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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惊剑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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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3 15:40: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一章:聚议
    滚滚赣江自黄竹岭西流赣州,汇聚章水,浩浩荡荡折北而行,途绕谷村,注入鄱阳。时值秋末,谷村前后粮果收罄,放眼野草枯黄、残枝破败,偶听几声鸦鸣、一片萧凉。

    虽已时过正午,天色却颇为阴沉。谷村方圆数十里地,集市以稻香镇为大,但时政糜腐、民生不济,已是难见往日繁华。汇于各处的商贩猎户、村夫果农将摊铺于道旁分做两列排开,卖的无非腊肉野味、果子食饼、胭脂水粉、针线器皿之类,只是生意不兴,大都无精打采,吃过午饭便早早打起瞌睡。有人见终日卖不出一物,索性趁早收摊、叨念着回家与妻儿相聚。路上行人愈见稀少,唯有江畔一老枫树下约数十人三三两两、或近或远散坐于一中年书生周遭,倾听那人讲着故事。

    那中年书生一身青衣,面目儒雅,手中折扇或开或闭、时凝时动,却不似寻常说书先生打扮,且听他道:“胡马南来衰宋室,楼台歌舞春光暮。信奸唯佞终遭报,中兴一梦只如空。却说那靖康年间,金国百万军马南下,欲侵我大宋。可我大宋皇帝徽宗若非整日沉迷声色犬马、便是醉心于丹青书画,哪有心力处理朝政?平日素又宠用蔡京为首之六大贼子,我宋室江山早被其整治得民生凋敝、国运衰颓,竟到了朝无良将、兵将无勇的地步,还如何能战?敌人气势汹汹杀来,君臣尚自做好梦,只得落个徽、钦二宗被掳、群臣称奴的下场。他君臣受辱不打紧,却害苦了我江北失地的百姓。金兵残暴,所到之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那自是绝然少不了,其后还须年年百万金银的送将过去。而这岁币朝廷从何而来,自是一遍又一遍将中原、江南的百姓大大搜刮一通了。”说着连声叹息。

    众百姓听到此处,皆是愤形于色,既怒金兵残暴,又恨宋廷腐败不争。

    “却说那金国四太子兀术数次领兵来犯、屡尝甜头,索性想再擒了刚在金陵继位的高宗皇帝,夺我大宋尚存的半壁江山。可我大宋毕竟人才济济,有岳飞岳爷、韩世忠韩爷等大将无数,只因往日奸贼当道方才不得提携重用,否则安能有靖康之耻?此际奸贼皆一一伏法,其余旧臣不是掳的掳、便是逃的逃,新臣未继,高宗又一心想重振宋室,岳爷、韩爷这些忠臣良将又得一一重用起来……”

    话声未落,忽听一人粗声喝道:“什么又得重用!国破城亡用得着人为他抛头卖命、力保皇位便晓得重用,平日安享太平、作威作福怎么就不记得忠臣良将的好处?”

    众人一怔,回头看发话那人正于路边一茶寮之中靠窗坐着,满脸虬髯、顾盼自威,身旁尚坐着一名白发老者与一名枯瘦汉子同自饮茶。众人心下诧异,虽均觉他这话有理,但此言辱及当今朝廷,却是无人敢以附和。

    那书生闻言微笑,也不理会,自道:“岳爷自幼熟读兵法,自是用兵如神,待人又极其宽厚,以无双德义召服了牛皋、施全、杨再兴等无数英雄入其麾下。岳家军中军纪严谨、赏罚分明,绝非从前宋军可比,岳爷又素待豪杰如手足,对兵卒如子侄,人心还如何不齐?既是众志成城,自然个个奋勇杀敌,那金兵再是凶悍又如何能是岳家军敌手?更毋论岳家枪法威震中原、天下无敌,杀得敌……”

    忽听那虬髯汉子又自插道:“你说岳飞行军打仗的本事天下无双那也罢了,怎么说他武功也是天下无敌。虽说他是武状元出身,但毕竟会的只是些兵马刀枪的阵仗功夫,怎能与我武林中人相比?”

    众百姓适才觉他插话有理,也不来怪他出言突兀,但一闻此言,都忍不住怒目相向。要知岳飞忠义之名,自尧舜数千载而下,唯有关圣可比,天下百姓无不奉若神明。虽已逝百年,百姓仍念念不忘,茶余饭后常引为谈资,一来怀悼英雄、感伤时事,二来教导小辈做人道理。自宋高宗定都杭州之后,那江南各处酒馆茶楼、大街小巷的说书先生无不以岳飞生平事迹编成故事为多,只为天下百姓绝无不敬忠将贤良之理。其时岳飞事迹此方百姓自也早闻,但因慕其英名,一听人说及仍忍不住驻足再听一次。至于岳飞真实本领如何,百姓也从不怎样关心,既已将之看作了大英雄,哪容旁人道其半分不是。只是此间民风淳朴,心中虽恼这汉子出言不慎,却并不恶言相向。

    那虬髯大汉却于众人不满恍若不觉,仍要道个痛快,他身旁那枯瘦汉子却微微变色,胳膊轻移以肘相碰,摇头示意不可再说。虬髯大汉面上一阵不快,只得忍往。

    说书先生续道:“金兀术从前伐我大宋哪次不是马到功成、满载而回?然一遇岳元帅,却屡战屡败,从八盘山、青龙山一路溃至爱华山,被岳家军杀得丢盔弃甲、胆战心寒,损兵折将不计其数。此后金兵阵前若一听‘岳家军’三字,必是心无斗志、两腿发软,真可谓‘闻岳丧胆’、‘望岳披靡’。但那金兀术明明眼见宋氏已将不保,转眼便可擒了高宗、夺我大宋大片江山,哪知半道却从天而降个岳飞爷爷阻其霸业,心中如何忍得这口气,当下统率七十万大军赶赴牛头山欲与岳元帅决一死战……”

    忽听那虬髯大汉又忍不住插道:“兀那说书的,你到底会说书不会?那岳飞比武夺魁、岳母刺字、爱华山大战等等大事你怎的通通略去了不说,直奔起牛头山大战来,那你干么不索性说岳飞大破朱仙镇后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给秦桧害死了哩!”

    此言一出,听书百姓登时脸上变色,一庄稼汉子再也忍不住怒道:“你少插句嘴成不成?”

    那虬髯大汉一听有人答腔,反觉来了精神,回道:“他说得不好,我自然要说他的不是,这又有何不可?哪像你们这般呆头呆脑的农夫百姓心中虽自生奸贼的闷气,却只能窝在这听他人的英雄旧勇过过干瘾,连在这穷乡僻壤尚自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句话再一出口,可当真犯了众怒,听书百姓中登时有几人骂将起来,更有数人抄起手边农具木棒便要动手教训。那虬髯大汉更是不屑,冷笑道:“说到痛处脸上挂不住了么?这可便想动手打人了?乡下人便是乡下人。”

    陡听一人疾声斥道:“三弟还不住口!”虬髯汉子一怔,却是他身旁的那名白发老者对其出言喝阻。眼见群情激愤,旁边那名枯瘦汉子也忙自起身向窗外拱手道:“我三弟鲁莽汉子,今日酒醉失言,多有得罪,还请各位乡亲父老多多包涵。”

    众人听了顿了一顿,正要息了肝火、止了骂声,哪知那虬髯汉子竟又接口道:“这鸡不下蛋、狗不拉屎的地方,连酒都未见到一滴,我哪来的酒醉失言?我自说我话,二哥怕这些无知百姓作什么!”

    百姓本待就此罢了,蓦闻此言又无不大怒,那白发老者再次喝道:“三弟,你还把不把我当大哥!”

    虬髯大汉脸色一阵紫胀,鼻中哼了几声,虽是满腹牢骚,但大哥如此厉声喝责之下,终究不敢再行多说。百姓见他们兄弟自责起来,只得又将怒火压将下去。

    虬髯大汉撇撇嘴,倒似小孩儿一般,兀自低声嘟囔:“这乡下说书的哪能跟咱京师的相比,说他两句怎么了,当我是乡下人好糊弄么?”

    却听窗外“嘿嘿”两声冷笑,不远处竹篱下一乞丐道:“这乡下的说书先生粗陋之言原入不得高人之耳,西湖三杰好端端的西子湖不赏、宋嫂鱼不吃、天上居的书不听,跑到稻香镇来摆什么阔!”

    那白发老者三人与听书百姓闻言尽皆一怔。枯瘦汉子不敢冒失,再自起身抱拳道:“今日我兄弟言语莽撞无意开罪各位,不是之处,在下这里代之陪罪。还没请教这位仁兄高姓大名!”

    那乞丐仍是好没气道:“一个讨饭的罢了,哪敢有什么高姓大名!”白发老者道:“这位兄台想是见怪了,老夫再代赔过。”

    那乞丐见状一哂,连连摇头道:“乔三爷若能有您舒大哥、艾二哥两位三分客气,兄弟我还能有什么话说。我这穷乞丐只求有人别在京师鸟气不敢出,跑到赣江边乱放清秋大屁,没的堕了自己的名头。”

    那白发老者面色稍缓:“‘西湖三杰’原是徒具虚名,承蒙江湖同道抬爱方沿用至今,实不值兄台如此动怒。不知这位仁兄与丐帮江南西路分舵舵主江老大江英雄怎生称呼?”

    那乞丐仰天打了个哈欠,道:“舒大庄主招子亮得很啊,不过天下英雄没几个,数来数去不过三五位,哪轮得着我江大。只是不入耳之言入得耳来终不免有牢骚要发罢了,舒老哥可也别太当真。”

    那舒老庄主欣然道:“原来阁下便是丐帮‘市井八侠’之首江舵主,今日可真是冒昧得很了。我等兄弟失礼,还请江兄莫怪。”

    江老大摇头道:“‘侠’字可不敢当,‘市井八义’倒是不假。舒老当年掌劈阴山四鬼、脚踢黄河三霸,那才真是我辈侠义中人的榜样,舒老倒也不必太谦。”

    舒大庄主咳咳谦逊几声,身旁那瘦子艾老二一旁轻扯虬髯大汉衣袖,示意也客气两句。乔老三却被那江老大一番奚落原已老大不耐,此际被艾二哥一再相劝,反扯得火起、索性大声冷笑起来。

    江老大淡淡道:“乔三爷,恕江某问一句,这十多年来只怕没单身行过江湖吧?”乔老三一怔:“那又怎么?”

[ 本帖最后由 119139107 于 2007-12-24 10: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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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 15:40:56 | 只看该作者
江老大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唯恐贵体抱恙而已。”说着又是哈哈一笑,见舒、艾二人对乔老三满是无可奈何之色,便不再说。

    姓艾的瘦子道:“不管如何,今日都是敝兄弟的不是,便请尊驾赏脸进屋喝杯茶如何?”江老大道:“谢了,区区一个乞儿,哪懂什么饮茶,上了台面没的惹读书人笑话。艾二庄主若有心,便赏穷乞丐两枚听书钱罢。”

    艾老二正自尴尬,乔老三却终是忍不住怒气勃发:“你想要赏钱是么?好,三爷我就赏给你。”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两枚铜钱,指运内劲向江老大激射过去。舒、艾二人待要喝止已是不及,眼见铜钱去势如电,心中暗喊要糟。

    其实乔老三人虽恼怒莽撞,却还未存伤人之念,只想铜钱击碎他手中破碗,小小羞辱他一番,但无论如何这过节却只怕要结下了。

    江老大见了却是轻轻一哂,伸碗顺势相迎,铜钱入碗,竟连“叮当”相撞之声也未发出,道:“谢啦。”随手将铜钱取在手中。

    江老大接铜钱这手看似寻常,但消解铜钱疾劲化为无形却是极高明的功夫,西湖三杰如何看不出来,舒、艾二人都不禁喝了声彩:“江兄好手段。”

    江老大一笑:“叫化子讨饭讨了几十年,若连赏钱都接不稳,可真不如早早死了算了。”舒、艾二人尴尬满脸:“哪里,哪里。”

    那虬髯大汉乔老三心下倒也服气:“那好,算我乔某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便是。”江老大冷哂:“要乔三侠赔不是,我哪担得起。叫化子这饭碗若是砸了,三侠是不是便不赔这个不是了?”

    乔老三脸色又是一阵紫胀,道:“我乔老三脾气不好,说话无礼,我赔不是便只为此。但老子看不过眼的总归要说,你功夫比我强只管教训老子便是,可休想闭得了我这张口。我乔老三的臭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江老大哈哈笑道:“西湖三杰毕竟有点意思。”当下不再计较,转首对一肉案旁屠夫道:“陶二,把这铜钱给了说书先生。”

    那屠夫原本在椅上酣睡,蓦闻此言,登时跳将起来,从江老大手中接过那两枚铜钱,走到说书先生身侧,和声道:“两文薄钱,还请先生收下。”那先生道:“不敢。”当下张开扇面接过,道了声多谢,瞧了瞧众人神色,江老大道:“先生但说无妨。”那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又自说将起来。

    说书先生这一说便又说了一个多时辰,从岳飞如何大败金兀术、金兀术如何败走逃生,一路说至金兀术怎生笼络秦桧反间宋廷,秦桧又如何回朝重用、处处予岳元帅掣肘。

    这说书先生说来虽甚是简略,众百姓仍是听得津津有味。众人随他所述忽而欢喜、忽而惋惜,时而鄙夷、时而悲愤,待听到岳元帅大破朱仙镇后为十二道金牌召回、被秦桧以“莫须有”之名治死之时,更是愤恨无已。众人一时沉浸当年情境之中难以自遣,联想眼下时势,更是忍不住怨气激增,甚有数人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边枫树下激愤之言不时而起,那边茶馆的乔老三倒似老实了起来,竟再无一句打断之言,不免让人有些诧异。起初那叫乔老三少插句嘴的庄稼汉子想到此处冷不丁向其瞄了一眼,哪知乔老三登时回瞪道:“看什么看?”那汉子一呆,随即忍不住哈哈一笑。

    乔老三大怒道:“笑什么笑?我乔溪洲脸上长花了么?”这回那汉子不笑了,旁人倒一时忘了故事悲恨觉得好笑起来。

    那艾二庄主艾晚亭正色道:“各位这便不对了,适才我乔三弟言语莽撞得罪各位,礼也赔过了,此后便再不曾有过一句不当之言,各位又何必对我三弟一次失言牢抓不放?”

    江老大点点头道:“艾二爷教训得是。”转首对那青年庄稼汉子道:“雷八,你来向西湖三杰见过。”舒大庄主舒景泰“哦”的一声:“这位小兄弟是‘市井八侠’的雷八?”

    那青年庄稼汉子拱手一笑,微显稚气:“在下正是雷八,侠不侠的可不敢当,只是跟着我江大哥沾光。适才对三杰失礼,三位莫怪才好。”

    舒景泰莞尔道:“雷兄弟不必客气。”艾晚亭忽道:“平日八侠可着实不易相聚,今日倒让敝兄弟见到了三位,却不知是哪阵风把江大侠三位吹到稻香镇来?”

    江老大微笑道:“当然是与西湖三杰乘的同一阵风。”

    乔溪洲冷冷道:“只怕风同道不同罢!”

    江老大道悠悠道:“哦,乔三爷何出此言?”

    乔溪洲冷哼道:“还用得着我说么,江湖上谁不晓得你们与江南七剑盟……”忽听舒景泰重重咳嗽几声,只得又忍住闭口不言。

    江老大瞧了舒景泰一眼,微微一笑:“丐帮、七大剑派与江南七剑盟素有心病,江湖上早已无人不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忌讳,乔三爷又有什么不敢说的,难不成怕我见怪?”

    “我会怕你……”乔溪洲一拍桌子一句话尚未说完,艾晚亭已接口道:“贵帮与他派的恩怨仇隙,咱兄弟可管不着,只是身居江湖侠义道总得懂个知恩图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江湖道义罢了。”

    江老大皱眉道:“艾兄这番话可叫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舒景泰道:“江舵主不懂没关系,只求今日之事还请丐帮高抬贵手。”

    江老大笑笑:“贵兄弟以为今日丐帮是来寻西湖三杰的晦气了?”

    乔溪洲道:“不是寻晦气难道还是送运气不成?”

    江老大不置可否,道:“丐帮虽还有点家底,得罪一两个江湖匪类也还得罪得起,但今日要与在座的十余位好汉为敌,可也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这个么,小弟万万不敢。”

    乔溪洲瞪眼道:“什么十余个?就咱们兄弟三人。”

    江老大笑笑:“这茶寮中满座的英雄豪杰,乔三爷看不出来,难不成舒、艾二位也看不出来么?”

    乔溪洲一阵狐疑转身向后瞧去,茶寮之中虽零零散散还坐着十余位茶客,却看不出是武林中人。艾晚亭道:“江舵主人在屋外,屋里却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弟佩服得紧。”舒景泰道:“这屋内几位所为何来想必与敝兄弟一番心思,既不愿与咱兄弟招呼相识,咱们也没法子强邀作伴,只求此来各尽一份心意罢了,最终事成与不成却不是咱们兄弟所能驾驭得了了。”

    江老大闻言却不禁仰天长长叹了口气:“秦正歌、秦正歌、好一个秦正歌!天下英雄虽也有几位,却又有谁能如你这般令天下豪杰甘心为你赴汤蹈火、洒血抛头!”

    三杰闻言心中一动,艾晚亭道:“莫非江兄……”

    那屠夫陶二插道:“实不相瞒,秦大侠此番为屑小所趁被擒,咱们八位兄弟也是心急如焚,此次前来与各位一般皆为救秦大侠之故,其余五位兄弟已在路上。”

    江老大点点头道:“别说丐帮与江南七剑盟只是有点心病,纵然有世代生死化不开的过节,这秦大侠江某无论如何、纵背叛帮之名也是要救的!”

    雷八随道:“何况连咱们帮主也时时对咱们说:‘秦大侠这样的人物,你走几辈子的江湖也未必能碰上一位,一旦碰上就是你一辈子的大幸,万万不可错过。跟这种人在一起,什么江湖教条、门派规矩皆可以他妈的忘得干干净净,心里舒坦得紧,三句话就能让你把命交给他,交朋友就得交秦大侠这样的真汉子。虽说咱跟江南七剑盟一向不和,但唯秦大少可以例外。’”

    舒景泰喜道:“难道丐帮真也是为救秦兄弟而来?”

    那屠夫陶二笑道:“不为秦大侠来、难道来赣江边听人放清秋大屁?”

    三杰闻言俱都大笑。

    却听茶寮深处一人冷冷道:“人家为你卖命杀了仇人被关在牢里受苦,亏得还有人笑得出来。”

    乔溪洲蓦然回头喝道:“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是我关胜刀,却不是王八蛋;是在说句公道话,却不是胡说八道。”说话那人一桌四人,围成一圈,俱都一身灰衣,穿得十分厚重。此时虽是深秋,但南方尚不太冷,瞧这四人穿着倒象从北方而来。

    艾晚亭道:“是关胜刀、盖冠刀、卜收刀、回献刀‘太行四刀’么?西湖三杰这边有礼。”

    关胜刀道:“对咱们‘太行四刀’无礼无妨,兄弟我只是见不得有人背后对秦大侠无礼。”

    舒景泰道:“关兄这话从何说起?”

    盖冠刀道:“秦大侠智勇双全江湖上少有人及,可为何会为奸相贾似道手下一班鹰犬所擒,只怕尊兄弟脱不了干系罢?”

    西湖三杰闻言面色登时难看起来,江老大三人见状、亦自心下一阵狐疑,却忽听远方一阵马蹄疾响,不禁回首而望,遥遥听见马上一人长声问道:“秦大侠的囚车还没到么?”正说话间那三匹快马已如迅雷奔将过来。

    江老大一干人听了,不免微生讶异:“这人是谁,要来救人也便罢了,何必高声叫得这般人尽皆知?”

    正思忖之间,那三匹快马已趋至近前。马上三人分穿白、黑、蓝色长衫,神采各具不凡。问话那人正是中间穿黑衣的汉子,相貌甚是粗豪,神情也显得甚是猛恶,竟似比满脸虬髯的乔溪洲还要粗鲁剽悍些。只见他向江老大等人打量了一番,道:“这三位想必是丐帮‘市井八侠’的江大、陶二与雷八了?”

    江老大迟疑道:“在下正是江大,不知尊驾……”

    那黑衣大汉豪声一笑却不回答:“站在窗口的莫不是自家东西都看不紧、‘桃园山庄’被贾似道那乌龟儿子强占了去的‘西湖三杰’?”

    西湖三杰闻言一怔,前些日子他们兄弟于西湖旁的田产‘桃园山庄’确为当朝奸相贾似道的干儿子贾能强占了去,今日乔溪洲比平日脾气大得多倒有一半为此。按说此人一上来便揭其短丑当不怀好意,可这人又替你骂大仇家为龟儿子,可真不知算友算敌了。乔溪洲圆睁双眼瞪着他,舒景泰与艾晚亭却不由相视苦笑。

    那粗豪大汉也不理会,自道:“屋内想必是嗜茶如命的武夷居士、性如烈火的龙虎真人、庐山樵子卢大爷、‘柳州锁喉枪’柳先生、‘雁荡镖’杨穿兄弟、‘粤北双英’宇文昆仲与‘太行四刀’十一位朋友了?”

    屋内屋外的江湖豪士听了此言都不禁“咦”了一声,显是他说得十分不错,但若是双方照面认出对方身份,江湖上眼光利辣的在所多有,那是半点不奇,然他人在屋外却又如何得知屋内中事,不由让人好生惊异。何况这茶寮中十余人坐了半日尚大都彼此不识,却让个突如其来的莫名汉子将各人行藏一一道了出来,不禁佩服之外又各自暗中戒惧。

    众人正惊疑不定,那粗豪大汉却指着右首骑马的白衣文士道:“这位是我仙霞岭白璧二当家”,又指着左首骑马的蓝袍少年道:“这位则是我六弟狄琪”,再指着自己鼻子道:“在下么则是光复寨的胡仇胡老三,特来给各位助拳捧场,各位可切莫疑神疑鬼。”说着又是一阵豪声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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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 15:42:26 | 只看该作者
人闻言却不禁吃了一惊,心忖这些年来仙霞岭光复寨在江湖上挣得好大名头,隐隐有当年水泊梁山之势,虽说只是些绿林之众,但实力之盛委实不在根基深厚的少林、丐帮与久享盛名之七大剑派之下,尤是近年屡屡与官府对抗,朝廷已是数剿无功徒唤奈何,势力日见坐大,江湖庙堂皆无人敢以小觑,但今日群豪欲半道劫救朝廷重囚之事,光复寨竟会派人予以众人援手,确当真从所未想。不过仙霞岭光复寨名声不恶,素来只杀贪官污吏,甚有派人组成义军北抗鞑子之举,如是之行,倒也不奇。只是光复寨百忙之中竟会派了八位当家中的三位首脑而无一名随从前来,不由让人欣喜之中又夹了几分诧异。

    那蓝袍青年六当家狄琪道:“前日得“流星箭”刘传兄赶来相告秦正歌大侠为贾似道手下一般鹰犬所掳,今日押往京师途经此处,咱们寨内兄弟心急如焚,特由我与二位哥哥赶来相助。现下既已集齐十余位英雄,那是再好不过,敝兄弟便给各位打个下手如何?”

    江老大道:“两位当家说得客气,今日有仙霞岭三位当家在此,一切自唯‘光复寨’马首是瞻才是。”

    “太行四刀”的关胜刀却冷然插道:“江老大,你丐帮何时改称光复寨了?”江老大怫然道:“关兄这是在说什么笑话?”

    关胜刀道:“光复寨声势浩大想做谁的主那是他仙霞岭的事,你江老大由得光复寨的英雄们作主,那是你丐帮的事,但想要找人做咱们的主,咱兄弟可没答应,只怕在坐的各位也没谁答应。”

    江老大正色道:“关兄,眼下救人是重还是面子为要,既是要同乘一条船,自当同舟共济。在座的各位若有谁自认比仙霞岭的三位当家才具更佳,只管站出来便是,又何必干那内哄自斗徒伤自家元气之事。”

    众人闻言都不禁默默点头称是,太行四刀听了却是鼻中冷哼。他四人本是太行山的绿林豪强,不过平日时有劫富济贫之举,声名不坏,但脾气却傲得紧,与远在仙霞岭同为绿林的光复寨相较无异萤光比与皓月,心下多少有些相妒。

    那三当家胡仇道:“仙霞岭虽在江湖有点名头,还不敢真就做了各位的龙头,承蒙丐帮江舵主看得起,兄弟这里谢过。不过江兄有句说得不错,咱既是要同心协力,便不可内反自哄,秦大侠囚车转眼便至,咱们先于馆内商议一番如何?”说着翻身下马。

    众人拍手称善,胡仇转首向二当家白璧相询,那白璧天性不喜多言,从头至尾尚未发过一言,此时却淡淡道:“胡兄弟,你平日看人无遗,今日可失了眼了,还有位高人在此,你忘了相请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胡仇亦是一呆,环顾四周,不禁哑然失笑,往脑门连拍数拍,自道:“该死、该死,连石大侠在此兄弟竟未认出来,我胡老三可真瞎了眼了,二哥责备的是。”他口中虽是自责,神情却甚是欢喜。众人却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指。

    忽听江畔那老枫树下的说书先生道:“石某避世这么多年,不曾想还是给白当家认了出来,难道退出江湖当真这么难么?”他这话语意消沉,神情竟颇有自嘲之意。

    二当家白璧道:“一朝江湖人,一世江湖人,先生久历江湖自比咱们明白得多。石先生若有心退出江湖,又怎会现身在此?”

    石先生苦笑道:“说书求生,四处云游,今日适逢其会罢了。人生在世,有些事你明明想避开,却偏偏要扑上来,那也是无可奈何。”

    三当家胡仇道:“既是躲不开,便不要再躲。快意恩仇,纵横江湖,何等痛快?阵前笑饮千杯酒,斩尽天下恶人头,岂不壮哉!”

    石先生却不禁有些意兴萧索,喃喃道:“老了、老了,该放下的到头都得放下……”

    六当家狄琪却忽然曼声吟道:“西湖润雨胭脂湿,杀意渐消凭添瘦。梦执玉手同思老,此生怀羞不回头。”

    他忽然于此时吟诗,众人皆是莫名其妙,那石先生却是听得浑身一颤,神情渐起迷茫之色。

    狄琪又自轻吟道:“娇娇怯怯凭君惜,悠悠我心随妾意。男耕女织苦犹甜,从此长醉不思醒。”

    那石先生听了神情又是一阵抽搐,仿佛全身都沉浸在对往事追忆之中,嘴角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却又夹了三分酸苦。

    狄琪顿了一顿,这次声调却忽转高亢,厉声道:“红颜蒙污辱羞残,恨事无常奸弄非。政闱德丑惊无耻,不斩贼头誓不回!”

    狄琪最后这四句与先前八句意趣大异,石先生听了登时浑身都战栗起来,神情由无限伤感转成愤恨无已。众人见他神情可怖,都自心下惴惴、却又不知所以,唯有白璧、胡仇与狄琪三人面色如常。过得良久,那石先生渐渐面色转和,长长叹了口气道:“往事已已,难得还有人记得石某当年几首歪诗……”

    狄琪道:“纵然诗不甚佳,其情却真,过去的、石先生真的就能让它过去?”

    石先生神色一阵黯然,道:“过去如何,留住又如何,到头来叶残花逝,寒风碎梦……”

    白璧叹道:“香消玉殒,英雄不再。当年视天下奸贼如家仇、刺杀官贾如取物的君子刺客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么?”

    石先生默然。

    众人闻言却是一惊,江老大诧道:“这位是‘君子刺客’石空明?”想起适才交付听书铜钱之事,不由脸上微赤。

    胡仇道:“当然,怎么你们还不知么?当年石先生侠者为怀、嫉恶如仇,‘君子刺客’的名头可响得很啊,七年内刺杀大江南北贪官恶霸二百一十三名,夺得不义之财白银四十九万两尽数散给黄河两岸灾民,天下仗势小人、为富不仁之辈无不日日提心掉胆,百姓则无不欢喜敬服,此事当年江湖谁个提起来不是翘大拇指?终是惹得朝廷连派九路人马围剿,连大内高手也出动了三拨,却也未能将石先生奈何半分,当年江湖流传的‘动口不动手,动手牵魂走’说的就是石先生人品武功的写照了。唉,可惜可惜!”

    江老大道:“可惜什么?”

    狄琪接道:“可惜红颜一逝,石先生心丧若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笑饮一杯酒、取尔项上头的石大侠了!”说着向石先生瞅了一眼。

    白璧忽道:“六弟,石先生的夫人是如何死的?”

    石先生闻言忽的面色一阵苍白。

    狄琪顿了一顿,又自瞅了石先生一眼道:“红颜多劫,不提也罢。总之那皇帝小儿信奸任邪,朝廷妖孽丛生,专祸天下仁人志士、只欺老弱病残妇孺,真正可恨可杀。”

    石先生脸上肌肉又是一阵搐动。

    白璧道:“六弟,当年石先生夫妻其情若何?”

    狄琪叹道:“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现。石先生夫妻之情深义重,江湖早已传为佳话,否则石先生当年给亡妻诗句小弟适才安能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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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 15:42:43 | 只看该作者
胡仇又道:“可惜可惜!”

    江老大道:“又可惜什么?”

    狄琪道:“只可惜思羞小姐虽对石先生一往情深,但为朝廷奸人……残杀之后,石先生却始终不得报此大仇,反是日见消沉,再也看不着当年那个豪气干云、睥睨群丑的石大侠了!”

    他所说的思羞乃是石夫人嫁前的闺名,石先生闻言果然更见触动心事,神情满是大恸含恨之色。

    白璧微一沉吟、正待再欲插言,石先生却忽地毅然道:“白兄三位不必再以言语相激,救困扶危本是我辈侠道应为之事,何需以旧往荣辱说之,石某大不了把命随各位赔在这里便是。”

    胡仇拊掌大笑:“妙极妙极,我原说石大侠是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哪能如此轻易消沉?石大侠这可不是又神采焕发了么!不过石大侠说什么把性命赔在这里可折煞小弟了,兄弟们口没遮拦只为燃君抱负,可非为索君命也。”说着又是一阵长笑。

    狄琪道:“如此甚好,石先生便随兄弟入内谋商大计如何?”

    那石先生石空明点点头,却转首向岸边沙滩呼道:“玉儿,你来!”

    众人一怔,却见不远处江滩岸边一群嘻笑少年中站起一人,朝这边瞅了瞅,石空明又自招手道:“玉儿,快些过来!”

    那少年怔了怔,显得甚是犹豫,似是不太情愿与众伙伴分开,却仍是勉强缓步走来。那少年走至石空明近前,众人登觉眼前一亮,这少年眉清目秀,竟是俊俏难言,直似比天上仙子的花容月貌还要胜了几分,众人瞧得不禁一呆。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瞧了众人神色不禁一阵忸怩,俊脸飞红,有如初见生人的姑娘一般,躲在石空明身后遮住了半边身子。

    石空明微显尴尬,道:“这是小儿衔玉,内人生前最是疼爱这个儿子,石某平日每每见他便有如见了亡妻一般、从不舍得他受半分苦,往年寄住于亲友家中,养得一副畏生害羞的性子,近日才得带他出来见识世面,失了礼数各位莫要笑话。”

    胡仇哈哈一笑:“石兄说哪里话来,令公子自是咱们的贤侄了,还客气什么,日后行走江湖,咱们自当好生照应着。”

    石空明闻言露出喜色:“如此多谢胡兄,这孩子性子孱弱,只怕一生风雨必多,日后有光复寨照应着那便不怕了。”言下甚是轻松喜悦,似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狄琪道:“原来石先生一直放心不下令公子,适才误作石兄志气消沉、忘却家仇,当真好生惭愧,倘石兄大仇难报,便算一份在仙霞岭身上他日代报便是。”石空明一脸感激之色,正要道几声谢,忽听“太行四刀”的盖冠刀冷不丁迸出两个字道:“妈的!”

    众人一怔,万不料有人会在此时冒出一句秽语,白璧皱眉道:“太行四刀对敝兄弟有何不满么?”

    盖冠刀嘿嘿两声,道:“要对光复寨的当家不满,怎么说手上也得有万把个兄弟才敢,咱兄弟无威无势的哪里得罪得起?只是听人说了一大通废话倒跟托孤一样,当真好不晦气。”

    他这话无礼之极,众人听了都不免有气,那久未插言的乔溪洲此时忍不往骂道:“别人堂堂大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你这臭土匪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听不惯便滚回你太行老家去!”

    “太行四刀”的老三卜收刀登时大怒、正要发作,老四回献刀却抑他坐下,悠悠道:“我刚才好像还听谁说‘兀那说书的,你到底会说书不会?’‘他说得不好,我自然要说他的不是,这有何不可?’‘这乡下说书的哪能跟京师相比,说他两句怎么了,当我是乡下人好糊弄么’,却不知说这话的是哪位仁兄,现在又在说些什么。有人要自打嘴巴,咱也没法子阻这笑话!”说着哈哈一笑。

    乔溪洲被他一番抢白一时气为之结,直恨得牙齿咯嘣作响,艾晚亭道:“回爷这话可气量嫌狭了,适才我三弟与石先生不曾相识方有此误会,现下各位既是同为秦大侠而来,自当携手对敌才是,怎么‘四刀’倒口口声声跟咱们兄弟纠缠不清?”

    盖冠刀“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不说倒险些忘了,刚才问你们兄弟脱不了秦大侠牢狱之灾的干系,你们可别想见得现下人越集越多,就此混赖过去!”

    那西湖三杰之首舒景泰听了,纵是脾气再好,也是忍耐不住道:“好、好、好,咱们兄弟倒要听听,咱们到底与秦大侠被掳有怎生的干系?”

    忽听胡仇大笑插道:“越来越有意思得紧了,正事之前听听群英大辩倒也有趣。”转首对石空明道:“石兄,咱们入内听听如何?”

    石空明淡淡一笑道了声好,却转身对儿子石衔玉低声嘱咐了几句。石衔玉鼻中“嗯嗯”虚应,忽听江滩边那帮少年向他呼唤,不由一脸心焦,石空明叹道:“你随他们玩罢,记得回来。”石衔玉登时欢天喜地的去了。

    狄琪奇道:“石兄何不让贤侄随咱们一道?”石空明摇首道:“亡妻独子,不忍犯险。”

    胡仇道:“石兄这可不对了,莫非还担心今日有何闪失不成?谅那班朝廷鹰犬有何硬手,纵是大内第一高手饶靠亲来压阵,这里十余位兄弟一拥而上,还怕他怎的!”

    石空明微笑:“总是小心些好。”

    白璧道:“石兄担心得不无道理,秦大侠非寻常人物,朝廷多派几名好手押解也不足为奇。三弟、六弟不必多言,一块进屋再谈。”转首对江老大三人道:“八侠请了。”江老大哈哈一笑:“讨饭的总得跟在人后,二当家先。”

    其时寻常百姓见这一干武人不时口出逆言、句句不离犯上之语,唯恐他日无辜受累,早已各自散去。白璧当下也不客气,率先进了茶寮,余人鱼贯而入,只见几个小厮正自端茶送水,屋内十余位武林人物,与胡仇所猜几乎不差。只有几个普通百姓正自急急结账,唯恐卷入这些武林中人是非。众人对此早自见怪不怪,乐得与人动起手来不致碍手碍脚,只管自顾招呼。

    白璧虽是光复寨此来三人之首,但因平日不喜应酬,此时由胡仇代兄弟三人招呼过了在座群豪便自找一桌坐下。石空明独来独往已久,本不愿群处,但胡仇盛情之下只得同桌而坐。胡仇甚喜,转首突见邻桌尚坐着两位少年却不相识,不由咦了一声道:“看来胡某越来越不中用了,这儿竟还漏了两位朋友,倒不知这两位小哥是何来历可否见告?”

    那两名少年都不过二十出头,一个锦衣玉带、丰神如玉,似一位富贵公子,脸上笑意盈盈甚是可亲,另一人却着一身粗布黑衣、面如寒铁,不言不动。两人坐在一块显得甚不相配。

    却见那位富贵公子手摇摺扇笑道:“小可云游玩耍,途经此处本欲歇歇脚便走,但适才见了各位侠士风骨,心中好生仰慕,想稍做停留多见识一会奇人风范,以增在下生平阅历。”

    胡仇听得一乐:“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如今的富贵少爷能有这般好脾性见识倒着实少见,不过待会指不定有血光之灾,你还是快些走之为上。”

    那公子笑笑,道:“这个么,不敢有劳挂心。”说着拍了拍身旁黑衣少年肩膀道:“我这保镖可不是只会花拳锈腿的,寻常三五个土匪倒还能将就着对付。”转头对那黑衣少年问道:“对么?”黑衣少年默然。

    胡仇哈哈大笑:“保镖?现下的土财主还能请得什么保镖?保镖若信得过,我看这世上也没人造得了反了。小兄弟,只怕你还不知咱们都是些强盗头罢?我看你人还不错,也不跟你这公子哥计较,快些走罢!”

    那公子一笑无语,白璧忽地插道:“三弟不必多管他人闲事,回正题是紧。”胡仇神色一正道:“正是。”随即又咦地一声:“江老大这是作什么?”

    但见随后入屋的江老大头朝四处不断用鼻狂嗅,连连道:“古怪,古怪,香得古怪,这是什么香味?”突地趋身向掌柜道:“你这香炉里烧得什么香,可香得有些来路不正!”

    那掌柜五十来岁年纪,被他突如其来一问骇了一跳,结舌道:“不……不就是寻常麝香么?或、或许日子藏得久了,味有些变、变了。”

    江老大瞑目摇头:“不对,我怎么闻着像劣品的龙涎香?”

    掌柜擦去额头微汗,赔笑道:“是是是,小老儿乡下人没见识、没记性,竟用次香充好给您老人家闻了出来,实在对不住各位。只是小店小本经营,各位又都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小老儿实在开罪不起,有何不周之处,都还望恕罪则个。小老儿在此二十七年的生营,茶客四邻皆可为证,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

    江老大哈哈一笑:“我也没说你这便是黑店、烧的是迷香,你又怕个什么?只是这香……陶二,这香咱们在哪闻过的,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陶二正待接话,忽听盖冠刀一声冷笑:“东拉西扯自充老江湖,在座这么多位豪杰就你丐帮闻出这香不对,你当大伙没鼻子,还是没脑子?茗品居的大行家武夷居士尚在此,用得着阁下多操什么心?”

    武夷居士闻言微睁双眼、笑捻长须:“二位何必为小事生隙?老夫自问武功平平,但烟酒茶道还算精通,这茶寮简陋、茶次香逊,倒也不必苛求在意。老夫若察出有何不适,自当予各位警示,各位毋用多虑。”

    江大打了个哈哈:“好极,那倒真是乞丐多管闲事了。”

    “可不是么?”回献刀得意洋洋:“乔老三,你害秦大侠的事不必瞒着啦,遮遮掩掩,还怕见不得光么?”

    乔溪洲一拍桌子:“什么见不得光?”艾晚亭一拉其袖:“老三、莫动气。”

    胡仇大声道:“好啦好啦,江老大小心些也没什么不好,听过石先生说书,咱们再来听听乔老三的故事,不想听的这就出去莫再啰嗦。”

    舒景泰点点头道:“三弟,你这便向大伙分说个明白。”

    乔溪洲道气虎虎道:“好,说便说了,大伙都给我听好了,没听清的就莫再求老子说第二遍。”当下踢开凳子站起四下一抱拳道:“数月前咱们三兄弟在西湖边的一处田产为当朝奸相贾似道一个叫贾能的干儿子占了,当日我待气不过欲找那姓贾的拼命,可两位哥哥都劝我暂先忍得一时,须知那贾似道现今权倾天下,咱们委实得罪不起。我原要不服,但省起两位哥哥都是有家眷的人,确实鲁莽不得,只得一人独自上‘天上居’听书喝闷酒,却正巧也碰见一个同喝闷酒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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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 15:43:07 | 只看该作者
“那人想必便是秦大侠了?”卜收刀道。

    乔溪洲白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卜收刀登时脸上一阵热辣想要发作,却被关胜刀摁住。

    乔溪洲自道:“起初我倒也不曾留意他,只是一块邻桌听书,当时说书先生说的正是岳元帅大破金兵的故事,楼上人人都听得甚是解恨,我自也一旁闷听牛饮。”众人不由自主皆向石空明瞧了一眼,石空明淡淡一笑,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却不知为何微微蹙起眉头。

    “后来听到秦桧陷杀岳元帅,大伙又无不破口大骂,我自也跟着胡骂一通,却忽听那喝闷酒的大汉大声叹道‘可恨不能亲手诛此天下第三奸贼,当真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当时我却听着一怔,心想骂秦桧奸臣贼子、无耻阴毒、操他十八代祖宗的都有,但第三奸贼的新鲜骂法倒是闻所未闻。却不知这第三个是怎生算来,那第二、第一又是谁?”

    “是啊是啊,这种骂法咱们也是头回听见。”“粤北双英”宇文兄弟插道,众人跟着点头。

    乔溪洲道:“当时人人都与各位一般听着稀奇,便都来问他为何如此骂法,难道当年还有哪个奸臣能比秦桧更为奸恶?我看真是除了当朝贾似道也没人堪与一比了。”

    陡听一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他劫了你的‘桃园山庄’,自是天下恶人无出其右了,哈哈哈哈。”说话的却是回献刀。

    乔溪洲脸上一阵胀红、也不理他,恨声续道:“那人却道,像秦桧这般无德无耻、通敌卖国、陷害忠良之徒自是一等一的大奸贼,但这种人哪朝历代不会出他娘的十七八个,还有何为奇。但究其祸之根源还不是出在这做皇上的第二大奸贼之上?试问若非有皇上对奸臣小人提拔重用,给逆臣贼子撑腰,任那奸贼如何搬弄是非又怎能兴得了风、作得了恶!”

    “说得好!”胡仇拍掌道:“此人端的有胆识。”

    乔溪洲精神一振:“我当下心中自然也是叫好,但那时楼上众人一听竟骂起皇上来,可不由得皆不敢做声,纵然觉其在理,但那可是杀头造反的大罪,谁还敢向他多搭一句?要知京城探子四下皆是,谁保得齐在座没有朝廷鹰犬,当下人人唯恐牵连受累赶紧散了开去。唯我却听得兴致大起,心想这是位人物,居然敢光天化日于人稠之地大骂皇上,比我姓乔的可有种。虽然骂的是百年前的皇上,但怎么也是现在皇上的祖宗,了不起了不起,心想这位莫不是在仙霞岭造反起事的金大当家?”

    胡仇笑道:“咱们大当家的是个大和尚,只会念经吃斋,可不会上馆子听书喝酒。”众人齐齐哦了一声。

    “锁喉枪”柳激扬道:“到底那人是不是秦大侠?”庐山樵子瞥了他一眼:“那还用猜?除了秦大侠谁还有此气魄敢在京师重地说得这番话?”

    乔溪洲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卜收刀骂道:“妈的,我问你便不答。”众人哈的一笑。

    乔溪洲又道:“我心想这既是个人物,可不能错过不交,当下借着酒劲上涌、不知天高地厚就坐他身边与他同饮,接着海阔天高聊将起来。我跟他道,皇帝至多只是昏庸无能,要论祸害最烈还是当数当道奸臣,最好我大宋能换个明君圣主做皇帝,从此启用忠臣、整治朝纲、把天下奸臣通通杀光。哪知他听了却是不住嘿嘿冷笑道:‘换个皇上?有个屁用!百余年来皇帝数更、变法不断、政令常新,但试问奸佞可曾断绝?朝纲再善,可权政本就不仁还不是一般暗无天日、祸国殃民?忠臣?天下又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忠臣?哪怕真出得几个清官良将,亦不过蜷居一隅之地,终年不得迁升,又哪能福泽天下?虽死而名扬,地下却无知,于人何益?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非欺人便是自欺。纵然哪天君主当真圣明起来、奸臣得以治罪,也为他祸世半生、害尽天下苍生久矣,于世何补?’”

    “雁荡镖”杨穿拍桌愤声道:“说得不错,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王法,王侯将相当街杀人如儿戏的那还见得少了?只是咱们偏不信凭着自己手中刀枪打不出一片天理、要不回这个公道!”

    乔溪洲嘿嘿道:“公道,什么是公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道,又谈得上什么要回?有人得了一本武功秘笈练了一天武就能打便天下无敌手,有人辛辛苦苦练了一辈子却只能像条狗东躲西藏。大臣在销金窟里寻欢作乐,将士在疆场抛头卖命堆尸如山。有人天生荣华富贵、左拥右抱、杀人无罪,有人却落魄潦倒、妻离子散、蒙冤莫白。你说这算不算公道?天理,什么又叫天理?当年蔡京心狠手辣,却不妨他一手好字好画,秦桧阴险刻毒,也不碍他清俊秀雅,而岳元帅沙场上英勇无敌、智计无双,谁曾会想一日昏昧得任人宰割?历代大奸大恶几个不是将帅之才、状元文品,而忠心耿耿、忧国忧民者却常出贫贱,又有几人能得善终?难道这便是天理、这便是公道?”

    众人默默点头。武夷居士啧啧赞道:“乔老三能说出这番道理可着实不易,先前倒真是小觑老弟了,却不知这番道理乔兄弟如何想的明白?”

    乔溪洲神色登转尴尬:“咳咳,我乔老三老粗一个,哪能想得清这番道理,只是当初听秦大侠这么说过,而今在此转述一遍罢了。”

    武夷居士击掌道:“好一个秦正歌!”众人心下均有同感。

    关胜刀道:“秦大侠于蔡京、秦桧那些奸贼恶评倒也所言甚是,只是他怎么竟会说起岳元帅也如何昏昧起来?”

    乔溪洲道扫了他一眼道:“当日我又何尝不如此问他,说怎可辱得岳元帅?哪知他竟道:‘你可知我要说的那第一奸贼是谁?’”

    “是谁?”众人闻言无不变色:“难道他竟要说是……”

    乔溪洲点头道:“不错,他竟然说的是岳元帅。”

    “什么?”群豪大震。

    “放屁放屁!”龙虎真人虎吼一声,怒不可遏:“简直胡说八道,秦大侠怎可说得如此浑话,多半是你乔老三信口胡说!”

    太行四刀跟着哈哈大笑:“乔老三,你要造谣生事倒也是换个地方,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随即茶寮内一片愤愤不平之声,均觉乔老三这玩笑可开得过了。白璧淡淡道:“各位不必急怒,不妨听完再说。”

    乔溪洲向白二当家抱拳谢过,接道:“各位今日大骂放屁,难道我当日又会骂得少了?我当下便恼得要掀他桌子,心想这莫非是个疯子,喝醉酒不分好歹瞎说一通?他却大笑道:‘不是昏昧是什么?不是愚忠是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十二道金牌不接又怎的,疆土复失与回朝听命谁轻谁重还分不清么?关在大理狱,人人替他喊冤不平,朝中奔走的奔走,江湖劫狱的劫狱,他却好,一心只在狱中苦等皇上圣明、天恩浩荡下诏开释,哪知却等来秦桧索命的假诏。如此蒙冤,竟也甘心就死不作反抗,这不是昏、这不是愚是什么?心里只有皇上,心里只有他的忠名,却忘了天下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苦难方深。他心中要真以天下苍生为重,便不该任其杀剐、白赔了自己性命。如此枉死岂不冷了天下志士心头热血,留此伤恨岂非比那奸贼遗毒更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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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 15:43:17 | 只看该作者
众人面面相觑,渐渐静将下来,一时难以作声。

    “锁喉枪”柳激扬咳嗽一声:“道理是这般没错,不过也不必担上那什么奸贼的干系罢?岳元帅只是忠得过了些,甘心就死无非怕背上不忠之名。倘他横下心来一意抗金,先捣了黄龙、接了二圣还朝再说,秦桧便决不能向其加害,必不致落得惨局。”

    乔老三又是一阵嘿嘿冷笑。

    柳激扬皱眉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乔溪洲道:“秦桧虽坏,但能索岳元帅之命的却不是他。”群豪均感诧异:“哦,那是谁?”

    乔溪洲大声道:“除了姓赵的小子还能是谁?高宗怕的便是徽钦还朝,你却道岳元帅这般才能免祸,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狄琪点头道:“不错,高宗一心只在皇位稳固,只要有使不尽的金银财宝、美女奴仆便已心满意足,江山大小、朝廷荣辱、国恨家仇自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倘徽钦还朝,他这皇位就未免名不正言不顺、不大稳当的紧了,如何敢再去派人大破金兵?”

    龙虎真人怒极:“无耻无耻无耻之极!”

    雷八奇道:“这么说,当年岳元帅左也是个死,右也是个死?”

    胡仇一摆手道:“那可不然,倘他造起反来肯自立为王,那还不一呼百应,天下转眼便唾手可得,届时什么江山复失、百姓安居都还不易如反掌?”

    盖冠刀嘿嘿道:“倘岳元帅如你们光复寨造反一般,又哪能流芳百世、忠义长存?”

    狄琪笑道:“想当年太祖皇帝不是一样陈桥兵变皇袍加身?只要利己之外兼能利民,纵然造反有何不可,自古欲成王事哪顾得许多虚名?”

    关胜刀道:“话是不错,偏偏人家岳元帅认准了官道,瞧不起咱们这条匪道,连当初天下匪首的水泊梁山都甘愿归朝听命,可见人心自古以官道为正为上,咱们终是不入流的小道罢了。”

    狄琪道:“瞧不瞧得起,各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只求心之所安便各走各道。但当年宋江招安做了士大夫也就罢了,却偏还要去剿了曾为同道的方腊,如此不仁不义,百余年来实为我绿林不齿。可是他剿了三大寇后,自己这寇也仍没讨得了好去,可笑他虽总自认官家,朝廷却从没当他自己人,只当贪慕荣华富贵窝里反的贼罢了。”

    宇文简摇头道:“汉人就是爱窝里反,不然千万汉人何惧百万蛮夷?”

    回献刀眉头一挑:“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不是汉人?啊哟,我倒忘了你宇文复姓原是鲜卑姓氏,嘿嘿,竟有蛮夷夹在汉人里大反蛮夷,有趣啊有趣。”

    宇文兄弟腾地站起:“你说什么?”

    武夷居士断道:“回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宇文兄弟虽祖属鲜卑,但数百年来在汉杂居受我汉人熏陶教化、同为我大宋百姓,早已难分彼此,怎可如此见外,冲着今日同救义士之仁心侠骨也当一敬方是。”

    宇文兄弟拱手道:“居士过奖。”回献刀两声冷笑再不答话。

    关胜刀郁郁道:“那么说到底,岳元帅是忠于君要比爱民多得多了是不是?”

    狄琪笑道:“是也不足为奇,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贤良死节效忠原也无话可说。想那神宗年间宰相文彦博一句‘陛下乃为士大夫治天下,非为百姓治天下’一句已是道尽官政玄机,纵然当年王安石高居相位、一心为民变法也只落得个半途而废徒呼奈何,原便因此。”

    舒景泰咳咳两声:“忠君也好、爱民也罢,话又说回来,岳元帅人虽愚忠可也不是要把他贬得小了,秦大侠的话可还没说完呢,老三是么?”

    乔溪洲道:“不错,秦大侠说,节志操守自当受人钦仰,倘若人人皆如岳元帅一般,天下早自一番太平景象,还管他是孝廉是迂腐、是忠君多些还是爱民多些?所谓天下第一奸贼云云也不过一时气话。”

    众人长吁一口,这才释然。卜收刀道:“接下来怎样?”

    乔溪洲一呆,脸上又现忸怩,讷讷道:“我听他说得在理又回来与他结识,秦大侠倒也没架子,三言两语甚是投机,酒喝得多了我便什么心里话都掏出来跟他说,正说到我‘桃园山庄’被那姓贾的王八蛋强占了去,哪知他哈哈长笑一拍桌子道:‘正愁不能亲手诛得几个大奸,却原来眼下便有一个小贼在此,何妨去杀了暂消得咱们一口恶气?’我道:‘你说得可简单,这些奸贼身边可有多少高手护卫,如何容得你近身?纵然杀得了,我两位哥哥的家眷难道也要从此随咱们流落东西不成?’他听了又是大笑,只道简单,就由我替你杀了那厮、只管算在我一人身上便是。我听了虽是好生感动,却也只道他在说笑,便没如何在意,迷迷糊糊地醉倒。后来……后来……”

    众人奇道:“后来怎样?”

    艾晚亭一抱拳道:“说来惭愧,下面我替三弟说了。那日我三弟酒醉之后,秦大侠高义竟真为我三兄弟出头,更不二话出了天上居、长驱直入山庄便将那贾能斩于剑下,而我三弟仍自酒醉不知。过不多时,因秦大侠适才那番辱及圣上之语为人传出,朝中大批侍卫衙役赶来缉拿,却唯见我三弟一人在场,当即追问下落。我三弟因宿醉未醒迷迷糊糊随口而出一句:‘杀贾能去了’,以致那些人马立时转去贾府缉捕。过得数日我们才听知秦大侠那日已为那帮人马擒住,咱们兄弟都不由好生惭愧,心想此事因我等而起如何能坐视不理,欲待自不量力去夜劫牢营,却又听说秦大侠已逃了出去,咱们兄弟不由又甚是欢喜。哪知过不多日,听说秦大侠重伤之下逃到南边再次落入鹰犬之手,正赶自这条道上押回京师,咱们兄弟这才又急巴巴赶来搭救,碰巧遇上了各位。不管如何,秦大侠被擒虽非我等有意害之,却因咱们兄弟而起,各位若要责罚那也说得是,只是谁要说咱们兄弟乃是故意加害那可绝不敢当,咱们只求能救出秦大侠之后再到秦大侠跟前亲自请罪。”

    众人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原来其中有这般干系。”却听回献刀又是嗤的一声冷笑:“秦大侠被抓,乔三爷却是毫发无恙,真是好不奇怪哪。”

    乔溪洲脸上又是一红,既感羞愧又自气恼:“那干衙役只因听天上居的小二说起我与秦大侠论及岳元帅时有番争执、还如各位一般曾大骂他放屁,是以才没拿我,否则我焉能好生生在此?难不成你当我与那朝廷鹰犬有何勾结、故意加害?”

    回献刀摇头晃脑:“是不是与朝廷勾结,那真是只有天晓得、鬼知道。”

    乔溪洲须发戟张、眼暴如铃:“我乔老三话已说得这般明白,你们太行四刀干么还要冷嘲热讽、胡搅蛮缠?真当咱们桃园三杰是好相欺的?”

    回献刀哈哈大笑:“不敢不敢,只是你桃园山庄都被人抢了,还自称什么桃园三杰?索性叫‘荒园三杰’罢了。”

    “放屁!”乔溪洲憋忍已久,再听此言已是怒不可遏,当即挥出一拳直捣回献刀鼻梁。

    这下乔溪洲暴起伤人甚是出其不意,群豪均自一呆。回献刀正感调侃有趣,激起乔老三火性倒是所料未及,起身急避险些躲将不开,鼻梁虽未正着,拳风扫及面庞却是热辣难当,心下也不由怒火上窜,一个倒纵站在门口,已解背后包袱持刀在手:“怎么?斗不过嘴皮子要逼老子动刀子?莫非想尝尝你回爷的快刀?”

    众人正待劝解,蓦听门口不知哪来一人道:“莫非你的刀很快?”说话那人站在回献刀身后,一罩遮眼却是个独眼龙大汉,神情笑嘻嘻,相貌却甚是狞恶。众人一怔,均不相识。

    回献刀回头上下打量:“你是什么东西?莫非也是哪路山寨的强援?”

    那人皮笑肉不笑:“我不是什么东西,也不会强援,我只会强奸。”

    回献刀眉头一挑,哈哈一笑:“原来是位真性情、真本色的大丈夫,好极了!”

    那人咧嘴一笑:“好你妈!”回献刀一呆。蓦听群豪一声惊呼“小心”,不待回献刀省觉,一阵刀光急闪,那人已自快刀如电向回献刀劈头砍至。回献刀大骇之下连刀也未及抽出,连鞘急架,当的一声相交只感手臂酸麻难当,欲待再接他第二刀哪知竟再无余力提起,但听唰唰几声,红光数现,回献刀已自“噗”的倒地。

    盖冠刀失声悲喝:“老四!”群豪见状无不大震,回献刀居然就这般死了,连乔溪洲也不禁微感茫然。

    卜收刀两眼血红:“妈的我跟你拼了!”抽刀便待冲上,却为关胜刀一把扯住。关胜刀愤声道:“阁下是谁?为何好没来由便痛下杀手?”

    那人得意洋洋径自不答,自顾捡起回献刀未及拔出的钢刀抽出端详:“我问的话你还没答就先来问我,真他妈的死有余辜,我看你也不必答了,你的刀实在不怎么快。”

    狄琪瞥了地上回献刀伤痕一眼:“四分五裂刀法,原来是祈连山的悍匪‘八八六十四’,阁下想必便是头儿陆拾伍!”

    那独眼龙又是咧嘴一笑,转头向关胜刀道:“听一听,人家大寨子里出来的就是比什么叫三刀四刀的有见识,居然要你陆爷亲口向你报上名来,不知道的还真当咱们祈连山的名头有那么差、要到自报家门才相识的地步!”当下拍拍手道:“不错,既然我是你家陆爷陆拾伍,自然也就少不了我那六十四了。都给我进来罢,兄弟们。”

    但听衣袂风声响动,两墙窗口竟齐齐跳进六十四个劲衣结束的汉子,各执一柄亮晃晃的钢刀,对馆内二十余人形成相围之势,显都是那独眼龙陆拾伍的手下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只感茫然不解,但自恃身手了得,倒也不惧。

    胡仇大笑:“打劫打到强盗窝来了,有意思。”陆拾伍又是咧嘴一笑:“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

    舒景泰抱拳道:“不知阁下从祈连山老远赶来,到底意欲何为?倘也是随咱们一般来劫救秦大侠囚车,自当有何怨仇都统统放下。否则只为来寻一己私怨,可否请事后再行?”

    陆拾伍却一皱眉,瞪眼道:“妈的,老家伙哪来这么多废话,兄弟们给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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