎上,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红色影子,那影子若隐若现,但显然在扭曲挣扎中正越来越明显的将要现身于此地,及时隔了老远,鬼厉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与其中疯狂的杀意。

鬼厉深深地盯了那红影一眼,面上神色几度急速变化,忽地一跺脚,身形飘起,却是向洞口掠去。虽然并不知道这即将出世的诡异之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其中所蕴涵的巨力却显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挡,若是刚才那个神秘的乾坤锁还在,则还有转机,此刻乾坤锁已被星盘所破,鬼厉心念转动,却是当机立断离开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而热血的少年,为了正义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许并不畏死,但却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四周的地震随着那个诡异红影的出现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刚才,他心中已经不时泛起不安的感觉,这从未发生在狐岐山内的异变,会不会危及碧瑶?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更无意在此纠缠下去,决意要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显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红影上,对鬼厉的离去视而无睹,血红光硬照耀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中仿佛也化作了红色。

“修罗……”他举着手,仰天大声呼唤着。

鬼厉身形掠去,耳边还传来鬼先生那怪异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为之惊疑不定。这十年来鬼先生在鬼王宗内神秘莫测,但一身道行和见识学问,连他也要忌惮几分,不料今日竟变作这般怪样。正思索间,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到洞口离开这疯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这叫声尖锐而刺耳,声音中满是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与悲伤,而鬼厉听得真切,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声音。

这异变陡然发生,此起彼伏,鬼厉震动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一看,却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刚才一样,对着半空中的伏龙鼎和其上的那个神秘红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举的双手却已缓缓垂下,无力地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周围锋利如刀,从伏龙鼎上的红影之中刺了下来,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鬼先生背后刺入,洞胸而出,余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坚硬的地面,六尺方圆之内,岩块尽数龟裂。

那神秘诡异的红影,竟是用可怖的镰刀般触手,将鬼先生生生钉在了地面,鲜血从鬼先生的伤口处喷流而出,转眼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呃啊……”鬼先生大口喘息着,身子在剧烈颤抖,片刻之后,那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的巨大触手轰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顿时将已经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个人带了起来,翻到半空。

血花四溅,在空中掠过,带着几分凄然。谁也不会想到,解除了乾坤锁禁锢的鬼先生,却成了那神秘红影恶魔的第一个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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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0:31:43 | 只看该作者
鬼厉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跃了起来,在半空中接出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纱仍在,却已经被他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色,鬼厉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眼睛转开了。那一个伤口如此巨大,几乎将鬼先生斩趁个两段,伤得如此之重,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之间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着鬼先生的残躯,鬼厉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远离那个可怕的红影,此刻在他坏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和无奈,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鬼厉轻轻将他放在了地面上,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神秘的红影,只见被无数团血气包裹的红影正不断扭曲变动着但并未有对洞口这里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原因。

鬼厉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鬼先生大口喘息着,双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显的黯淡下去,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我没……没话说,这,这都是……天意、意啊,报应……报应……报应……啊……”

鬼厉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虽然一向以来他与这鬼先生敌意多过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际,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一下,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就在重伤的鬼先生喘息声逐渐低落的时候,突然,这个垂死的人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也不知那残躯之中哪里来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鬼厉的手。鬼厉却是吃了一惊,愕然看向他,道:“怎么?”“你……去……找……到……”鬼先生痛苦不堪,声嘶力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令他受尽了折磨,但他竟然仍是苦忍着,对鬼厉一字一字挣扎说着最后的遗言。鬼厉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变色,肃容道:“你说吧,要我去找谁?”“找……小……环……”鬼厉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鬼先生临死之时,竟是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气,愕然道:“找小环?找她做什么?”鬼先生抓着鬼厉的手上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但他仍是挣扎着一字一字说出话来:“叫……她……去……救……救……救……”

说到“救”字之后,鬼先生似乎已然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甚至连喘息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鬼厉和小环之间渊源不浅,向来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颇有将她看作妹妹的感觉,此刻听到鬼先生临终遗言竟是有关小环,而看鬼先生如此辛苦却仍是要挣扎说着,显然事关重大。

但眼下鬼先生话说到一半却大有就此离世的模样,鬼厉心中一急,扑下身子将耳朵靠近鬼先生的嘴唇大声道:“你是叫小环去救谁,快说啊!”

鬼先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听到了鬼厉的叫喊,急速喘息了几下,然后用鬼厉仅仅能勉强听到的声音,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救……青……云……后……山……”话到后面,渐不可闻,当最后吐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山”之后,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鬼厉呆了片刻,慢慢将鬼先生身体放到地面上,脑中全是疑问,青云后山?这却是什么意思,如果听闻无误,那鬼先生这最后的话该当是指青云山,只是青云山山脉绵延千里,其中山峦起伏,这后山却是从何说起?青云门占据了其中最高七座山峰,每一座山峰倒是都有所谓的后山,可是去救青云后山,却又是指什么?

鬼先生话说一般便已过世,鬼厉沉吟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向死去的鬼先生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目仍是半张着没有合拢,便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了,低声道:“若有机会遇到小环,我就替你转了这话就是,只是你这话没头没脑,只怕她也是弄不清楚的。”

说罢,他站起身来,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伏龙鼎上的红影已然有大半实体将要现身出来,全身红如鲜血,而头部却仍是被笼罩在一团血气之中看不真切,鬼厉眉头皱了皱,不愿再在此地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忽地心中一动,脚步又是窒了一下。这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身子,重新看向已经死去的鬼先生的躯体,黑色的身影上,黑纱仍然蒙面,鬼厉盯着那面黑纱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开那张黑纱,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

只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开了。

当鬼厉离开血池洞窟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兀自低声叫着,鬼厉默然无语,虽然对血池之中那四只灵兽他亦有几分不忍,但此刻身后那个地方当真可算是天地世间最危险的险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厉也自问对着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颤着,尽管知道碧瑶身旁有鬼王亲自守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鬼厉心中仍是有几分焦灼之意,这是从未遇见过的灾祸,而显然此刻鬼王一手布置下的那诡异阵法,大有摆脱控制的迹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如何,就算鬼王反对,还是先带着碧瑶离开这里吧!

狐岐山眼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鬼厉心中这般盘算着,身影也加快起来,向着来路掠去,转眼间就到了那条有两个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进来时那个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却是发现原本那应该黑暗的洞穴通道深处,竟是闪过了一丝红光,而且那红光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快速前来。

鬼厉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像是下意识一般,身子一转,闪进了另一条通道里,藏身于一个黑暗角落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同时悄悄将肩头小灰抱在了怀里,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小灰早通灵性,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登时安静下来,爬在鬼厉怀中一动不动。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静,但着片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后,便听到从那条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呼啸,其中夹带着很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让人听起来,似野兽更多过像人。

“啪!”一个高大的身材从通道中掠过,落在地面上,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已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么有些破烂了,四肢和躯干看去,竟有种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异样感觉。

不断有低沉的“劈啪”声从鬼王身上传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从他的身上却分明飘散出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气!

鬼厉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鬼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后,略微看了看周围,便迈步向远处平台尽头的红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么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以至于他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周围地面上异样的血迹。当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暗红光影闪烁的洞窟里面后,鬼厉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注视着那个地方,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小灰从他怀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低低叫了两声。

鬼厉默然片刻,刚想转身,却猛然大震,脸色大变,眼下这狐岐山地动山摇,情势奇诡,到处都有危险,而在这个时候,鬼王却孤身来到此,且明显周身一股邪气,与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瑶呢……

在这个时候,鬼王去了血池,又会是谁在守护碧瑶呢?

鬼厉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通道之中,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着:碧瑶……碧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颤抖着,这是飞掠在通道中的鬼厉心中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这一次地震持续时间之长,早已远远超过了过往,而且此刻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从脚下和四周石壁传来的感觉,震动仍是在不断加剧。

远近都是传来崩塌的怪响,令人胆战心惊,在鬼厉掠出了那条暗道,冲出鬼王石室之后,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内的甬道,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石块,原本畅通无阻的通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和石块堆积的弯曲小道,而且还不断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块,从石壁上不停跌落下来。

从山腹深处传来的隆隆剧烈响声,夹杂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觉到那未知的可怖。

随着鬼厉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发现从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无数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疯狂而恐惧的蚂蚁般,纷纷不顾一切地向着洞窟的出口奔去,这个宗派往日森严的规矩,在这个生死关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没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汇聚成河,鬼厉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挡住,在这样的时候,人人逃生,没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头衔看在眼中,也没有人给他让路。

除了人,还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厉大步向前,拨开前方不知是谁的身体向前挤去,然而人的前头,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厉的深厚,也汇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他就像是深海之重巨大鱼群里一条愤怒的小鱼,拼命挣扎着,推挤着想要冲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拥挤,甚至连人们头顶都不过几尺的地方,也不时可以看到人的身体。

碧瑶……

脚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如此厉害,以至于所有拥挤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去,仓惶之间到处都是恐惧的哭喊与大声的咆哮,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楚的嘶喊,那疯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谁倒下了,在痛苦和恐惧中被踩踏而死。

鬼厉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前方等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碧瑶……他在心中拼命叫喊着。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过了这条通道,鬼厉在一个岔口拐了过去,寒冰石室与鬼王的石室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只要顺着这条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然而,鬼厉身子才堪堪转过来,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几分绝望之意。

这条路上,竟然也涌出无数鬼王宗弟子挤在一起,拼命向外涌去,刚才那条路鬼厉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顺势前行,但此刻却要逆着人流前进,看着前头一个个几乎因为畏惧而疯狂的人面,鬼厉心沉了下去。地动山摇,异响连连,人们继续在疯狂与绝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后,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样了,可曾被石块伤着了么?

她又是否看到,有个男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大声叱骂着,以一种近似周围逃亡人的疯狂,在拼命的逆流冲来,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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